“中了中了!”才進門他便沖著府里大聲地說道。
謝琬身子驀地一震,而后交手上食缽交給顧杏,一路飛快地迎出正院。“中了?”
“中了!”殷昱點頭笑道,“大哥表哥還有武淮寧,他們都中了!據說武淮寧吊了個尾巴,但好歹還是中了!現在就看半個月后殿試情況如何。”
“太好了!”
謝琬歡呼起來。她雖然也作好準備,萬一謝瑯不中就等三年后,可是能夠一次得中,自然是最好的。現在三個人都中了,以后的路就看他們自己怎么走,她心里最后一點擔憂也就放下了。
“快換衣裳,我們上楓樹胡同蹭飯吃去!”
殷昱牽著她大步進了門,掩飾不住興奮之意說道。
他知道謝瑯入仕一直是他們兄妹的心愿,現在具備了一切資格,他當然替他們高興。
半個時辰后安穆王一家三口浩浩蕩蕩到了楓樹胡同,而這里也早就已經熱鬧起來了,魏暹夫婦和寧大乙他們都在,整個謝府都快被歡呼聲掀翻,而齊如錚這邊也熱鬧,但是聽說大家都在謝府,于是索性拉著武淮寧也過了來。
羅升即刻去操辦酒宴和戲班子。
這一日真正彌補了三年前他們中舉時謝琬失蹤未曾及時慶賀的遺憾。整座府里沒有一處不是歡聲笑語,沒有一個人臉上不是布滿了喜色。
因為出了位郡王妃的緣故,謝府如今往來的圈子更廣泛了,謝瑯雖未入仕,但在外也被敬稱一聲瑯爺,盡管謝瑯不愿以妹妹的身份替自己漲身價,卻總是有愿意攀交的人自動上門。這日流水席開到太陽偏西,戲園子里的鑼鼓聲也一直持續到深夜。
謝琬出門的時候寧大乙也正好出來,在門廊下見著無外人。便湊上去跟她說道:“這幾日你可有空?”
年初的時候寧大乙見了她時也是一副吞吞吐吐有話要說的樣子,當時說有空就來王府找她卻一直沒來。今日他又提起這話,謝琬索性就停了腳步:“我有空。不過你有什么事就直說,吞吞吐吐的像什么男人?”
寧大乙一直有點怵她,聞言便就縮了縮脖子,說道:“明兒我到王府再找你說。”
謝琬也就懶得跟她多羅嗦,帶著殷煦上轎走了。
翌日早上才用過早飯,寧大乙果然來了,除了手上一大堆竹鼓竹馬什么的。還有兩筐子南邊來的早熟荔枝。
謝琬這些年得了他不少孝敬,也就不跟他客氣,讓孫士謙找人來抬了下去,然后命人拿出前兒東宮派人賞的幾色點心出來。寧大乙吃著點心東拉西扯了幾句,謝琬看他還不入正題,便就說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不說我可要去對帳了。”
上次他這么樣大獻殷勤的時候是為借錢,現在他自己名下都有三間紅紅火火的大酒樓了,她可不信他還會缺錢。
寧大乙連忙作勢摁住她,口里道:“我的姑奶奶,您就是我的克星成了不?”一面回到座位上。捏了幾顆大杏仁在手里捻著,又醞釀了半天,才說道:“確實有個事。好久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開口。”
謝琬捧著茶杯望著他。
他清了清嗓子,接著道:“是這樣的,最近漕運不是又規矩了嘛,我就想著從江南販點綢緞來賣賣,可手頭還差點錢,就想著咱們那個東興樓盤出去估摸著能得個十來萬銀子,所以我就想……您放心,就是改做了綢緞生意。我也照樣算你三成干股!”
謝琬望著他,瞇起眼來:“綢緞莊?這么巧。你不是缺銀子要找我商量盤樓面。是聽說我們王爺掌了內務府的緞庫,才起了當皇商的心思吧?”
寧大乙抿著唇。不言不語,兩只眼睛卻滴溜溜直脧。
謝琬沉下臉,瞪了他一眼,喝起茶來。
歷朝宮廷用品都交由戶部采辦,但到本朝開始有了皇商,因為大多數還是由戶部和內務府掌握。寧大乙提出要替內務府當采辦,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行為,寧家商號在北直隸一帶還是甚有名氣的,實力也十分雄厚,他們來擔這段庫采辦之職也擔得。
不過,這終究關乎宮闈,而且掌管內務府的是祈王和楚王,所以只怕連殷昱自己也不能決定,這事還是不能胡亂應下來。
她說道:“這事我不入股,你過幾日再來。能不能我不打保票,反正我替你跟王爺說,若是不成你也不能怪我。”
“那是當然!”寧大乙連忙道:“反正我也就說說,能辦當然好,萬一不能辦我就守著我的酒樓便是!斷不能讓你們為了我的事為難!”
謝琬笑著道:“你還真別抱多大希望。”
寧家這些年待她真沒話說,光靠寧老爺子讓她參的那幾家股,也夠她養個小金庫的了,所以她能幫的自然要幫,只不過這事她心里也沒譜,所以話不能說太滿,也不能回頭辦不成時讓寧大乙失望。
寧大乙抱著殷煦逗了逗也就走了,謝琬想要問婚姻之事定下不曾也沒來得及。
晚上殷昱回來,謝琬就把這事跟他說了。
殷昱沉吟道:“如今內務府緞庫的采辦交給了戶部,不過因為器皿那邊已有采辦,明兒我也可以跟祈王叔說說,看咱們緞庫能不能把這活給自己攬過來。”
謝琬翌日也讓人傳了話給寧大乙。
其實皇商這活不好干,因為跟宮廷關系親近,有時候也難免被卷進去。不出事的時候還算是名利雙收,萬一出事,就不得不替自己找后路了。
不過在這樣太平年間,如果處理得好,還是能混得風生水起的。寧家行商出身,腦袋瓜子不知多靈活,既然寧大乙想到做皇商,應該也早已盤算好了。
殷昱這里跟祈王楚王說過,對眼下的政策來說,找皇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是殷昱開口,他們倆自然沒有不答應的,于是自有他們便去跟戶部和太子交涉,這里只等著結果出來便是。
而正因為這事不必藏著掖著遮瞞,任如畫由此也知道殷昱正在給緞庫申請皇商之事。
謝葳說過不日顧家就會有信傳來,果然不到三日,魯國公夫人就派人上門來了,先是確定了曾密的差事,而后翌日兵部就讓人送了委任狀過來,調了曾密去東城任副指揮史。
謝葳由此被曾密高看了幾眼,畢竟像她這樣肯劍走偏鋒朝顧家下人身上下手的人還是不多的,像任如畫即使想到也不會去做。曾密拿到委任狀后在廣恩伯夫婦面前一說,這日謝葳上正院請安,廣恩伯夫人自即日便開始讓人給她賞了座。
任如畫心里更加郁悶不安,生怕謝葳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想要借對付謝琬一事給曾密把這口氣給出了,然后在曾家找回點場子的想法也就愈發迫切起來。
當她知道殷昱在給緞庫申請皇商的時候,起初并沒有想到是給寧家爭取機會,因為謝家自己除了米鋪也還做著綢緞生意,還以為是給謝瑯爭這個位置。可后來一想謝瑯又會試又中了,謝琬又當上了王妃,為了給謝琬掙身份,他也不可能再去爭做這個皇商,便就讓人去打聽。
謝琬完全不知道任如畫在盯著她等著給她設絆兒,日前殿試過了,謝瑯中了二甲第十三名進士,齊如錚二甲二十名,武淮寧二甲三十一名。名次都還不錯,謝瑯被點進了庶吉士,而齊如錚和武淮寧則進了六部觀政。
謝瑯在點進庶吉士之后,謝琬進宮請安,太子便問她,謝瑯是不是她的兄長?謝琬答是,太子當時便點了點頭。
雖然什么也沒說,但是太子竟然獨獨留意到這件事,還是令她感到高興,她并不希望謝瑯因為她和殷昱而享受到什么特權,但是能夠得到太子的重視她還是高興的,畢竟在殿試之前,主考的皇帝和太子都不知道她的親哥哥也在在場的進士之中。
當然既然牽扯到了皇室,那么總會有些說不清的關系,總而言之她相信謝瑯不是那種浮躁而不知輕重的人,也相信太子不是那種會隨意提攜一個人的人。
謝瑯入了庶吉士館的翌日與齊武二人同到了王府,他一身蘇綢直裰,頭上束著庶吉士的官服,儼然一個躊躕滿志的朝堂后起之秀。而齊如錚與武淮寧也意氣風發,幾個人坐在一起,著實賞心悅目。
武淮寧進了吏部,往后就得與齊如繡住在京師了,目前正在計劃回鄉把老母給接過來。
謝琬聽說他要派人回鄉,不由又想起周南他們的家室都在清河,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想法到京城安家,便就派了邢珠去問,結果周南也早就有這個意思把父母妻兒接過來,聽得謝琬這么問,便就自告奮勇擔起了去接武老夫人的任務。
謝瑯這邊的事情落定,這里內務府的事情也有了眉目,原來祈王已經跟戶部做好了交涉,爭取到了緞庫織造一職,但是目前還有些必要的手續待辦。
這些日子寧大乙往王府來往的就多了些,而任如畫派出來打聽的人,也毫無意外地打聽到了這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