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園與后花園各不搭干,并不影響府里布局上的和諧,反而因著與廚院的煙火氣相互輝映,顯得別有一番情趣。
當她積極地投入到新生活里時,手下的人都沒閑著,錢壯和虞三虎他們也依舊盯著四葉胡同。
謝榮這陣子依舊把心思都花在刑部公務上,有空順便也給謝葳物色下準夫婿人選。謝葳年紀實在不小了,在娘家留多一日,她所做的那些事人們便一日也不會忘記。所以在跟如何除掉謝琬這件事比起來,眼下謝葳的婚事顯然成為更緊迫的事情。
只可惜每次他看中的人最后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不能成功,因此他每回到府里看見謝葳時,情緒也總是不大好。不過應該不是在埋怨謝葳,而只是找不到解決方案的憂急。而每當這個時候,采薇總是會默默地從旁侍候。
任如畫與黃氏的關系也小有進展,任如畫每隔半個月上下必會過府一趟,如今為止,兩人已經去上過兩次香,逛過一回布市。不過黃氏對謝榮應該是死心了,謝榮在的地方,她必然回避。
王氏和謝棋果不其然被謝榮軟禁了起來,興許沒有軟禁這么嚴重,但是王氏想出門是絕不可能的了,清河帶過來的那批下人也全都調離了萬福堂,換上的都是謝榮親自指過去的人。王氏如今衣食無憂,想要什么有什么,但是想要再造次,已十分艱難。
謝琬成親的時候,王氏也曾有過想要來露露面的意思,因為聽謝棋說殷昱是何等出色的一個人,不過這念頭才冒了點頭,謝榮就將之掐滅在她腦海里。雖說王氏在謝琬成親宴上鬧事丟的是謝琬的臉,可是如果因此引得護國公府不滿,那也實在劃不來。
再說王氏如今是因他的身份受的誥封,她在外丟了臉,回頭也必然連累他丟臉。
因而謝琬的婚事,倒是在無平無波中度過了。
霍老夫人在謝琬跟前撂下那句話后,得到謝琬那般不軟不硬的回應,回府后也就存著心思不理會她,倒要看看她如何是好。沒想到殷昱到了府上與護國公他們議事幾回,也半個字沒提帶謝琬拜訪的事,心里也終于有些浮躁。
這日在府里吃了碗冰鎮蓮子,便就問二夫人羅氏,“昱兒這些日子在忙什么?怎么幾日不見他?”
羅氏算了算日子,說道:“到前兒剛剛好成親滿月,怕是與少夫人回娘家住對月去了。”
新嫁娘出嫁有回娘家住對月的人風俗,雖說謝琬已經三朝回過門,但是謝瑯只有她一個妹妹,所以滿月前夕洪連珠便親自過來邀請來了,這些日子確是在娘家住對月。而殷昱這幾日因為回府也是一個人,十分不習慣,于是也跟著到了楓樹胡同。
羅氏這里說畢,霍老夫人便默了默。
殷昱對謝琬的重視出乎她們所有人的意料,先是裝聾作啞不帶她上門,如今又跟著妻子回岳家住對月,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殺伐決斷的殷昱會做的事。這令她有些莫名的恐慌,她心底里最擔心的便是殷昱親近妻族,從而漸漸地霍家成為他身邊的勢力之一而不是唯一。
“國公爺呢?”她問。
羅氏道:“在書房里呢。”默了下,又道:“老太太若是有事,兒媳就去請國公爺過來罷?”
霍老夫人端著茶嗯了聲,目送她出了門。
護國公稍后不久進來,羅氏親手奉了茶,便退了下去。
霍老夫人道:“聽說昱兒跟媳婦兒回娘家住對月去了。”
護國公唔了聲,沒什么表示。
霍老夫人輕嘆了口氣,說道:“這孩子終非池中之物,以往我們對這謝琬不以為然,恐怕是錯了。”
護國公悠悠道:“連皇上都拿他們無可奈何,你我又能怎樣?不過是個平民女子,便是眼下讓她做著昱兒的妻子,也沒什么。關鍵還是得看日后。”
宮里廢后的事都屢見不鮮,何況是個民間娶的妻子。護國公心里也許沒霍老夫人心里那么多彎彎繞,對殷昱也許也存著幾分真情,可是在關系到家族的大問題上,有些事該做就得做,有些態度該拿就得拿。沒有家族,那你就是跟他再有親情也沒有用。
霍老夫人沉吟不語。
女人的憂慮心往往比男人來得深重些,護國公可以安然等到日后再快刀斬亂麻,她卻不能。她等不及,如今眼目下即使不能破壞掉這樁婚事,她也不能把抓牢了近二十年的殷昱白白送給謝家,她需要殷昱與她們同心同德,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如此她才能放得下心。
她說道:“也許我們派個人去請昱兒媳婦過門坐坐。”
護國公扭頭看向她,忽然嗤地一聲笑道:“你不是嫌人家門第低,不肯給她這個面子么?”
霍老夫人放下撐額的手,坐起來,輕嘆道:“一條路走到底的那是傻子。既然山不來就我,為了達成目的,自然只能我去就山。”
護國公聞言,點點頭。
謝琬在娘家住了幾日,又上齊家住了幾日,余氏變著法兒地弄好東西給她吃,又燉各種湯給她調理。雖然在殷府有胡沁專門寫各種藥膳給她,但是面對余氏這番心情,她卻也無法拒絕。所以這十來日下來,整個人倒是豐潤了幾分。
殷昱這日來接她,見余氏與她依依不舍,便就笑著跟齊嵩夫婦說道:“不過是兩條街的遠近,舅舅舅母還有舅兄舅嫂隨時上門來走動罷,琬琬平時一個人在家,也挺悶的。”
謝瑯夫婦與齊家人相視而笑,都點頭道:“會來的。你們也常過來住住。”
回到府里,殷昱徒手丈量謝琬豐盈了一小圈的腰身,說道:“舅母是不是盼你早些生個孩子?”
謝琬把他手拍下來,紅著臉去了里頭換衣。
殷昱笑了下,然后跟進去,“雖然很不小了,可是要生孩子的話,那還要多吃些,那樣孩子吃剩了還可以給我留點兒……”
里間傳來謝琬的嬌叱,門口的人自覺退出回避了。
親迎的事到住過對月算是正式結束,接下來日子就該步入正軌了。
晚飯前聽說錢壯回來了,她把他叫進來,問道:“謝榮那邊可有什么新動靜?”
錢壯道:“還是沒有,不過曾密昨日借著來接任如畫的機會,上門跟謝榮見了面,兩個人在書房里談了會話。雖然沒有聽到說什么,但是初次接觸,并沒涉及到什么很深的話題,只聽到曾密前后幾次提到了后軍營經歷司經歷一詞。”
數次提到經歷司經歷,不過是想謀求這個職位罷了。曾密不來求兵部,反去求謝榮,想來是打定主意要追隨季振元他們了。
謝琬想了想,“任如畫還在打算給謝葳做媒么?”
“沒有很正式地說,但是應該還是不排除這個可能。”錢壯道。
謝琬拈著茶碗,尋思起來。
最近謝榮乖覺得很,基本上抓不到他什么把柄,因為她最終還是跟殷昱成了親,他一時也拿她毫無辦法。兩廂最近相安無事,像是僵在這里,但是曾密這里是個契機。護國公府長年與別的勛貴極少來往,為了防止勛貴們都因著曾密而歸附到謝榮那邊去,她得斬斷曾密這條線。
而斬斷他們之間最好的辦法是挑起他們的爭端,使得他們成仇,那么,他們之間又可能會因為什么而結仇呢?
還沒等她想出頭緒來,世子夫人楊氏忽然到府里來了。
這日謝琬送走殷昱,正準備看完手上的帳就回房補眠,門房就剛好說楊氏到了門口。
謝琬可不會認為楊氏有這份閑心出來閑逛,連忙迎到二門,楊氏笑盈盈下了車,執起她手道:“做了太太,氣色愈發好了。”
還是因為府里沒長輩,所以下人們都自動把謝琬稱為了太太。
謝琬微笑引了她進正院,讓人上了茶果,說道:“夫人來得不巧,我們爺剛剛去了碼頭。”
楊氏捧茶道:“他在不在不要緊,我是來看你的。”說著讓丫鬟遞上來幾個盒子,說道:“是些滋補之物,正該是這個時候調補的。知道你不缺,也是我身為舅母的一番心意,你可千萬不要推辭。”
謝琬只得稱是受了。
楊氏微笑打量她,又道:“我們老太太前陣子因為聽說昱兒忙,又怕打擾了你們新婚燕爾,所以一直沒有來請你過府做客。算過知道你住過對月回來了,想來也得閑了,于是讓我特地來請你明日過府里來坐坐。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謝琬聽說是這事,心下就釋然了。
原本殷昱不跟她說要帶她去霍家,她是壓根把這事拋到了腦后的,也沒想過他們還會上門做正式邀請,這會子楊氏扯了些理由這么一說,倒令她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了。
人家既然上門來請,去當然還是要去的,不過,她可不會一個人去,怎么著也要拉上殷昱。
她肅顏道:“老太太竟然這般有心,倒令謝琬惶恐了。我倒是日日方便,只是不知道我們爺明兒有沒有空,這樣罷,請夫人回去轉告老夫人,就說等我們爺回來了,我立即讓人送信兒過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