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騰地站起來道:“行動自由?那這些人是干什么的?”
謝琬不理會她,與謝葳笑了笑,“大姐姐過來了,怎么也不過來找我?”
謝葳站起來,先對著洪連珠彎腰行了個禮,喚了聲“大嫂子”,然后便皺眉與謝琬道:“你這樣對待老太太,實在有些欠妥。”
“我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謝琬沉靜地看著她,“老太太在這里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我覺得我已經做到夠好了。”
謝葳抿唇不語。
她知道,王氏跟任夫人合伙對謝琬做過那樣的事,她還能怎么對她好?
她自己也曾經受到過謝棋和王氏的陷害,雖然不是有意的,終歸也讓她受到了傷害。她心里也恨著王氏,所以對于謝琬的心情不難理解。即使她也恨著謝琬,可是眼下她也不至于像瘋狗一樣亂咬,更不至于傻到在這個問題上去與她爭個高低。
謝琬見她不語,也就緩下神色道:“大姐姐難得過府,還是去外頭吃茶吧。”
對于謝葳,謝琬并沒有很執著的恨意,甚至有時候她還覺得她攤上謝榮這么個父親有些可憐,她跟她之間的恩怨,也不過就是因為謝榮而不得不彼此站在對立面的一種必然的敵對。這從當年謝葳臨進京前在頌園里最后一次聚首時,她就預估到了今日。
說到私怨,她倒是真想不起她做過什么好值得她必須拔除她不可的,她并不是嗜血的狂魔,不分青紅皂白對誰都要施加打壓,只要謝葳不跟隨謝榮一道掀起什么大風浪,她是不想把她當必除的仇人的。
謝琬率先轉了身,謝葳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反手沖花旗比了個手勢,才又跨出門檻。
花旗走到門廊下,忽然道:“姑娘的帕子落在老太太那兒了,您先走,奴婢回頭就來。”
她說著轉身進了屋,在王氏床頭不住的翻找,王氏走過來:“哪有什么帕子……”話沒說完,花旗一腳已經踹到了她腰間盤上,她痛呼了一聲便栽下地來!
門口丫鬟一擁而入,花旗驚慌地道:“快去請大夫!老太太摔傷了!”
丫鬟們不敢怠慢,立即去請醫的請醫,上報的上報,留守下來的已沒幾個,花旗一面朝著地上痛呼不止的王氏瞪眼,一面使喚留守下來的丫鬟:“快去倒點水來!”丫鬟連忙就又去了。
這里趁著屋里沒人,花旗低聲跟王氏道:“老太太這下傷的厲害,您要想回四葉胡同,就照我說的做,千萬別說穿是我做的!”
王氏年紀也大了,冷不丁地被她這么一踹,早疼得冷汗直冒,哪里還顧得上去責問她因由,再聽得她耳邊這么一說,更是氣得兩眼圓瞪,卻是又無可奈何。
這邊謝琬剛剛才與謝葳到了楓華院,碧落軒的婆子就風也似的沖進來了:“姑娘!老太太剛才在屋里摔傷了!現在疼得起不了身!”
王氏受傷是大事,謝琬早就囑咐過她們不能出一絲差錯,否則謝榮借題發揮怪罪上了謝瑯,那就成了煩。沒想到這里才分了分神,王氏這里就出了大事故,這怎能讓他們不心慌?
謝琬聽說王氏出了事,頓時也顧不上再喝茶了,立即就又抬腿往碧落軒來。
洪連珠正在招呼茶點,聞聲也連忙與謝葳一道跟過來。
王氏仍然躺在地上,幾個婆子正在合力把她往床上抬,家中奉養的大夫就是胡同口寶慶堂的李大夫。謝琬這里剛進門,李大夫就挎著藥箱進門來了。
“怎么會這樣?”
謝葳沉聲問花旗。花旗囁嚅道:“奴婢回房來給姑娘取帕子,老太太聽說也過來幫著找,誰知道一扭身被凳子絆倒摔在地上,就成這樣了。”
謝葳喝斥著她:“怎么也不小心些?怎么能讓老太太找帕子……”
她們這里一唱一和,謝琬卻管不著,她在等著李大夫的診斷結果。
若跟花旗所說的那樣,王氏只是無緣無故被絆倒,那也太巧合了,怎么別的時候不絆倒,偏偏就在她回頭來的時候絆倒了?她雖然想不到這個中因由,但謝葳不會沒事跑到楓樹胡同來看王氏,這是肯定的。如果說花旗是受謝葳的指使絆倒了王氏,那么她們的動機就很值得深究了。
“老太太傷勢無大礙,不過因為傷在腰椎上,最少也要休養幾個月才能下地。不然很容易落成殘疾。”
李大夫診完了,這么跟謝琬和洪連珠說道。
滿頭大汗的王氏聽得殘疾二字,立即尖叫起來:“我不要成殘疾!我不要!”成了殘疾,謝榮就更加不會管她了,那她這輩子也就真的完了!
謝琬皺眉:“不是說摔傷的嗎?怎么會傷到腰椎?”
花旗連忙道:“是摔倒時腰撞到凳子了。”
謝琬看了她一眼,跟李大夫道:“請開方子吧。”
總而言之謝葳的來意十分可疑,王氏這要躺上幾個月,謝琬可就沒辦法攆她走了,不管怎么說,人是摔在這里的,她就是再爭辯也爭辯不過謝榮去。難道說王氏真的是花旗故意弄傷的,而謝葳此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謝琬把王氏送回去?
那王氏躺在床上都下地都不能,她又能做出什么影響到府里?
她看了眼洪連珠,洪連珠示意先出去再說。她遂交代了邢嬤嬤好生服侍,便就又回到了楓華院。
謝葳皺眉道:“竟然出了這樣的事。”
謝琬早習慣了她和黃氏的虛偽,當下連嗤也懶得嗤,說道:“花旗剛才怎么說的,大姐姐回去還請如實告訴三叔,老太太畢竟年紀大了,我們一來擔起不這個干系,二來也擔心她的身子骨。若是能早些接回去讓兒子媳婦親自奉養,還是早些接回去。”
謝葳道:“你說的有道理。不過眼下可不好挪動,若是真落個三長兩短,咱們兩邊都擔不起這干系。”
說來說去還是要把人撂在這兒。謝琬知道她有備而來,一時之間倒也想不出好法子應府,這里再說了幾句,就端了茶。
謝葳目的達到了,也就知趣地告了辭。
謝琬這邊自然會把碧落軒的下人招過來有番詢問,而晚上謝榮回來,謝葳也進了他書房,把日間的事說了。謝榮并沒有什么表示,只是嗯了聲便讓謝葳出來。
謝葳臨出門時吸了吸鼻子,回頭道:“父親給母親買了胭脂么?怎么會有香味兒?”
謝榮頓了頓,平靜地道:“沒有。”
謝棋被拘了一日,見得黃氏果然沒有放她出來的意思,心頭氣怒倒是又逐漸冷靜下來,多年來在內宅應敵的經驗到底沒有令她完全失去腦子,眼下形勢對她極其不利,她是不想回清河去的,回清河就要嫁給董湖,就要受董家人的白眼而且在窮苦中過一輩子!
在京師多好,吃穿不愁,花銷雖然少點兒,也不至于時常空著手沒錢,如今連王氏也在這里,這一回了清河便連個唆錢的人都沒了,那日子可怎么過?
她不能回去!一定要想個辦法留下來!
一個人在屋里坐了半晌,她起身把從清河跟過來的丫鬟錦如叫進來:“你去找大姑娘,問她想不想壞了謝琬的婚事?”
謝葳當然想壞了謝琬的婚事了!
可是當初跟魏暹的婚事被謝琬破壞了,如今她又再次因為這件事弄得無人問津,可她謝琬呢?壞人姻緣后不但沒遭報應,反而還還高攀上了殷昱!縱使殷昱與謝榮是敵對的,總有一天要垮臺,可她也不想看她跟著他有一天的風光!
尤其是這次去到楓樹胡同,聽說殷昱對謝琬是何等尊重,她一句也不想聽下去!這些風光尊榮,不應該是她謝葳的而不是她謝琬的嗎?
這世上,總是壞人比好人活得更逍遙。
她冷眼看著錦如:“她有什么辦法壞謝琬的婚事?”
錦如忙道:“姑娘若想知道,不如過去跟我們姑娘當面問吧。”
小片刻后,謝葳到了謝棋屋里。
謝棋把錦如揮退了下去,斜眼看著謝葳,“你還是來了。看來你也不比我高尚多少嘛!”
謝葳沉了臉:“你騙我?”
謝棋見她變臉,連忙道:“我哪敢騙你?我是說真的!”她當然是說真的,如今外人見她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可知幾年前她根本不是這樣子!那時候她是謝府的二姑娘,縱使不是謝老太爺親身所出,好歹出門在外也要被人敬上幾分!
她自認從小比不過謝葳,但是,也沒有人否認她是個端正的小姐吧?可是掩月庵那次之后呢?她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被謝琬毀了!可她自知沒有反抗的力量,因為謝琬已經能耐到連王氏和謝啟功也拿她沒有辦法的地步了。
她只好得過且過。可是如今知道謝葳也那么地恨謝琬,那就不同了!她沒有力量報仇,至少可以借助謝葳的力量去報一報啊!只要能使謝琬倒霉,謝葳必然不會再放她回清河,只要她對謝葳和四葉胡同還有用,謝榮他們興許會心甘情愿養著她!
“李夫人在謝瑯成親那日去道賀,是我出的主意。”她望著謝葳,慢騰騰說道。
謝葳騰地站起來,咬牙死瞪著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