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不錯,三井交給你處置,他所有的調查結果盡早拿過來。”
楚凌云不在意三井阿木查出了什么,能讓他查到的全是明面上的東西,楚凌云根本不怕,核心的機密三井一點也不可能知曉。
不過了解到他查到了什么,方便做出應對。
三井家族樹大根深,不是那么好對付,他們掌控著不少軍工企業,無論大本營還是郁人,現在都不會讓這樣一個大家族徹底倒下。
特別是現在日本的日子不好過,更需要他們。
“您放心,馬上就能拿回來。”
竹本高高興興離開,臨走之前,他的貢獻度再次加了一萬。
這是他抓到三井阿木的獎勵。
刑訊室內,三井被打的奄奄一息,求饒沒用他便開始大罵,罵的越狠,被揍的越厲害,接著又是求饒。
比起他的前任北川鳴,他差了不止一點。
至少北川鳴有勇氣自殺,他被抓之后沒等刑訊便立刻投降。
十月底,日軍正式進犯常德,十一月初戰斗打響,常德保衛戰開始。
楚凌云一直關心常德戰場,這段時間去了文社不少次。
結果讓他很失望,他提出的建議上面的人明顯沒聽,在常德和日軍死磕。
頑強的抵抗,讓日本人同樣心驚。
此時情報已沒有太大的作用,雙方比拼的是實力,是勇氣,這個時候楚凌云不能再有任何的建議。
別說是他,就算是老頭子,此時也不能輕易說出讓前線士氣降低的話。
意大利已經失敗,德國同樣岌岌可危。
俄軍的反撲很強,德軍不斷敗退,在其他的戰場,德軍表現同樣不如人意,敗局已定。
德國在死撐,日本卻不甘心。
西條組織東南亞各國傀儡政府,準備在東京開會,他假惺惺的給石原亨發出電報,邀請他一起參加。
本以為石原亨會拒絕,讓西條沒想到的是,石原亨竟然答應了。
頭滿那邊的儀式進入到尾聲,馬上就要正式訂婚,訂婚的日子石原亨必須在場,西條邀請他,他就過去,不過去之前,楚凌云做了好幾個安排。
除去參戰的師團,剩余所有文社社員掌控的師團,外松內緊,如果日本國內傳來什么不好的消息,立刻集合前往上海。
上海更是如此,山下和宮本改變了駐地,一有不對,便會立刻做出響應。
除此之外,這次楚凌云更是帶了足足一千人前往日本。
沒有坐船,空運。
陸軍航空部出動了不少飛機,西條得知后忍不住大罵,說石原亨浪費帝國的資源,可惜他也只能罵罵,做不了任何實質性的改變。
石原亨為什么這么小心,其他人心知肚明。
還不是你西條種出來的因,帶出來這個果。
“老師。”
楚凌云順利抵達,被安全接到了頭滿府邸,頭滿最近身體越來越差,下床的時間很少。
“回來了就好。”
頭滿笑了笑,他明白自己時日不多,前幾天生了場病,引發了炎癥,幸好有石原亨給他的神藥,把他的命救了回來。
到了他這個年紀,一切都已知足,他現在最大的心事就是等著石原亨成婚。
成婚之后,哪怕大限到了,他也能含笑離去。
“老師,您別動。”
楚凌云上前,輕輕扶住頭滿,讓他躺的更舒服點。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從民族大義上來講,楚凌云恨透了這個雙手沾滿中國人鮮血的劊子手,黑龍會在東北無惡不作,犯下了滔天大罪。
但從個人感情上,不得不承認,頭滿對他真的不錯。
為了他的事操碎了心。
年紀這么大,身體不好的情況下,依然在為他的事奔波。
感情是復雜的,特別是潛伏在敵人內部的人。
他們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楚凌云很能理解陳展禮,處決小盧的時候,陳展禮心里不會好受,可他依然義不容辭的這么去做了。
原因很簡單,個人感情比不過民族大義。
小盧成長太快,對戰情組和上海區有了重大威脅,他的手上同樣白骨累累,中統在上海的覆滅和他脫不了關系。
“好,我不亂動。”
頭滿微笑回道,楚凌云幫他收拾好,在他一旁坐下。
“老師,非常感謝您,我做了那么多錯事,特別是我偷了阿部的黃金,沒想到您一點沒怪我。”
楚凌云緩緩說道,頭滿知道的事,他沒必要隱瞞。
頭滿輕輕搖頭:“你確實有些事沒做對,不過你還小,做錯事很正常。”
“阿部貪財,他做的錯事更多,他眼里只有錢沒有別的,這點我很清楚,他對文社的社員下手,觸碰了你的底線,所以你對他報復,偷走了他所有黃金。”
“好在你沒對他真正下手,純粹是拿了錢,如果你直接阿部下手,我會對你很失望。”
頭滿慢慢的說道,石原亨是報復阿部,阿部有錯,錯不至死,石原亨沒想過要他的命,純粹是要他的錢。
當時的石原亨確實也缺錢。
石原亨是上海地下王者,掌控著龐大的走私帝國,說他缺錢很多人不會相信。
可事實上石原亨花錢的地方更多。
文社是個吞金巨獸,還有實驗室等等,他賺的錢大部分都花了出去,在沒錢的時候阿部突然來那么一手,石原亨不生氣才怪。
換成他年輕的時候,絕對直接殺人。
“我沒想過對師兄做的太過,如果要對他下手,不會弄的那么麻煩。”
楚凌云的話沒毛病,他要想對阿部下手,直接動手便是,阿部絕對擋不住。
看看三井博思就知道了,一個聯隊的護衛,被石原亨屠殺殆盡。
當初的阿部可就八百護衛,還不滿編。
石原亨有這個能力和手腕,也足夠兇殘,卻沒有對阿部下死手,迂回用了最麻煩的方式,就是不想徹底撕破臉皮。
“很好,你這樣想我很欣慰。”
頭滿微笑點頭,阿部已經死了,被別人殺死。
就算沒人動手他也活不了,頭滿同樣對他下了手,說到底,阿部在頭滿的心里遠不如石原亨。
別說是弟子,就算是兒子,也有的受寵,有的不被待見。
“老師,身體重要,徒兒無能,您年紀這么大了還讓您操心。”
楚凌云輕聲說道,頭滿笑的更燦爛:“無妨,明天你便進宮,陛下和皇后想見你。”
他們確實想見石原亨。
特別是皇后,別看她平時什么不問,心卻和明鏡似的,石原亨是個商人沒錯,但卻是最優秀的商人。
哪個商人能和首相掰腕子?石原亨甚至讓首相吃了虧。
如果女兒訂了婚,成親之前,一定要讓這個首相下臺,否則女兒豈不是危險了?
女人的想法和男人不同,她想的最多的是自己女兒。
第二天一早,楚凌云便來到皇宮。
如今他有貴族的身份,自己便可以來求見郁人。
很快郁人夫婦便接見了他。
“石原來了,坐這邊。”
郁人高興的招了招手,皇后則不斷打量著石原亨。
石原亨長的不丑,帶著一股無形的威嚴,皇后可聽說了,別看石原亨是商人,帝國一般的重要將領也比不過他。
石原亨手里掌握著非常強大的力量。
上次在上海,更是一口氣殺了將近五千人。
皇后沒想過五千人的力量留下來能做多少的事,她想的是這件事帶給石原亨的影響。
經此一戰,帝國內敢輕易招惹石原亨的人不多。
特別是那股魄力,更讓皇后欣賞。
“陛下,皇后娘娘。”
楚凌云給兩人打著招呼,在他們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無需客氣,上次朕給西條任務,讓他幫你從中國人的手里拿到新藥的配方,可惜他失敗了,中國人對藥廠的保護非常嚴,確實不好下手。”
郁人嘆氣,楚凌云則笑了笑:“陛下不用擔心,我們的起步雖然晚一點,但進展不慢,他們購買了中國市場上的新藥,正在抓緊研發,最遲半年咱們也能量產。”
“真的?”
郁人驚喜叫道,半年時間不長,他等的起。
能夠量產,這些新藥能夠救下無數帝國精英的生命,戰爭打了這么久,磺胺對軍內很多人已經無效。
若沒有新藥,他們就只能等死。
真能半年內量產,這些研發人員將會立下超級大功。
“陛下您放心,他們不敢騙我,也不敢騙您。”
楚凌云笑著回應,郁人很興奮,他很早之前便開始使用新藥,現在手頭上剩下不少,石原亨實驗室現在每月的產量是五百,比之前又提升了點。
所有的新藥可都在他這,全給他送了過來。
在日本,沒有人比他對新藥的功效更為了解。
美國正拿著新藥做文章,利用新藥為他們謀取更多的利益,掌握盟軍中的主導權。
可惜日本的盟友現在不爭氣,否則他們也能用新藥做同樣的事情。
美國這邊,確實用新藥得到了不少的利益。
如今他們正在謀求盟軍最高指揮官的位置,若是能夠拿到,對他們的以后將更有幫助,同時會極大的提升美國的地位。
這一戰,美國因為地理位置一直有著不小的優勢。
哪怕被迫參戰,也是在外作戰,本土除了夏威夷其他地方并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很好,你告訴總工程師,如果半年內能夠量產,朕給他晉升華族。”
郁人再次拋出貴族的身份,總工程師是日本人,這點他知道。
“多謝陛下。”
楚凌云立刻代替總工程師道謝,總工程師若是知道這個好消息,恐怕會更加拼命。
拼吧,拼的越狠,死的越早。
楚凌云現在想的是如何把西條或者土原的人,吸引到上海。
等到時候炸毀實驗室,能不能往他們身上潑上點東西。
哪怕最終證實不是他們所為,也能讓他們惹一身的味。
日本實驗室的進展,是時候讓美國人知道一點了。
說不定不用自己動手,他們更加積極。
他們在新藥上獲得了這么大利益,不可能允許日本同樣生產這種新藥。
楚凌云在皇宮一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外面重重護衛。
他在東京遭遇過刺殺,而且是炮擊,如今出行特別重視安全。
這一次,竹本特意陪石原亨一起回的東京。
楚凌云帶的一千人之中,有山下特意培養的特戰隊員一百人,田俊六警衛一百人,三百憲兵。
剩余五百人則是頭滿給他的浪人。
這些人隨時愿意為他去死,如果遭遇危險,他們能夠用自己的身體搭一個人墻,保護石原亨的安全。
到了東京,郁人特意派了一百名侍衛跟在楚凌云的身邊。
人數是不多,不過代表了郁人的態度。
這種情況下,西條只要不發昏,他就不會輕易動手,其他的人就算想動手也沒那個實力。
石原亨不是阿部,阿部能輕易被人刺殺,對他則是無效。
下午,東京議會。
西條這次邀請石原亨參會,正好石原亨要回來,便答應了,著實把西條惡心了一番。
早知道就不邀請。
他們正在開會,參會的全是各國的重要人物,他們傀儡政府的首腦。
幾個傀儡,和他們的主子一起開會,這樣的會沒有任何意義。
不開會,主子交代的事他們也不敢反對。
難怪民間嘲笑這次的大會,是茶館會議。
喝喝茶,聊聊天,你說的對,就這么干,然后結束了。
“大人,石原亨來了。”
會議現場,酒井來到西條身邊,小聲匯報,西條的笑臉頓時僵硬在那,滿臉的不高興。
“他來做什么?”
西條不滿道,酒井小心回道:“他拿著您的邀請函,陛下侍衛為他開道,外面的人不敢攔他。”
“告訴他我們正在召開重要會議,沒時間接待他,讓他離開。”
西條淡淡回道,旁邊的各國傀儡不明所以的看著他,聽他們對話好像有人來了,而且有西條的邀請函,更有天皇的侍衛。
來的人是誰,宮里的人嗎?
如果是宮里的人,西條不應該這樣的態度。
“是。”
酒井低頭,剛走到門口便愣了下。
石原亨已經帶人來到了門口。
“首相大人,不好意思,我剛去見了陛下,來晚了。”
楚凌云笑著說道,說完不等西條反應,直接走到了里面。
西條臉色鐵青,石原亨膽子太大了,他這邊召開的是國際會議,竟然敢直接闖進來。
“石原亨,你不過是個商人,有什么資格進來?”
西條一點面子沒給,聽到他的話,其他人很是震驚,原來是石原亨,怪不得敢這么闖進來。
汪填海直到的最清楚,石原亨就是來找茬的。
石原亨和西條的矛盾早已公開,所有人都知道一些。
“首相大人,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是您邀請我來參加,我這還有您的邀請函,如果您不歡迎我,為什么要邀請?來之前我可是告訴過陛下,陛下親口對我說,希望我能聯合各國,加大貿易往來,一起為帝國做貢獻。”
楚凌云不卑不吭,西條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他發邀請函純粹是惡心石原亨,知道他不敢來,沒想到人家來了,還真到了他的面前。
“您不歡迎我,我現在就走,我會如實稟告陛下,您不希望各國增大貿易,為帝國提供更多的資源。”
楚凌云說完轉身就走。
“你胡說。”
西條被氣的身子發抖,他什么時候說過不給帝國資源?
這次開會,除了增大各國對日本的信心外,就是掠奪更多的資源位帝國所用,石原亨滿嘴胡言,栽贓陷害。
楚凌云沒搭理他,直接出了門。
這樣的會議他沒心思參加,不過這趟來也不是沒有收獲,各國的傀儡有模有樣,可惜蹦跶不了多久。
汪填海快死了,到死都沒能回國,客死異鄉。
那位偽滿的皇帝陛下,結局也好不到哪去,不過他比汪填海強,見證了新中國的誕生,并且成為了新中國的公民。
幾位傀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西條喊出名字后,他們便知道進來的是誰,東京和上海的事他們同樣有所耳聞。
傳言不假,看來石原亨和西條的矛盾真的很大。
一個商人,竟然有這么強大的力量,著實讓他們意外。
不過他們的心里也有了警惕,此人絕對不能去得罪,別看他們在自己國家地位很高,可要是得罪石原亨這樣的人,想要他們的命一樣很容易。
“休會。”
西條被氣的沒心情開會,楚凌云回到車上,立刻笑出聲來。
他的出現帶不來什么實質性的后果,不過能惡心惡心西條也好。
十一月七號,楚凌云穿著別扭的日本古裝,由頭滿領著,一起出門。
他們攜帶了很多的禮物。
儀式很隆重,西條并不愿意參加,可必須捏著鼻子來到石原亨的定親儀式現場。
他是首相,必須現身。
各國的傀儡同樣在現場,他們被邀請參加了這一盛會。
這次石原亨多了一層身份,西條更奈何不了他。
儀式結束的消息傳到中國,文社內一片沸騰。
石原亨更近了一步,對他們來說未來的前途更加光明。
南京,田俊同樣高興。
他的任期時間不長了,西條現在沒動他,是因為他沒犯錯,但到了約定的時間,西條肯定會對他下手。
西條不可能讓他一直留在中國。
對此田俊并不在意,只要他是獲勝回國,以后的地位會更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常德之戰,他要在常德打一個漂亮的勝仗。
常德之戰的進展并不順利,中國人將常德變為了空城,里面只有守軍。
城內外,中國軍隊表現了非常頑強的作戰狀態。
他們步步抵抗,給日本人帶來了很大的損失。
“陛下,我先回去了。”
儀式結束的第二天,楚凌云來向郁人辭行。
他的根基在上海,不能在日本太長時間。
“回去吧,實驗室的事抓緊,盡快量產。”
郁人微笑點頭,他對實驗室的事非常看重,實驗室不僅代表著生命,還代表著巨大的財富。
最遲明年就能量產,他等的起。
石原亨能理解郁人的想法,郁人是懂化學的人,更清楚新藥研發的艱難,他已經知道西條來告過自己的妝,結果被郁人說了一頓。
什么都沒問清楚,就冒失的跑過來告狀,反而讓郁人對他更為欣賞。
“陛下放心,接下來我會把實驗室的事當做頭等大事來做。”
楚凌云低頭回道,實驗室進展越快,滅亡的日子也就越早。
美國,加州。
史密斯接到楚凌云的密電,讓他轉告美國政府,日本在上海建造了一個實驗室,由上海最強大的日本人石原亨主導,目前月產量達到了五百支,并且一直在研發。
預計半年內,他們能達到量產的規模,月產量最少能到五千支,甚至是一萬支。
史密斯很重視這個情報,立刻轉給了美國的情報部門。
至于情報的來源,他不需要任何掩飾。
楚凌云本來的身份就是特工,他拿到這樣的情報太正常不過。
美國人同樣重視,日本人有新藥,他么早就知道。
郁人多次拿出新藥救人,瞞不過他們。
之前他們分析過,日本的新藥產量很低,達不到量產,并沒有在意,那時候連他們都沒有量產。
如今知道日本技術突破在即,美國的情報部門坐不住了。
上海是中國的地盤,被日本人占領,美國想派人到上海偵查很不容易,軍統戴老板收到了美國這邊的協助請求。
看完電文,戴老板笑的肚子疼。
美國人像猴一樣的被楚凌云耍。
調查石原亨的藥廠,好,他馬上把命令轉達,想給美國人什么樣的調查結果,他們可以隨便寫。
楚凌云很快收到總部電文,美國人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
先告訴他們,回頭好有理由對實驗室動手。
三井阿木死了,死狀極慘。
竹本對他進行了非人的折磨,最后三井阿木承受不住刑罰的痛苦瘋了,他是真的瘋,竹本做了很多試探,沒發現他假瘋的跡象。
就算是假瘋,他也免不了一死。
竹本命人處決掉三井阿木,死的時候他身上沒一塊好地方,他死于自己的貪心,死于自己的欲望。
若是沒有來上海,他不會有事,為了家族的那一點承諾,他不顧一切,最終害死了自己。
竹本本就對三井阿木有意見,當他他欺騙自己和石原亨,利用他們除掉了武田浩。
竹本和武田浩關系一般,但沒人喜歡自己被利用,竹本很記仇,那次的事后就讓他記住了三井阿木。
之前沒條件報仇,這次給了他機會,直接將三井阿木折磨致死。
時間慢慢走過,上海的天越來越冷。
陳展禮和江崎賀一樣,買了很多粗麻布,為貧民窟的人準備衣服,現在他做這些更為有勁,他知道自己為什么做這些,做這些的意義是什么。
此時的陳展禮,有著過去從沒有過的激情。
利用為貧民窟做事,可以加強和方士易的關系,陳展禮將此事匯報給王書記,王書記沒有支持,也沒有反對。
方士易是他們的同志,不過這是絕密情報,不能告訴陳展禮。
同樣,陳展禮的身份他也不會告訴方士易。
兩個自己的同志,互相試探,并不清楚對方的身份。
了解所有真相的,只有楚凌云和柯公兩人。
十一月中旬,楚凌云來到碼頭。
他是來接人的,一個他也沒想到的人。
日本皇室,郁人的親弟弟重人親王突然給他發了電報,想要見他,并且告訴了自己來上海的時間。
石原亨若是不愿意見他,不來接即可,他便明了石原亨的態度,自己便會回去。
楚凌云來了,重人這位親王和別人不同。
他比郁人小了十幾歲,自小不喜歡戰爭,去年他以參謀的身份來到南京,進入到司令部工作。
他走訪了中國很多地方,本以為讓他見識到戰爭,他會轉變態度。
誰也沒想到,他看到了太多中國人受苦受難的景象,反而對日本的侵略更為痛惡。
他可是親王。
對中國歷次發動戰爭的就是他的爺爺、父親和哥哥。
作為皇室,如此鮮明的反戰,實屬罕見。
客輪靠岸,楚凌云帶著竹本和方士易,在碼頭一旁等著。
旁邊是護衛和憲兵。
石原亨的安全很重要,哪怕是在上海,出門也不能掉以輕心,竹本作為石原亨身邊的頭號狗腿子,向來最重視安全問題。
憲兵幾乎成了石原亨的私兵,到哪都是憲兵開道。
“石原君,他來了。”
竹本眼尖,先看到了穿著便裝,帶著帽子的重人。
楚凌云立刻走了過去,迎接重人下船。
論關系,楚凌云是郁人的未來女婿,重人就是他的叔叔,論身份,人家是親王,他理應主動。
“大人,這邊請。”
“多謝。”
看著石原亨,重人露出絲笑容,跟著上車,車子來到最好的賓館,這里早已被檢查過,楚凌云給重人開了最好的房間。
“石原亨,能不能單獨聊聊?”
重人進入房間,立刻對楚凌云說道,竹本眉頭一皺,想單獨聊天不是不可以,但他沒有對重人進行過搜身。
重人是親王,他哪敢隨便亂搜。
“可以。”
楚凌云一口答應,竹本沒辦法,帶人到門口守著,他親自站在門口,一旦房間里出現動靜,他能以最快的速度沖進去。
單從這點來看,竹本是個合格的狗腿子。
“石原亨,我了解過你的很多情況,別人說你心狠手辣,無惡不作,但在我的眼中卻不是這樣。”
房間內,重人緩緩說道,楚凌云則主動泡茶。
“大人……”
重人打斷他的話:“你可以叫我叔叔。”
“是,叔叔。”
楚凌云改變稱呼,重人笑的更燦爛:“你所殺的人,是不得已為之,平時你并沒有那么殘忍好殺,另外你做了很多的好事,只是別人沒有在意而已。”
“你資助人幫助貧民窟,救活無數人,堅持粗糧低價,給了百姓活路,別人看你放了那么多高利貸給災民,卻沒有發現,這些災民至少活了下去,沒有你,他們不少人要餓死。”
“你買了很多孩子,他們罵你是黑心資本家,我看到的卻是這些孩子因為你全部活了下來,直到今天,我沒有聽說一個孩子被你虐待致死的消息。”
楚凌云心中頓生警惕,重人關注了他這么多?
這些事全是他做的,在他更多支持戰爭,殺死競爭對手,屠殺各種反對他人的背景下,這些事不是那么起眼。
可要是真的全被單獨列出來,顯得就有些異類。
“不瞞叔叔,其實我相信因果輪回,我做的錯事太多,罪孽很深,若不能彌補一點,恐怕死后不會有好的結果。”
楚凌云低頭解釋,重人笑著搖頭:“這不重要,除了上次的屠殺,你其實沒有過濫殺無辜,我明白你是被逼無奈,打出威名,徹底讓人不敢輕易對付你,但你殺的人太多了,他們有些人并沒有錯,不該死。”
重人是反戰,可他畢竟是日本人。
那些人不該死嗎?
他們都是軍中轉到的內閣,之前誰沒有參加過對中國的戰爭,誰的手上沒有中國人的鮮血?
楚凌云所殺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多謝叔叔指點。”
楚凌云低頭道謝,重人突然嘆道:“有些人作惡確實很多,我看到很多人,他們不把中國人當人,連畜生都不如,隨意的燒殺擄掠,這些不配稱之為人。”
“石原亨,我知道你和西條關系很差,我可以幫你,成為你的盟友,但我有一個前提,你要約束好你的手下,不要對中國人作惡,不要讓他們像那些畜生一樣,做出天怒人怨的事。”
楚凌云瞪大眼睛,他知道這位親王反戰,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石原亨,若不是你有哪些善心的表現,我不會來找你,我會自己去對付西條,正因為你本質上不壞,所以我開誠布公,來找你聯盟,你和西條的仇怨早已不可調和,有我幫忙,至少可以幫你解決一部分困難。”
重人輕聲說道,他還有個身份,貴族院的皇室議員。
這個身份確實能給石原亨帶來一定的幫助。
“多謝叔叔,您那么看得起我,我沒理由拒絕。”
楚凌云微笑回道,重人笑的更開心,石原亨答應了就好,在他的心里,石原亨確實最合適的盟友。
他和西條不和,并且能夠和西條抗衡,手中更是掌握著巨大的力量。
十個師團,外加田俊六。
這樣的力量,任何人也不得忽視。
重人看重的也是這些力量。
“很好,以后你會明白,你做出了非常正確的選擇。”
重人非常高興,楚凌云答應他,也是諸多考慮。
重人做的事肯定會讓郁人不喜,這點不重要,過幾年郁人自身難保,對楚凌云影響不大。
楚凌云現在已考慮戰后的布局。
日本作為戰敗國,并非沒有什么可取的東西。
可惜美國的封鎖,加上果黨的不爭氣,并沒有拿到多少有用的東西。
這些東西,戰后可以想辦法運回國內。
石原亨這個身份,戰后估計很難逃脫清算,就算中國這邊沒事,回到日本,那邊一樣有很多人想要殺死他。
對此楚凌云并沒有任何擔心,他的日本身份又不止一個。
馬甲眾多,是他最大的優勢。
不過石原亨這個身份若是能保留,最好還是要留住,畢竟文社的力量很強,就算戰后這些人被抓,清算了很多,剩下的依然會有大用。
到時候可以利用這些人,做更多的事。
重人來找石原亨,就是想要結盟。
關系確立后,重人很快返回南京,有了石原亨的支持,重人的信心更足,他要幫助日本從戰爭的泥潭中走出來,不讓日本繼續帶給中國那么大的傷害。
重人的事情,楚凌云向柯公做了匯報。
柯公沒有想到,日本皇族中竟然還有這樣的開明之人。
重人很重要,以后楚凌云可以多和他接觸。
時間慢慢走過,常德保衛戰打的更為慘烈。
八千虎賁,死守常德,讓日本人體會到了什么事切膚之痛。
如論日本人的進攻有多猛,城內守軍沒人后退,更沒人投降,他們用自己的血與肉,展現出中華民族頑強的斗志,不屈的精神。
整個常德城被炸的不成樣子,哪怕沒有一片凈土,守護常德的中國軍人,依然在堅持。
戰報傳到后方,田俊六有點發呆。
為什么中國人就是不退,為什么他們不能像那些偽軍一樣,見到強大的帝國軍隊聞風而降?
八千人就怎么難打,若是中國軍人全是這樣,帝國還有戰勝的可能嗎?
不少日本軍人都受到了打擊。
田俊六咬著牙在堅持,這一仗必須打下去,必須將常德拿下來,這已不是戰爭的勝利,而是人心的斗爭。
后方,常德之戰同樣牽動了不少人的心。
前線的戰士打的那么苦,后面卻沒有辦法幫忙。
駐守常德的57師,最后時刻發出訣別電文:彈盡、糧絕、人無、城破,57師部堅守最后一線,誓死抵抗,與城共存亡。
十二月三號,常德城破,師長親自帶人突圍求援,八千守軍,存活不過百。
人人帶傷。
他們是英雄,當之無愧的英雄。
雖敗猶榮,日本這邊打下了常德,但所遭受的損失卻遠超他們的預算,他們已經沒有余力繼續進攻,甚至無法承受中國人的反撲。
中國各路援軍正在回援,他們一旦被圍住,有可能會像城內那八千人一樣,被中國人包了餃子。
援軍不能及時到位,他們同樣無法避免被殲滅的命運。
這個后果日本人承擔不起。
上海,楚凌云得知日本人準備撤退的消息,立刻將情報匯報給了軍統總部。
戴老板將情報上報,老頭子卻沒有過于重視。
根據他們的推演判斷,日本人的目的是阻礙云南那邊所獲得的支援,這個戰略目的讓他們不會輕易放棄常德。
老頭子不是不信楚凌云,他懷疑這是日本人放出的假情報。
日本人一直調查內奸,若是用假情報欺騙,有可能楚凌云也會被他們欺騙。
加上前線將軍同樣不信,耽誤了最佳戰機。
十二月七號,找到援軍的師長,帶領援軍重新來到常德,他們的進攻非常順利,日本人已經退去,城內只有一個中隊進行防守。
現在的常德城,說是城,不如說是廢墟。
這樣一個地方,確實沒有堅守的必要,更沒有那個條件。
得知常德日軍退走,后方的將軍們馬上下令圍堵逃跑的日軍,可惜已喪失最佳戰機。
讓57師師長沒想到的是,重新收復常德后,殘垣廢墟中,竟然走出了三百多名57師的官兵。
這些人的出現,卻惹怒了老頭子,下令將57師師長抓了起來。
真是讓人流血又流淚。
楚凌云得知所有事情后,將自己關在房間,楚原小心的在外面守著,沒敢相勸。
果軍戰士不負華夏兒女稱號,果黨無能,常校長無能,果黨的所作所為,不知道讓多少人心痛。
他們辜負了太多人的期望。
楚原同樣失望,前線戰士拼死搏殺,他們是為國而戰,為國而亡。
戰區司令和眾多將軍急忙為師長求情,總算保住了他的性命,可也被關進了監獄。
不管結果如何,常德之戰算是結束。
中國人的損失不小,日本人的損失同樣很大,早期十比一,五百一的戰損比,現在已經下降了許多。
中國軍隊的武器是不如他們,但拼死作戰的決心比日本人要強,日本人兵員素質下降的厲害,已是不爭的事實。
這一戰的結果,同樣讓日本高層心驚。
若是中國人都是這樣,他們完全沒有戰勝中國的希望,這一戰田俊六得到了批評,但不屬于大錯,他至少完成了一部分戰略目的。
加上大本營對西條的不滿,西條想趁機讓田俊六下臺的心愿沒能實現。
天津,古村秋高興的看著古森。
“古森同志,歡迎你加入中國紅黨,同時我代表中國反戰聯盟提出邀請,愿不愿加入我們這個共同的大家庭。”
古森受古村秋的感化,了解了很多紅黨的知識。
他很榮幸能夠加入這個全心全意為人民做事的群體。
“我愿意。”
古森重重點頭,了解的越多,他越感覺之前的日子都白過了,和古村秋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特別充實。
他喜歡這種感覺。
古森是石原商行天津分公司經理,在這里他最大,他從沒有利用自己的職務撈錢,只要不做這些事,把分公司打理好,老板就不會對他做什么。
利用這個身份,他不僅幫了古村秋,同時幫了不少的人。
“好,非常歡迎你的加入。”
古村秋伸出手,古森和他緊緊握在一起,他現在是有組織的人,愿意為紅黨事業奉獻終身,哪怕是他的生命。
“古村,過幾天我就要返回上海述職,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一定要小心。”
快到年底了,古森這些分公司經理都要回總部述職。
他離開的時間大概有一周左右,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很擔心古村秋的安全。
“你放心去,我不會有事。”
古村秋咧嘴笑了笑,他能保護好自己,比這更危險,更難的情況他也遇到過,根本不怕。
紅黨從不怕任何困難。
“好,等我回來。”
古森輕輕點頭,這次回上海,他還有個任務,了解下上海那邊有多少反戰人士。
特別是石原商行內。
不過做這些必須要隱蔽,絕對不能被石原亨所察覺。
古森知道自己老板的厲害,別看他每天笑呵呵的,實際上聰明絕頂,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必須要小心。
兩天后,古森上了去上海的火車。
古村秋并沒有停下自己的工作,天津這邊他已經聯系了三百多名反戰士兵,有些在他的感化下,和古森一樣,加入進中國紅黨。
這些人可以給他們提供軍中的情報。
等以后有機會,古村秋會把他們帶到延州,讓他們好好看看那片世外桃源,那邊的人雖然不富有,過的卻是無比充實。
一處軍營,特高課的人正拿著望遠鏡盯著遠處。
他們發現軍中出現了一些反戰言論,經過調查,很快鎖定了一名軍官,這名軍官叫桑野,級別不高,少尉軍銜,級別是小分隊長。
“和桑野聯系密切的人都調查清楚了嗎?”
特高課負責的是情報組長首藤,他盯上桑野已經有好幾天。
“查了,軍中有十幾個,軍外的關系還沒有查清楚。”
手下匯報,首藤想了下,隨即搖頭:“不等了,這些不安分的人不能留,先抓了再說。”
這些人是炸彈,隨時有可能鬧出事情。
這類人在軍中有不少,他們是日本人,不是中國人,哪怕有人和他們聯系,抓到人后審訊出結果,一樣能問出他們想要的東西。
第二天上午,桑野接到任務,讓他去一趟別的地方。
剛出門,他便被特高課的人按住,五花大綁被帶帶回到審訊室。
和他聯系密切的十幾個人,全部被抓,分別進行拷問。
包括他的手下,暫時被控制,特高課會對他們進行甄別,如果被桑野影響,同樣是反戰的士兵一樣會被嚴懲。
僅僅是情緒上還好,若是確定實質上做了什么,迎接他們的肯定是最悲慘的命運,甚至會連累家人。
“桑野,這里是特高課,到了這里就不要存在僥幸,能抓你,我們肯定有證據,不想吃苦頭就老實交代。”
首藤親自審訊,桑野則將頭轉過一旁。
“用刑。”
首藤沒有客氣,手下的人抓起皮鞭,狠狠的抽在了桑野的身上,很快桑野便發出凄慘的嚎叫聲。
刑罰的痛苦,比他想象的更強。
“我說。”
一個小時后,不成人形的桑野終于承受不住,開口了。
隨著他的招供,首藤先是驚喜,隨即便是后悔。
桑野已秘密加入中國紅黨,和桑野聯系的人,竟然是帝國通緝已久的古村秋,古村秋可是條大魚,沒想到他竟然還在天津。
要是多盯一下桑野,說不定能抓到古村秋。
“你說后天是你們約定見面的時間?”
聽到桑野招供,后天他要去見古村秋,首藤首先坐不住了,可看到桑野的臉,他再次有了后悔。
干嘛要打的那么狠,桑野的臉上同樣有傷。
“沒錯,后天下午五點。”桑野低著頭,緩緩說道。
“馬上給他治傷。”
首藤吩咐道,一邊治傷一邊問,這是抓到古村秋的絕好機會,能抓到古村秋,絕對是大功。
問清楚接頭的時間和地點,首藤立刻去向天津特高課課長匯報。
得知查到了古村秋,課長坐不住了,親自監督這個案子。
接頭的地點是人多的地方,首藤提前做好了布置,如果古村秋出現,他們會立刻抓捕。
若是沒有,就讓桑野過去,將古村秋吸引過來。
桑野臉上的傷是最大的麻煩。
還好現在天冷,可以讓他帶上帽子和圍巾,盡量遮擋住傷痕。
如果古村秋沒有起疑,很可能會出現。
首藤布置好一切,很快到了接頭的時間。
下午五點,接頭地點附近至少有五十名特高課的特工,張開大網就等著古村秋進來。
桑野做好了準備,隨時讓他出去。
此時的古村秋,已在附近。
他做了點偽裝,悄悄的過來,接頭地點古村秋感覺到一絲異樣。
這里平時人不少,不過多是流動的人,固定的小販他都見過。
今天出現了很多陌生的小販。
這些小販沒有東張西望,但他們的眼神很犀利。
古村秋的偽裝術是跟著柯公學的,沒讓這些人認出他來。
若沒有這個技術,他在天津早就被抓了。
猶豫了一會,古村秋走到了遠處,他準備取消今天的接頭,同時去查清楚桑野的情況。
剛走出沒多遠,他便注意到桑野到了接頭地點。
桑野裹的很嚴實,不夠古村秋對他熟悉,依然認出了他。
桑野向往常一樣,坐在了那,點了點吃的東西,不過他并沒有拿筷子,更沒有將臉上的圍巾摘下。
若是摘下來,別人馬上就能看到他臉上的疤痕,非常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