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病房。
旺盛生長的吊蘭,瘋狂的繁殖出了80多朵親戚,綿綿長長的掛了半個墻壁。
萬葵網絡的創始人李萬奎兩眼失焦的望著墻上的吊蘭,認真的像是十幾個月的孩子。
“老李,我還是覺得上次去的日本醫院好,不說人家的技術怎么樣,光是硬件條件,云華這邊就沒法比,你就算想在國內做手術,咱們也應該優先選北京吧……老李,和你說話呢,你又想什么呢?”女人說的很認真,強行壓抑著怒氣的樣子。
老婆熟悉的質問語氣出現,李萬奎像是被激活了似的,眼神一下子聚焦了,卻也只是左右看看,就緩緩道:“日本的醫生不是說了,如果是云醫的凌然,他們也不敢說自己強過對方。”
“你也不敢對外說,自己的萬葵網絡就一定比萬花站強吧,但你心里怎么想的?咱們的硬件比它強,資金比它多,人員技術比它好,咱們就是垂直領域最強的,對吧?日本的醫院是不是也是這樣?硬件比云華的強多了,資金,醫生,技術,不都是全面超過,然后,就憑一個什么凌醫生?”女人試圖用老公最熟悉的方面來說服他。
李萬奎笑了一下,眼神閃亮幾秒鐘,又消失了,緩緩道:“那個日本醫生表的也不是這個意思,人家說的很清楚了,肝切除領域,這邊的凌醫生是真的厲害的。其實,你這么想想,人家也沒有提別的中國人的名字吧,就說了一個中國醫生的名字,這說明什么……”
“是你們先提的凌然的名字吧。”女人的目光不滿意的掃向病床對面的另一個年輕人。
對方趕緊討好的笑一下:“我的痔瘡確實是凌醫生給切的。當天就下地了,第二天晚上就加班了兩小時,后面又加班了一周多,都只是流點血而已,比以前舒服多了。人家的技術水平還是在的,您看IT屆的大廠,好些人坐飛機從外地過來,就為了找凌醫生做手術,人家現在都是一號難求的。”
“痔瘡切的好,不代表就能做肝臟切除了!”女人氣的火大,瞪著老公道:“你說咱們要是以前那樣,拿半死不活的破工資的時候,那就該怎么看怎么看,現在賺了錢了,你又跑回云華看病……那咱們賺錢的目的是什么?”
“去國外看病的目的,也是為了看好病,不是為了去國外看病這件事。找這個凌醫生的目的,也是為了看好病,他既然是各方推薦的醫生,那咱們試試看,總沒錯吧。”李萬奎并不相讓,對于如何治療自己的身體,如何維持自己的健康,他是不會輕易妥協的。
女人氣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用紙巾沾了沾眼角,又用手撲扇著扇風,接著才指著墻上的吊蘭和墻皮,道:“就算國內的技術也不錯,那國外醫院的服務,認真程度也是不一樣的,尤其是日本醫生,你看人家講解病情的詳細,如果是我做手術,我也愿意找這種……工匠精神的醫生,你說呢?”
李萬奎躺在病榻上,懶得哄老婆了,遂道:“等你做手術的時候再說吧。”
女人愣了愣,頓時氣的眼淚水珠子似的掉,百般保持的眼妝頓時暈開了。
跟床的小弟低下頭,險些笑了出來,那模樣,就像是大宅院里的丫頭,看到主母被責罰了一樣。
咚咚咚。
響亮的敲門聲,將房內幾人的話都給憋回去了。
“凌醫生,201目前二人間,暫時只住了一名病人李萬奎先生……”凌治療組唯一留守病區的是馬硯麟,他雖然不是李萬奎的管床醫生,但也知道這邊是有人打了招呼,用了人情的,于是晦暗的提醒了一句。當然,主要是針對另外幾名進修醫生。
好在進修醫生都是醫院里歷練過的,機敏的提起了精神,并按照之前的順序,迅速上前,取了護理記錄,取了CT片,核磁共振片等影像片,再一一插入到燈箱上,插不下的,就組成人行立架,圍在凌然身邊,以方便他核檢。
馬硯麟則代為報告道:“病人李萬奎先生52歲,由滬市第一人民醫院轉診到我院,希望通過外科手術治療肝內膽管結石……”
凌然的態度始終如一,一邊看著檢查片,一邊聽著馬硯麟略有側重的報告,也不知道是否聽出了言外之意。
“從核磁共振片來看,結石的范圍與你之前拍的片子變化不大。”凌然昨天接收病人的時候,是看過李萬奎的前片的,但如核磁共振之類的新片,也是到了今天才看到。畢竟,如云醫這樣的醫院,檢查資源都已到了稀缺的程度,沒有加急的情況下,核磁共振能預約到第二天已經是特殊待遇了。
李萬奎點頭,給醫生一個禮貌的笑容,問:“這么說,是可以做手術的?”
“恩,手術條件是具備的。”凌然給予了肯定。
“肝臟手術的話,難度還是很大吧。風險和成功率如何?不好意思,我這個是有點職業習慣,就是想知道一下概率。”李萬奎終究是有些擔心的,此時不由稍稍的試探一二。
凌然又看了兩眼他的影像片,緩緩道:“總的來說,切肝都是風險很大的手術,不過,你畢竟比較年輕,肝內的膽管堵塞情況也只是II級的水平,我們還是比較有把握的,單就手術方式來講,最終的手術方案尚未決定,但我認為,比較好的方案,恩……白板拿過來。”
凌然一揮手,一名進修醫生立即扛著白板,來到了病人和家屬面前。
與此同時,馬硯麟也嫻熟的將一支去了帽的黑色粗筆,交到了凌然手里。
轉瞬,黑筆又被凌然按在了白板上,寥寥數筆,畫出了一個肝臟的模樣。
這下子,李萬奎還沒什么表現呢,他的老婆先是看呆了。
“手術中,我們會從這個位置切進去,然后,對你的肝臟的這個部位,做切除。”凌然沒有說什么專業詞匯,就用直觀的素描,邊說邊畫了出來。
比起生澀的醫學用語,圖像可以說是再容易理解不過了。
凌然幾筆就畫出一個肝臟來,一口氣畫出好幾個肝臟,就將手術的步驟解釋的清清楚楚,通通透透。
這種專業態度,比起李萬奎在日本私立醫院獲得的診斷溝通,還要強上不少。
他個人已是暗自滿意,不由看向了老婆。
這時候,卻見他老婆猛的向前兩步,手直接伸向凌然的胸……前的白板。
“你這畫的也太好了。這個肝臟的形態,和我看到的一般的肝臟的形態都不一樣,這叫什么?”女人愛不釋手的端詳著白板。
李萬奎奇怪的看看老婆,又向其他人解釋道:“我老婆以前就是小有名氣的畫家,現在也參與畫廊的經營。”
“這是不太典型的右葉舌狀突的肝臟。肝右葉有變異,像是左葉伸出去的舌頭一樣。”凌然的手劃了一下。
“好怪好丑。”女人嬌笑了起來:“為什么想起畫這樣的肝臟?”
凌然認真道:“因為病人的肝就長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