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趕早返回了醫院。
呆在診所里，氣氛實在是太奇怪了。
用捆線法幫那少年解決實際問題，應該算是幫助到了人，但是，第二次診療時，那少年看著熊醫生的操作手法，那認真學習的眼神，還是令凌然有些不適應。畢竟，醫院的住院醫、規培生和進修醫，可都是用這種眼神看著他做手術的……
“病人都準備好了嗎？”凌然進門之前，就有小耳報神通知了眾人，能過來的早班醫生，也就都趕過來了。
余媛是現場級別最高的，立即道：“有3名肝切除的病人準備好了。”
對外科醫生來說，病人的術前準備，主要就是各種檢查報告，尤其是影像報告齊備，接著就是禁食和藥敏，再是各種簽字是否完備，談話是否完成。其他諸如插尿管之類的活兒，都可以是手術室里再由護士做的。
如果是普通的外科醫生，做一場肝切除之前，準備工作可能要好幾天的時間。病人拍出了影像片之后，醫生就要在辦公室或者家里面，不斷的嘗試和選擇各種入路，有必要的話，還得記住病人的組織變異和血管變異。
單就肝切除來說，左肝比右肝大是正常人，右肝比左肝大也是正常人，有的人的肝長的像是手槍，有的人的肝長的像是香蕉，自然也會有人的肝長的像是香蕉打手槍。簡單來說，肝臟屬于可塑性很強的器官，每一次開刀，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同的。
不過，不同是針對普通醫生來說的。對于凌然這種做肝切除超過1000例的老手來說，正常人能長出來的肝，能病出來的形態，基本都是心里有數了。
同樣的核磁共振圖，凌然看過去就知道，這種該怎么做，可能遇到什么危險，要切的深一點，還是開口大一點，普通的外科醫生看過去……拍什么核磁共振浪費錢啊！
沒有病入膏肓的病人，凌然術前也只是看看片和檢查報告即可，余媛今天準備的3名病人更是凌然門診里收過來的，看到肝就能想到臉，熟的不能再熟。
凌然于是想法一轉，問：“ICU現在還有幾個空位？”
“5個。”
“現在進了3個人？狀況怎么樣？”
“看著還算正常。”
“去看看。”凌然拔腿就走。
一群小醫生互相看看，連忙都跟了上去。
這可是凌醫生巡視自家的重癥監護室呢，誰敢給凌醫生落了面子。
余媛更是鄭重其事的走到凌然的左側面，眼神亮閃閃的，從對面望過來，就像是由一群醫生組成的車隊，還開了左行的轉向燈。
ICU的組長阮高歌接到通知，也是等在了門口。
眼望著凌然，像是帶著獅群一般的開過來，心里竟然也是忐忑起來。
阮高歌不由自嘲的抹了一把臉，四十多歲的漢子，重新堆起了真誠的笑容。
盡管管理著8張ICU病床，定員近20人，比得上許多小科室。但專科ICU放在了急診中心的旗下，阮高歌也就只能是以副主任醫師的職稱，做治療組的組長了。
不過，阮高歌也沒什么不滿意的。他以前就是在市級醫院做ICU副主任的，老主任退休，他和另外兩名師兄弟爭了一把未能成功，只能黯然落幕，別說是在云醫的專科ICU里做組長了，運氣不好，再給人做副手，也都是有可能的。
醫院科室主任這個生態位，與獅子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老獅子去位，永遠只有一只公獅子能頂替王位，剩下的年輕公獅子，要么就去做流浪獅，要么就等著被咬死。
阮高歌就等于是做了一把流浪獅，好懸找到了新的獅群，加入了進來。如果不是霍從軍給了他這個offer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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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阮高歌說不定就得去私人醫院了。
就國內的生態環境來說，私人醫院固然有一定的發展，可是與公立醫院相比，終究還是有相當大的差距。尤其是考慮頂層戰力的時候，私人醫院更是只有被吊打的份。
阮高歌原本在底下地級市的三甲醫院里就職，這趟反而是往上了一步，雖然遺憾沒能進到綜合ICU里，但專職ICU也有專職ICU的好處，最近幾日，監督裝修，接收設備，接收病人，一步步的坐下來，也是日漸安穩。
今天見到凌然，阮高歌自然是要小心伺候著。
他心里最明白不過，這間ICU就是霍從軍和凌然兩人攢出來的，整間ICU，說是為凌然一個人服務有些夸張了，但說是有半間是為凌然服務的，那就太正常了。
處在這么個位置上，阮高歌自然是要將自己乖巧可人的一面放出來。
“凌醫生，我帶您參觀參觀？咱們最近新進的設備，您都沒看過呢。”阮高歌親自幫凌然拿了衣服。
“主要是查房。”凌然對ICU的設備并不是很在乎，反正也不是給他用的。相比之下，能夠每天在自己科室的ICU里查房，這種方便程度就不一樣了。
“都行都行。”阮高歌笑著應了，等眾人一切穿戴停當，再帶著入內，還是邊走邊介紹：“這邊是咱們的血氣分析儀，然后是兩臺血液凈化機。這邊房間里面放的是支氣管鏡。另外，咱們還有床邊B超和床邊X光機，都投入使用了，哦，這邊是中央輸液管理系統，按照規定，像咱們這種8床位的ICU，是必須要配的……”
凌然隨意的看著，這里面的大部分機器，他自己都不會用。
單就每張床的平均投入來說，ICU可以說是頂昂貴的了，但凌然已經不在意了。
只要他想，ICU分分鐘都能給他收回來。
“病人情況如何？”凌然走到1號床，要了PAD細看病歷。
這個手術是他做的，術前術中的狀態，自然是一清二楚。而ICU做的好不好，也能從中窺得一二了。
“手術預后非常好的，現在各項指標都基本穩定住了，如果再沒什么變化的話，晚上就可以把病危的牌子換成病重，然后一級護理了。”
凌然“恩”的一聲，繼續問：“團隊配合的情況怎么樣？”
“非常好。其實都是我的老部下了，大家做了這么多年，最近主要就是熟悉儀器設備，熟悉咱們醫院的藥品耗材，技術和配合方面，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阮高歌拍著胸脯保證。
凌然還是點點頭，然后接著看另外兩張床的病人。
他將三床病人全部查了一遍，查的阮高歌緊張兮兮了，凌然才回過頭來，道：“看樣子不錯。”
“看您說的，那必須不錯啊。”阮高歌稍微有點放心起來。
凌然沒給他自吹自擂的時間，再道：“滿負荷運轉的話，也可以嗎？”
“當然。”阮高歌說著頓了一下，遲疑著問：“是有群體性的傷亡事件了？”
“沒有，我準備正常做手術了。”凌然向阮高歌以及身后的icu醫生們放出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微笑，轉身就走。
阮高歌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想明白，拉了一把底下的余媛，問：“余醫生，我這邊具體是該準備些啥？”
余媛被拽住了，胳膊舞動了兩下沒逃脫，無奈站住，道：“你就當是大型的群體性傷亡事件處理就得了。”
“這……這樣子？”
“恩，病人能轉到普通病房的，就趕緊轉到普通病房吧。”余媛說著，小腿飛快的追上了凌然，今天的手術肯定是不少的，她也不想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