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應該是麻醉了吧。”做翻譯的薩琳娜小聲的說著,內心的擔心不言而喻。
凌然“恩”的一聲,并沒有立即動手,而是靜靜地觀察著病人,道“我們用盡量短的時間,盡量少的步驟,對病人的傷口做處理,以維持生命為主。”
他盡可能的解釋清楚一些,手術室里的人手不足,助手們的經驗更不足……事實上,他連助手都欠奉,只有護士和一名洗了手的翻譯,還得邊教邊做。
這種情況下,要做完整的手術都是挑戰極限。
凌然本人倒是不介意挑戰極限,但是,用膽結石想也能做出判斷,病人絕對是不想接受極限挑戰的。而且,完整手術花費的時間還多,對于后面的病人的救助也是不利因素。
因此,雖然凌然本能的想要做完整手術,這時候,他的腦海中也會響起霍從軍的怒吼“先救命再治病!”
在云醫的急診中心呆的久了,凌然倒是非常認同霍從軍的理念。
凌然輕輕翻動了一下病人,再看監視器上的數字,判斷他的麻醉深度,再道“手術中還要注意一下尿量。如果能注意到的話,出血量和沖洗量也報一下。”
“多少是正常?”薩琳娜想要接受這份工作。
凌然搖搖頭“按照病人的體重,每公斤每小時的正常尿量應該是1毫升,但是有其他因素的影響,所以你報告數字就行了,主要注意的是尿量減少,增加的話,一般問題不大。”
“好的。”薩琳娜接著低聲詢問了幾聲護士,再抬頭,就見凌然又像是翻咸魚似的,翻著病人。
薩琳娜看著病人還在流血的傷口,不由代入了醫者的身份,道“凌醫生,還不開始嗎?”
“再等一下。”凌然道。
“為什么?”
“盡可能保證麻醉深度。”凌然回答。
薩琳娜并不理解其中的含義,帶點疑問的重復了一遍“麻醉深度?”
“恩,麻醉深度不足的話,有可能出現術中知曉。”凌然說的輕巧,但實際上是描述著外科手術中的最大恐怖。
所謂術中知曉,就是全麻手術中,病人醒過來了。
想象一群人正在切割你的身體,然后你清醒了過來,然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地方,最恐怖的地方在于,由于現在的麻醉方式都是聯合麻醉,所以,病人即使發生了術中知曉,因為肌松等藥品的使用,他也可能無法做出任何形式的表達。
換言之,術中知曉的時候,病人的意識是清醒的,疼痛是持續的,唯獨不能說話,不能搖頭,甚至不能收緊肌肉以抵抗。
如果說,這還不夠恐怖的話,術中知曉的更大恐怖在于,清醒以后的術中知曉的病人,大部分并不知道自己發生了術中知曉。
因為麻醉藥品的使用,一覺醒來的病人,可能已經忘記了自己一兩個小時前的地獄般的痛苦。
而術中知曉本身,是非常難以避免的。因為每個人的體質不同,而麻醉藥物也不能無限制的打量使用。
對凌然來說,初學乍練的使用麻醉品,那就更加的難以控制了。
所以,凌然就需要多觀察一番。同時,盡可能的減少手術時間也是有必要的,就現在的環境來說,這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手術室里,略略安靜了一會。
緊接著,才見凌然拿出手術刀,快速的剖開病人的腹部傷口。
“腸損傷。”凌然說了一句,再清潔和縫合傷口,然后清潔和灌注抗生素,放置引流管,就開始關腹了。
關腹也不是完整的關腹,而是做了簡單的縫合,讓肚子不敞開著就行了。
權益之地用權宜之計,對凌然來說,其實也是一次挑戰。
“現在處理肩膀。”凌然說明一句,就開始給病人換姿勢。
腸子和肩膀,其實都不在凌然的技能范圍內,不過,簡單處理傷口的話,各個部位的區別并不會太大,尤其是急診科的處理,向來都是很粗糙的。
凌然現在也不追求什么精細化的操作,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急診科住院醫似的,毛毛躁躁的做自己不怎么擅長的手術。
并發癥估計是不會少的,同樣的病人,放下大醫院里做急診處理,或者丟去專業可以做手術,住院時間等等都會有明顯的區別。現在的條件就更不用說了。
事實上,就眼前的病人,鐵定都是要二進宮的,倒霉的話,可能需要三進宮,不過,能活下來就是了。
凌然像是個新手似的,動作生疏的剖開肩膀,給病人做復位。
這一次,就沒有什么技能做輔助了,甚至沒有上級醫生的指導,只能是凌然依靠以往的經驗,以及現有的知識,給他操作。
凌然做的比較慢,但動作還算是熟練。
畢竟是他擅長的骨科手術,即使沒怎么接觸過,骨科的難度也不像是肝胰之類的那么復雜。
最重要的是,凌然還非得將這個手術做下來不可,否則,病人的肩膀會越來越疼,在止疼藥不足夠的情況下,非得喊破嗓子不可。
好在凌然是懂得做克里斯骨折的,而且是完美級的克里斯骨折,解剖復位的技術,對他來說就不是問題了。
他的上肢的解剖經驗也是巨多,系統給的有3000次以上了,自己做手術做的也不少。
相對于普通的醫生,凌然對肩膀的解剖形態的理解或許更深入。
也就是手術的入路和步驟不太熟悉罷了。
畢竟,手術的目的是修復病人的身體,不能像是解剖尸體那樣,一刀子劃拉下去,拼起來就行。
無論是開放式手術,還是腔鏡手術,歸根結底,都是螺獅殼里做道場。醫生必須在盡量小的創傷的情況下,給病人治療,如此一開,就不能是醫生怎么方便怎么開刀,而要找一個位置,既能避開重要的神經血管乃至于肌肉,又能達成手術目標的。
這樣的位置和路徑,就是手術入路了,通常來說,一種手術入路,都是多代的臨床醫生,一年年積累完善出來的,沒有經驗的醫生,除了學習記憶這樣的入路之外,基本上沒有別的選擇。
要想創造全新的手術入路,沒有十年八年的臨床經驗,根本是癡人說夢。當然,更多的臨床醫生,用二三十年的時間,也依舊只能記住大眾化的入路罷了。
凌然記性向來是不錯的,慢吞吞的照貓畫虎,總算是將肩部的骨折給處理好了,腦門也是第二次出滿了汗。
“薩琳娜幫我擦汗,南達曼,你來包扎。”凌然給護士打下手,開始包扎傷口。
薩琳娜和護士同時點頭,都看著凌然一陣心疼。
“流這么多汗,太累了。”薩琳娜給凌然擦汗,忍不住道“其實只是一條胳膊而已,不要太辛苦了……唔,我的意思是,后面的病人還有很多呢。”
“恩,做好一個再做下一個才有意義。”凌然點頭。
“有凌醫生在,大家遇到洪水,都會感到幸運的。”薩琳娜仔仔細細的給凌然擦干凈了汗水,戀戀不舍的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