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胳膊。
兩只胳膊。
三只胳膊……
當左慈典開始專注克里斯骨折的時候,腦海中就全都是各種各樣的斷臂了。
作為昌西省內唯一的急診中心的主任,霍從軍能夠從各地吸收相當多的資源,尤其是那些本身水平有限,傾向于轉診的地方小醫院,往往更有服從性,加上霍從軍還頻繁的使用減免醫藥費的招數,更是輕易的吸引了大量的患者。
對于小醫院的醫生們來說,本身不好做的手術,若有一個確定的地方愿意收的話,也還是很愿意將患者送出去的。
畢竟,在能力許可的情況下,醫生也是希望病人能夠得到盡可能好的治療的。
同樣的,在這方面,云醫同樣是有優勢的。
哪怕是醫生同行,嘴上說著三級診療制度,真的到求醫問藥的時候,照樣會勸人去本地最好的醫院。
而當霍主任搜羅病人的范圍,擴大到昌西省全境的時候,病人真正是源源不斷。
不到醫院,正常人根本想象不到,竟然會有這么多人摔斷了胳膊。
而且是每天每天的摔斷胳膊。
左慈典知道自己不應該高興,但是,做著源源不斷的克里斯骨折的病人,左慈典的嘴角還是忍不住掛出笑容來。
心想事成的感覺,經歷過的人都懂得。
對左慈典來說,骨科方向是他最期待的方向。不過,無論是跟腱或者斷指再植,都不入老男人左慈典的眼——顯微外科聽起來好像挺高大上的,實際上卻是外科系統內最草根的類型,原因很簡單,顯微外科憑的是醫生的手和眼,所以醫生累的半死,偏偏顯微鏡下用不了什么耗材,所以醫生也沒有多少額外的收入。
當一種手術類型不斷的拔高醫生的勞動強度,又降低醫生的收入的時候,自然就會不斷的流失醫生,后來者自然也不愿意加入。
如果說呂文斌和馬硯麟,還會為了“運動醫學”這個方向而去幻想的話,今年43歲的左慈典,就沒有那么多的想法了。
能做克里斯骨折,放在鎮衛生院的時候,都是強者中的強者了。
在左慈典的印象里,他當年遇到的最強同事,看影像片還經常磕磕絆絆的。x光片還好一些,外面醫院帶回來的核磁共振片,他們根本是看都看不懂。
當然,左慈典現在也看不懂核磁共振片,但是,他已經學會了克里斯骨折的處理。
盡管用凌然的說法,是“入門級”的,可左慈典依舊是渾身興奮。滿臉露笑。
“還是年紀大一點的醫生懂事。”坐在對面的老太太,看著左慈典,突然來了一句“看了這么多天的病,就你這個醫生是笑著的。”
滿眼笑意的左慈典呆了呆,轉瞬也就意識了過來,連忙道“我笑笑,你笑笑,就算治不好病,心情總能好一點。”
“對啊,我現在早就不指望能治好病了,我就是先心情好一點。”老太太伸著胳膊,一臉的坦然。
左慈典于是將笑容放了出來“治好病不是更好,心情可以更好。”
“我這個骨折可以治好嗎?”
“可以,克里斯骨折而已。”左慈典想說這句話,都想瘋了,現在終于說出來了,渾身上下都是一陣爽利。
“能治好就行,我相信你這個醫生。”老太太的心情好了不少,拍拍旁邊的兒子,道“看到了伐,好醫生就是這樣的,懂得吧。”
“左醫生,辛苦您了,醫者仁心。”做兒子的很乖巧的翹著手指。
在跟前等候看病的其他病人和家屬,也是一個個贊譽有加,畢竟,誰都希望看到面帶微笑的服務人員。而在今天,普通醫生不愿意或不屑于賣的笑,都被左慈典給用了出來。
”沒有什么,我就是天生的脾氣好。”左慈典調整著語言,一邊看病,一邊和患者的溝通著,并且讓出身后的凌然,道“我現在的技術,還都是凌醫生教給我的,要說醫者仁心的話,我們凌醫生是當之無愧的。”
凌然目視前方,并不搭腔。
患者和家屬自然更喜歡搭理自己的左慈典了。
一時之間,處置室里的氣氛,竟是格外的好。
第二天,更是有病人,送了大幅的錦旗過來
“醫者仁心”幾個大字,讓醫生們看了就眼熱。
錦旗這種東西,要說花費是不多的,但對醫生們來說,陌生病人送了的錦旗,卻是對自身的一大認可。許多醫生做到主治乃至于副高,都不一定收過錦旗,這種東西,也不適合自己出錢作假……
左慈典拿著錦旗,拍了好幾張的照片出來,再發了朋友圈,才意興索然下來。
忙碌了一天,到了晚上,左慈典回到一線醫生的值班室里,左慈典望著手機里的照片,臉上再次浮現出大叔練習了許久才有的笑容。
“睡一覺,明天早點起來干活。”左慈典對著鏡子發出宣言,很快就陷入了夢想。
凌晨五點鐘。
左慈典一覺睡醒,連忙洗漱一番,趕往急診中心的處置室。
一路上,左慈典還在想象著自己走入霸業中的場景……那個時候,金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身份地位,是周圍人的捧哏。
“左醫生,趕緊換衣服。”周醫生的一聲叫喊,將左慈典從夢想中拉了出來。
左慈典緊張的接過旁邊遞來的白大褂,略有不準的問“這是怎么回事?”
“要出海了。”周醫生的表情鄭重。
他自己也是穿了一件嶄新的白大褂,看著就讓人覺得精神抖擻。不注意看的話,平日里的懶散似乎也被收拾了起來。
左慈典卻是有些莫名其妙“出海?”
“一艘船上的船員,突發問題,需要我們前往急救地點。”周醫生頓了一下,道“對方來不及送到醫院了,又說船上有設備完備的手術室,所以,喊我們過去問診。”
左慈典卻是敏銳的聽出許多的細節來,尤其是周醫生的態度,更讓左慈典心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