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巴結清掃是各種癌癥手術中,最花費精力的部分。
淋巴結是人體淋巴系統的一部分,具體到不同的臟器周圍,淋巴結大約有米粒大小,松散的分布著,數量不一,位置也不一。
在有的人心臟都會長在右邊的自然界,可以想象,完全的清掃淋巴結,就像是在人體內玩捉迷藏似的。
比捉迷藏更麻煩的是,人體并不是一個單純的平面,當醫生在人體內操作的時候,不僅要考慮到上中下的位置,還要考慮到,內部空間的內部空間。比如臟器內部,又或者,被臟器、肌肉和脂肪等組織包括起來的其他封閉空間。
醫生不僅要清掃暴露在外的淋巴,還要清掃范圍內的,封閉空間內的淋巴。
這時候,就非常的考究解剖功力了。人的腹腔其實并不大,低頭看自己的肚子,然后想象它有六塊腹肌時的狀態——想象不來的時候,想象自己14歲的時候,腹腔的大小,再想象有肝膽胰脾腸胃腎等等器官擁擠其中,容錯的空間其實是非常小的。№Ⅰ№Ⅰ
尤其是清掃淋巴這種事,一個不小心,就掃錯了別的臟器的淋巴。
在病人的身體如此虛弱的時間里,掃錯了淋巴的風險不言而喻。
馮志詳雖然說允許凌然清掃淋巴,但他還是仔細觀察著凌然的操作的。敢于放手,即使因為馮志詳一向以來的做事方法,也是因為他見過凌然清掃肝臟周圍的淋巴。
照馮志詳的想法,凌然至少可以幫忙清掃肝臟周圍的淋巴,這份工作做下來,也能讓他輕松不少的。
當然,能掃肝部淋巴的,掃掃其他部位的淋巴,想必也是沒有問題的,說穿了,解剖熟悉了以后,掃淋巴的步驟本身是缺乏技術含量的。
不過,掃淋巴是一個很考究功力的工作,一個不小心,就容易漏掉。然而,清掃淋巴的目的,就是預防萬一,是要防備著淋巴內的癌細胞,如果漏掉的話,既是對病人的不負責,也是對自己勞動的不負責——若是癌細胞能夠輕松擴展的話,手術就等于是白做了。№Ⅰ№Ⅰ
馮志詳一邊自己掃淋巴,一邊看凌然掃淋巴,口中還道:“掃淋巴不怕慢,不怕錯,就怕沒注意,所以也不要著急。急火火的做手術,沒有必要。”
這是他一向的理念,凌然聽了就“恩”的一聲,手上的動作并不見有變化。
完美級的淋巴清掃術,能夠讓凌然在術中有非常清晰的判斷,相比之下,馮志詳的提醒就有些泛泛而談了,并不是最適合當下的選擇。
馮志詳再看兩眼,見凌然掃淋巴做的熟悉,也就不多做強制了,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了自己這邊,笑笑道:“掃淋巴這個東西,對醫生是很不友好的,量太大,要求又精細,像我這么大年紀的醫生,做起來很吃力了,但太年輕的醫生也容易出錯……”
徐穩見凌然沒有聊天的興致,只能繼續頂上去,順便一舔:“馮教授您太謙虛了,我以前看過您的手術,淋巴結掃的特別干凈,病人的預后也好。”№Ⅰ№Ⅰ
“對么,預后好是很重要的。我們做手術,不就是為了病人的預后好嗎?手術過程做的干凈漂亮,不是目的么。我最看不上的,就是拿刮吸刀的。分離就是刮,止血就是燙,一場手術做下來,就見他在那里刮刮刮,燙燙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做廚子的。”馮教授哼哼兩聲,道:“誰我就不說了,病人動不動就是術后大出血,他們這樣子搞,遲早是要出事的!”
徐穩聽的肚臍眼直抖,都不知道該怎么舔了。
馮志詳嘴上說著“誰我就不說了”,可圈子就這么大,愛用刮洗刀的,止血靠燙的,在場有點資歷的醫生誰不知道啊……
徐穩苦思冥想,終于舔出來一句:“凌醫生縫合的真漂亮。”
卻是凌然遇到一個縫合點,做了一個快速縫合。№Ⅰ№Ⅰ
馮志詳一看,更是滿意點頭:“對么,出血了就縫合,有什么不理解的。現在有的醫生,出血了就燙,電刀放上去,深處的一燙就是十幾秒,還有燙幾十秒的,組織全部都給燒壞了,是,手術的時候是不流血了,手術結束了以后呢?組織都破壞了,造成的損傷比縫合不知道大多少……”
“凌醫生縫合的確實是熟練,基本功扎實。”徐穩不敢順著馮志詳的話去說,又不好偏離,捧哏捧的心塞。
馮志詳“恩”的一聲,繼續緩步操作著,心里覺得覺得聊天還算愉快——徐穩捧的雖好,畢竟貼的不夠近,也不熟悉馮教授的癢處,相比之下,馮志詳自己的普外中心里,有舔的更好的,只是這次出門沒給帶出來罷了。
“馮教授,胰頭這邊我也掃掉了?”凌然直了一下脖子,再讓肩頸的肌肉略略放松,等著馮志詳主任讓出些位置來。№Ⅰ№Ⅰ
馮志詳愣了一下,再低頭看,訝然道:“肝部的掃干凈了?”
“是。”
“掃的這么快?”馮志詳覺得自己只是一會兒沒注意凌然,這下再去翻看,果然是掃的干干凈凈了。
清掃了淋巴以后,手術過后會有淋巴液潴留,但是,人體很快就會建立新的回流通道,所以,淋巴掃的越干凈,手術的效果就越好。
“馮教授?”凌然又提醒了一句。
馮志詳順著凌然的眼神看過,發現自己的器械位置,稍微擋了些凌然。
雖然說,凌然目前是一助,但是,大家一起掃淋巴的話,就不能那么計較了。
馮志詳于是稍稍挪動了一下,讓出了一點位置。
“我繼續了。”凌然說明一聲,又開始悶頭掃淋巴,而且速度依舊飛快。
馮志詳自己低頭掃了一會,轉頭一看,發現凌然又是搞定了一大片,兩者的速度比較,就好像蝸牛和牛在比誰吃草吃的快……
“剩下的交給你掃吧。”馮志詳略微臉紅,黑老,看不出來,干脆行使主刀大權,將剩下的活計,全部交給了凌然。
凌然于是應了一聲“好”,繼續干活。
病人腹腔內,看著就讓人不舒服的異端組織越來越少,慢慢的消失了。
馮志詳雙手豎在胸前,看著就覺得舒服。
“不幸中的大幸吧。”馮志詳突然想到那個不停磕頭的中年婦女,心內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