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心閣里,秦夫人手里打著的輕紗團扇一時停住了,有幾分不敢置信地問道:“你可打聽得真切了,岑家送了秘藥進來?”
琬翠忙應道:“再錯不了了,如今嬌蘭嬌容被送走了,那邊院子里早就是沒了人管著,奴婢使了點銀錢,那小丫頭就說了,說是那岑家三夫人每次來探望便會留下一包藥,岑夫人總是讓嬌蘭小心收著,不叫人看見。這回還是嬌蘭被送走了,她被派了進去打掃內間才瞧見的,只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藥,不敢亂動。”
秦夫人皺著眉思量著道:“自她進府一來,可不曾聽說有什么不足之癥,也沒說是請大夫瞧過吃什么藥呀,無端端地怎么就吃上秘藥了……”
她想了一會,只是覺得必然有什么在其中,便吩咐了琬翠道:“你讓人帶個消息回府里去,讓他們去探探風,打聽一下岑府送來的秘藥究竟是什么。”琬翠應下了。
秦夫人卻是冷笑著道:“只可惜,她就是有了身子,如今茗蕪院還不是冷冷清清的,王爺卻是半步都不曾去過。”
不提秦夫人滿腹懷疑地等著秦府送消息來,淇園正房這邊卻是光景不大一樣。
剛過了午間,宮里便來了內侍傳了口諭,要召太妃與榮親王妃進宮去說話。
若華原本還在納悶,還是太妃想起來了,有幾分揣測地道:“莫不是定安侯夫人去宮里請旨了,要定下婚事了,所以這當兒才召了咱們進去。”
若華想了想。卻也覺得應該是為了這個,不然這不年不節又沒有什么喜慶地召了自己與太妃進宮也沒個說法。一時間二人吩咐了丫頭們將頭面霞帔都換上來,又備了馬車,向著宮里匆匆而去。
因為隨著太妃進宮,這一回若華總算是不必在內宮門出就下馬車,一步步走過來,卻是可以一直乘著馬車到了宮門前才下來。
下馬時若華卻有幾分吃驚地發現。這一次到的卻不是太后住的慈寧宮,卻是皇后的坤寧宮,一時有幾分想不過來,這是為的哪樁,若是真的要給定安侯世子和東陽郡主賜婚。也該是太后下旨,在太后宮里就是了,怎么會在這邊?
若華見太妃此時也是一臉不解,卻是神色鎮定許多,開口道:“走吧,進去給皇后請安。”若華應了下來。上前扶著太妃向著坤寧宮里而去。
皇后聽的人通傳,忙親自迎了出來,笑吟吟地道:“太妃娘娘萬福。原該親自去接了您過來,倒是耽擱了。”
若華在旁恭敬地福身下去:“給皇后娘娘請安。”
皇后回身又拉著她的手笑道:“妹妹這是見外了,論輩分也該是妯娌,快起來吧。進去說話。”
進了正殿,殿中早就放了冰,又有兩名宮人打著輪轉扇,倒是涼氣沁人,只是太后并不在殿中。若華心中不禁打起鼓來,難不成今日是皇后召了她們進宮來的么?
卻聽皇后回位坐下笑道:“說起來,今日請了太妃娘娘和榮王妃進宮。為的卻是一樁喜事呢,原本該太后娘娘做了這月老的,只是太后娘娘卻說是這幾日要清心養性供著菩薩,抽不出身來,少不得只好我來做個說客。”
太妃與若華互望了一眼,看來還是為了東陽郡主的婚事,這倒是個再好不過的婚事,榮親王府也樂得愿意。
皇后見二人并無異議,這才笑著道:“也不是為了別人,就是東陽這孩子,說起來也有十五了,過了及笄的年歲,先前不是還請了東席教了些時日么,如今也不小了,在民間早該是論婚嫁的年歲了。雖然咱們天家不比民間,但也耽誤不得。”她頓了頓,笑著道:“東陽品貌俱是上佳,又是個好性情的,別說是太后喜歡地緊,就是我瞧著也是寵著的,自然不能虧了她,要尋個人品家世配得上的才行,不能委屈了去。”
太妃開了口,笑道:“終究要仰仗皇后的恩典,給東陽選一門好親事。”
皇后更是笑得喜歡,擺手道:“太妃您真是折殺我了,說起這挑人的眼光來,母后和您才是厲害的,我哪里及得上,只是盡力罷了。”
她看著太妃與若華笑道:“今兒也是想到一門合適的,這才一時巴巴請了你們過來,卻是要商量一番成與不成。”
“武義都尉郭伯朗之子郭子謙,年歲與郡主倒是差不離,文武雙全,如今也是六品的武略騎尉了,不說旁的,只是他性子穩重,又得皇上賞識,郡主若是嫁過去,哪里還能差了去。”皇后笑吟吟地道。
若華卻是一愣,怎么不是定安侯世子,卻是什么武義都尉郭伯朗之子,這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錯了,難道定安侯夫人沒有進宮來請旨么?
太妃卻是臉色一下變得灰白,極為難看,卻是強扯出一絲笑容來:“皇后娘娘瞧得自然是錯不了,只是東陽素來性子執拗,這婚事的事倒也不著急定下來,還得回去與她說一說,只怕若是定了,她那倔性子發作起來,惹得太后娘娘和您不喜歡。”
皇后笑著道:“那孩子倒是個有氣性的,也罷,還請太妃娘娘回去與她說一說。這樁親事也是我費了心思挑的,郭子謙雖然不比那些王侯世家子弟,但也是個上佳的人選,又是年歲合適,想來郡主也會喜歡地。”
太妃含糊地應諾著,只是不肯干脆答應下來,皇后倒是一副不甚著急的模樣,卻是早已胸有成竹一般,笑著又向若華道:“妹妹進府也有些時日了,可還習慣?府里的事情雖然不比宮里,怕是也少不了吧?”
若華此時對皇后也有幾分戒心了,只是微微笑著欠身應道:“勞娘娘掛著,一切都好。”
皇后笑著望著她,口中道:“妹妹也太過操勞了,比起從前見面,可是清減了不少。”她笑容很是溫煦,似乎是沒有半點惡意:“前幾日皇上還夸贊榮親王爺年少老成,行事穩重得當,實在是社稷棟梁,為他分憂不少。”
若華不明白皇后為何要如此夸贊蕭琰,只得低聲應道:“王爺只是盡了本分,為皇上分憂。”
皇后看著她笑著點點頭,卻沒有再說什么。
好容易說了一會子話,太妃推說自己年歲已高,身子容易倦乏,便要告退回府,皇后留她們一會子,便讓她們告退了。
若華扶著太妃上了馬車,放下簾子向著宮外行去,卻見太妃臉色極為難看,不由地低聲問道:“太妃娘娘,今日之事卻是……”
太妃冷哼一聲:“皇后打得好主意,居然連榮親王府都敢算計在內、”
若華嚇了一跳,低聲道:“怕是有什么差錯吧,定安侯夫人不是進宮來請旨賜婚了么,怎么會……”
太妃卻是抬眼瞧著若華道:“她只怕來了也是無用的,皇后早已想著要把東陽許給郭家,哪里會允了她。”
“那武義都尉郭伯朗便是皇后的嫡親兄長,郭子謙也便是她的子侄了,她不過是想要把東陽許給郭家,如此便可以與榮親王府有了聯系,日后到了需要之時便可以借助琰兒之力,為她打算。”太妃冷冷道。
若華這才明白了,原來皇后所提的親事卻是要將郡主許給自己的侄子,為的便是要得到榮親王的支持。
“那如今該如何是好,要真的允了這樁婚事嗎?”若華心里卻是想著東陽郡主提到定安侯世子時,那份嬌俏和害羞,分明是動了心地,如今若是知道要嫁的不是他,卻是旁人,不知該如何難過。
太妃想了一會,搖頭道:“皇后親自提了這門婚事,又是那么副篤定了的態度,只怕不好回絕了,只是……”她頓了頓道,“要這么就認了也是不成的。”
“太后娘娘如今是什么意思?”若華想到宮中只有太后才能阻了這門婚事,讓皇后收回賜婚之意。
太妃卻是越發陰冷地道:“她必然是不會過問了,皇后的一舉一動她都瞧著的,她也知道我們榮親王府不愿意與郭家扯上關系,只怕還是有意要試探一番呢。”
若華更是不明白,低聲道:“只是如今皇后賜婚之意已定,太后娘娘又是不肯過問,該如何是好?”
太妃嘆口氣道:“只怕難有回轉的余地。如今的郭家可不比當年,在宮里有皇后撐腰,就是在朝中也是郭氏一門掌握一方兵權,早已有坐大之勢,太后與皇上雖然并未說過什么,卻是視作隱患,未必不想除掉的,這次賜婚之事,正是兩難。若是不允了這婚事,皇后與郭家必然對榮親王府很是忌恨,若是允了,只怕……”太妃無奈地搖搖頭:“太后與皇上對榮親王府又會忌諱了。”
馬車碌碌地前行,太妃與若華卻都沒有再開口,二人都是深皺著眉頭,滿腹心思地坐在車里,再想不到這一趟宮中之行,卻是得了這么一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