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絕陰陣紋

靈溪谷內。

姬九站在山峰之上，負手而立，俯瞰下方，一身藍色長衫被風鼓蕩，發出獵獵的聲響，倒有幾分世外高人模樣。

這里的靈氣如今已濃郁得驚人，簡直化不開，就如要凝固一般，溪谷內白色霧氣氤氤氳氳環繞山峰，由下自上如衣帶般飄過，帶著萬物復蘇的勃勃生機。

雖已到冬季，卻猶如春。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日出。不時有林間鹿跳躍而過，自溪邊飲水，有枝頭鳥兒婉轉啼鳴，清脆動聽，若有騷人墨客在此，免不了又是一番感嘆。

不過此景象落在姬九眼里，卻全成了繁雜細密的紋路，時而筆直，時而彎曲，時而低旋，時而回環，猶如酒醉之后不心畫在紙上的筆墨，雜而亂，卻不乏規矩可尋。

正是此地靈氣的流轉痕跡以及薄弱之處。

姬九要刻下絕陰陣紋，首先第一步就得封了這里的靈氣流動，讓其處于隔絕一切的真空地帶。將如今的變化以及上一次所記住的幾處位置相比較，姬九不難得出需要從哪里入手，溪水源泉為一處，因為里面連通地下暗河，活水不斷，靈氣不絕。

其余各處又要尋風向、據地勢，但對姬九而言并不困難，他曾為了培養一朵帝尸花，以相同手法絕了一個王朝的龍脈，斷送了那個國家千年的氣運。以氣運為食，喂養一花，導致那個國家幾之內迅速由盛即衰，皇帝崩卒，禍亂四起，絕陰陣紋的可怕之處可見一斑。

姬九的絕陰陣紋得自一處叫做死人坑的地方，傳聞是古時魔道絕頂武者煉化敵人身軀所刻下，當時方圓幾千里內盡皆化作死地、尸骸遍野，腳下黑色土地里埋藏了不知幾百萬尸體，每走一步便能踩到森森白骨，發出咔嚓聲響。

姬九自山峰下飄然落下，伸手自戒指間一抹，幾許猩紅色的淡淡光華被他從指間灑出，沾染在溪邊、樹上、石旁……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發黑枯竭，散發冰冷死寂之意。

子母魂和以特殊手法煉制過的武者尸骸混合物，極陰極毒，普通人若是沾染上一絲，不立馬死去，但也會久病纏身，幾日之內生機迅速枯竭，化作干枯人皮。

接下來姬九又去往各處，依次灑下這些光華，隨著寂滅之意擴散開來，靈溪谷內漸漸浮現詭異的陰森景象。尚在溪邊下流飲水的鹿身軀一顫，跳了一下，隨即嘴里吐出白沫，四蹄發軟，倒在地上，一股死灰之意縈繞它身軀上，跗骨之蛆般隨著它呼吸一進一出。

類似景象谷內還有很多……

姬九對此視而不見，又取出十多個白色瓶，其中無數哀嚎掙扎的生魂呼喊傳進他耳內，猶如催命之音，不過姬九早已習慣這些，淡淡瞥了眼，便不再去管。

旋即他盤膝坐在虛空，掌中出現陰寒至極的火焰，這些白色瓶子就如云霧般沉浮在火焰之上，上下起伏，被灼燒、被煉化，地間此刻就只剩風聲呼嘯的死寂之感，生魂的痛苦嘶吼并沒持續多久，便成了濃濃的白色漿液。

每一滴只有拇指大，純凈之極，猶如瓊漿玉液，十萬生魂也不過才煉制成寥寥數滴而已，由此可見此物的珍貴。

在許多龐大勢力里，以魂液釀制的酒才能入其強者之口，不過正道勢力可都不會干這種殺人取魂之事，他們的魂液都是取自魔道勢力，互利互惠而已。

不過姬九對這些魂液尚不滿意，暗自搖了搖頭，伸手一抹，將其收進戒指內，隨即他的目光投向山峰之上，那個坍塌的礦洞里，其內正有一股勃勃生機蘊藏，就如即將破土的嫩芽。

涅火凈青蓮就將在這幾日成熟。

“是時候解決那只守護妖獸了。”

姬九喃喃自語。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要將此地完全封鎖，否則到時候逸散的任何一絲氣息，都可能引來周圍的強大妖獸或者路過的武者，平生事端。必須得有十足把握，姬九對此勢在必得，重塑身軀之日，便是他再次禍害四方之時。

“也不知真假，涅火凈青蓮據是自混沌中伴隨地第一道火焰而生，上古時期曾有人族得到過，正是中央域建立神朝的人祖季青蓮。”

“青蓮不知多久成熟一次，但成熟之時會結九顆蓮子，每顆蓮子都有莫測福緣，得一子，便能鯉魚化龍，攪動萬千風云。”

“古老記載，人祖正是以青蓮為身，生機難滅，近乎不死，肉軀遠超同階武者，甚至比肩妖族內的龍、鳳二族，可惜……再厲害的人物也逃不開五衰之殤，終究死去。”

“不過青蓮內那道人影有點玄乎，總給我若有如無的危險之感，生前想必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姬九眼睛瞇起，他終究沒有將人影往人祖身上想，畢竟輪回一，少有人信，人死燈滅，之常倫。

人祖能輪回九次，自然是因為有其機緣。

繞整座山脈一周，以魂液為墨，以指代筆，姬九懸浮空中，開始撥動雙手，就仿佛有一張看不見的琴放于他前面，隨著五指劃動，一道道白中帶金的線條四下飛散，烙在地面，猶如地脈絡，起起伏伏，好似跟著土地一起呼吸。

這些線條始一接觸姬九之前灑出的猩紅色光華，就如冷水淬上熱鐵一般，先發出了噗嗤不絕的聲響，隨即才有灰黑色霧氣自其中騰起，霧氣似青煙一樣一頭連接土地，一頭飄散空中化作骷髏人形，張牙舞爪，面目猙獰。

霧氣碰觸到四處奔逃的野兔、鳥兒、猛虎……下一刻就只有森白骨架留下，血肉已被完美地剔除干凈，骨骸被風一吹，也瞬間消散成煙……

姬九目光掃過，接著手指于空中一點，無形的詭異波紋籠罩而下。

地上，陰風旋即無端生出，席卷而過，蒼翠綠意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為枯黃褐色，仿佛一剎那就走到生命終點。

一時間整座靈溪谷成了灰黑一片。

空被漆黑如墨的濃云遮蔽，無法投下一縷陽光，地面上只有陰影般的黑色，潮水般卷裹著一切、吞噬著一切，生機俱喪。

山峰內部，一聲沉悶的怒吼傳來，蘊含無窮無盡的殺機和憤怒，將無數石頭震動滾落，干枯枝葉簌簌作響，隨即砰然一聲化作漫碎屑。

姬九臉上浮現笑意，腳步一動，已出現在山頂之上，礦洞之中一股洶涌熱氣猶如火山噴發，將地面炙烤得一片滾燙，四面石壁更是被燒成火紅色，仿佛要化成巖漿一般。

“要出來了么？”

姬九凝神看去，掌中悄然握住一把雪白長劍，長有三尺半，寬如二指并攏，劍刃薄而亮，劍身刻有云紋，散發冷而冽的氣息，正是浣顏劍宗鎮派靈器浣顏劍。

一件稀少的攻伐性中品靈器。

半息時間之后，一抹火紅色的影子突然自礦洞內沖了出來，像是卷裹著巖漿而出，致使周圍溫度急劇升高，空氣暴躁灼熱，就仿佛身處火山中心。

這是一只兩人多高的火紅色猿猴，此時人立而起，揮舞著上肢，呲牙向姬九示威，一身厚實的皮毛猶如火焰流淌，散發奇異高溫，如同一只大火爐。

姬九瞇了瞇眼，“納川巔峰的火猿？”

不過猿猴身后卻長著一對肉翼，緊貼雙肩，垂至屁股，一根足有丈長的尾巴鞭子一樣拖著，尾尖搖曳火焰，足有拳頭粗細，不難想象其抽一下會有多大威力。

和姬九所見過的火猿又大相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