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落霞之殤

“蠢笨之極。”

老頭一聽這話，頓時怒氣攻心，差點一口老血噴出，臉色陰沉猶如濃厚烏云，眼里迸射實質般的殺氣，周圍空氣更是冰寒至極，仿佛要被凍結成冰一般。

他當即一掌拍在石壁上，石屑紛飛、碎石滾落，瞬間形成了一個腦袋大小的漆黑深洞，洞府轟隆一聲仍顫動不已，好似要坍塌了一樣。

要不是因為趙無極是宗主，地位并不低于他多少，若換做其他人，恐怕他早就一巴掌呼了過去，直接將其拍死。正在閉關沖擊魂宮境的緊要關頭，竟被人生生打斷，這感覺就像提槍上陣、大戰正酣時忽然被人一把拉出，如何讓人不怒。

那縷裊裊難覓的破境感悟，再次捕捉也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馬月。毀人修行，無異于殺親滅族，對于武者而言，那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趙無極和老頭對視，沒有絲毫畏懼，但臉上這時候還是適時地露出歉意，抱了抱拳，道：“是我太著急了，沒有仔細回想，對不住您了，不過現在是真有急事才來喚醒您的。”

“有何急事？比得了我的修行重要？”老頭依舊陰沉著臉，語氣干冷，聲音像是從嗓子里擠出，可見他此時是死死壓抑著心頭的瘋狂殺意，不過一身氣息仍然冰寒刺骨，不見散去。

愚笨師弟教出來的弟子，性格果然和他如出一轍，不分輕重、不識利弊，真想把他就此斃于掌下。

“落霞宗就快被人滅宗了，所以才斗膽來請太上長老出關。”趙無極躬下身子，行了一大禮，當然老頭可沒看到他眼里此時閃過的嘲諷笑意。

老頭聞言，額頭青筋跳了一跳，幾要撐爆血管，旋即暗呼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才冷聲慪氣道：“落霞宗被滅了就被滅了，一群不知長進的廢物，總有一天也會被人殺光的。”

當然他此刻說的都是氣話，畢竟是自己看著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宗門，雖說不愿再管其存亡，潛心修煉，但如今被人欺上門來，總不能不管。

何況已經被趙無極從修煉中喚醒，就算此時殺了他也無法改變什么，事已至此，只能秋后算賬，定讓他付出應有代價。

趙無極垂著腦袋，輕聲道：“請太上長老移步落霞殿，主持大局。”

老頭冷哼一聲，充斥殺意的雙眼足足盯了有趙無極十息時間，才從蒲團上起身，怒氣未消，道：“你們這些后輩，若是老夫不在了，真不知道誰才能挑起大梁。說吧，到底是誰要滅我落霞宗，老夫倒要看看是誰有這膽子。”

既然淪落到要驚動他的地步，對方恐怕也不是輕易就能對付的，不過如今他距那魂宮境只差臨門一腳，又有何懼？

老頭一邊說著，一邊拍拍衣袍上的灰塵，正要往外走去，卻見趙無極仍垂著腦袋杵在原地，像塊木頭一樣，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喝道：“還不走，留在此地干嘛？”

“呵呵，留在這當然是殺你。”

趙無極這時抬起頭來，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幽深如潭的眼睛和老頭對上，其中流轉濃郁至極的紫色光芒，雙瞳瞬間成為妖異的深紫色，隱隱約約可見道道扭曲的痕跡，就如妖魔。

“你……”老頭一見此，愣了一下，心里登時只覺不秒，想要立即別開腦袋，可眼前瞬間一花，似卷入了漩渦之中，視野里只有一片渾渾噩噩猶如雪花般的東西飄灑。這景象只持續了一息不到的時間，突然就被血一般的猩紅所取代，他的眼里漫出鮮血。

趙無極面色蒼白如同白紙，已沒了任何血色，只是他似沒察覺，表情依舊平靜，一只手掌宛如刀劍，已從老頭胸膛破入，從背側伸出，手指里抓握著一顆仍在跳動的心臟。

雖只是一息的時間，但對于沒有任何防備的老頭而言，足以致命。

“你不是趙無極，你是誰？”老頭恢復了清明，看著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咬著牙寒聲問道。

趙無極不語，看也不看他一眼，下一刻，砰一聲，將心臟一把捏碎。

不過，對于老頭此等強者而言，心臟雖碎，可也不會一時間就死去，所以他趁此間隙，目露猙獰，一掌轟在趙無極肩上，強大無匹的力量瞬間將其一只手臂轟碎，半邊身子破爛，倒飛而出，撞在石壁上。

老頭離魂宮境雖只差一步，但對付入靈境納川期的武者，仍如屠狗一般，不需廢多少力氣，所以趙無極靠在墻上掙扎了半天，便漸漸不動了。他嘴里鮮血不要錢似地吐出，將身子全部染紅，已是進氣多出氣少，生機漸散，但一雙眸子里卻依然顯露出嘲諷笑意。

“好手段啊好手段啊，得罪這般人，滅宗不虧……呵，不虧。”老頭這時候若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恐怕也對不起自己活了幾百年，頓時慘然笑道，他的生機正在消逝，現如今除了等死，又有何辦法？

落霞宗可沒有能瞬間讓人傷勢盡好的靈丹妙藥，很何況他碎的還是心臟，一身精氣現已散盡。若是能晉升魂宮境，那現在又是另一番結局了。

老頭眼里的光亮漸漸淡去，猶如風中燭火、奄奄一息，這時一個淡淡仿佛隨時都會消散的虛影，忽然自趙無極身軀之內一步邁出，落在虛空中。

人影是個白衣黑發的年輕人，眉眼清俊，笑容玩味，若是忽略他身上那種若有如無的危險氣息，恐怕憑這副面容，便足以令無數少女芳心暗許。

“神魂虛影？虛而不實，看來是某位前輩的殘魂不滅，老朽死得不冤枉。”老頭眼內已無神采，看著憑空出現的年輕人虛影，喃喃說道，語氣里的遺憾味道，卻濃而又濃。

姬九笑呵呵道：“老頭看來懂得不少，還知道神魂這玩意。”

這只是姬九分出一半的神魂，其余部分還留在“楚云風”體內，“趙無極”肉身雖碎，但其內的姬九神魂并未受到影響。如今若是沒有真正的魂宮境武者出現，是沒人能拿他有辦法的。

老頭聞言，眼里突現向往，澀聲道：“呵，神魂。魂宮境，才是武者永生大道的伊始，將渾噩靈魂開智，轉化為神魂。于人腦百會穴之下，雙眉之間，印堂之后深處凝練識海……”

“廢話真多。”

姬九突然臉露不耐，打斷了他，一揮手，一股陰寒至極猶如來自九幽深處的氣息，便悄然浮現，正是他掌中燃起的幽藍色魂火——九焰。

喚出魂火，對于此時姬九而言仍顯吃力，所以他的神魂虛影淡了幾分，面容變得模糊不清，不過他并不在意，一縷火蛇直接躥出，落在老頭身上。

老頭頓時哀嚎起來，如同殺豬屠狗一般，聲音凄慘，聞之驚心，因為那痛苦深入靈魂，痛入骨髓，簡直比酷刑還要慘烈，莫說常人，便是姬九也不愿被魂火沾染一分，更何況他的魂火，比之其他人的更加霸道。

幾息過后，原地無聲無息地出現一個漆黑大坑，猶如黑洞，老頭連同他已快全部轉化成功的神魂，盡皆被魂火吞噬，絲毫不剩。

姬九收了魂火，淡淡掃了周圍一圈，并未發現有何價值之物，神魂虛影便旋即化作白影，消失不見。

落霞宗山下。

秦昊正帶領一眾傀儡弟子悍不畏死地作戰，渾身殺氣騰騰，他也是被這群弟子所影響，招式間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衣衫上全粘滿血液，頭發被血水打濕貼在臉上，像個久經沙場的戰士。

他并不知道自己如今并肩作戰的這些同伴早已被姬九煉制成了傀儡，所以才能這般拼命狠辣，只當浣顏劍宗和落霞宗之間有和他一樣的生死大仇。

兩個宗門勢如水火，互不相容。

一刀削了對方弟子一顆大好頭顱，秦昊轉身突入人群，眼眸忽然微微泛紅，是野獸般的猩紅，一個熟悉的白裙女子，落入他視野之中。

女子身材修長窈窕，猶如一朵潔白的蓮花，亭亭玉立，站在落霞宗人群之中，正被一個高大男子小心護著，玉手捏緊男子衣擺，容顏嬌媚，臉上不時露出小鹿般楚楚可憐、惹人憐惜的神色，正是謝嫣然。

“這賤人。”秦昊看著她，身軀微微顫抖，隨即一字一頓，咬著牙齒吐出這三個字。

殺氣沖天，頓時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