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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大丈夫當如是也

陳贄敬現在是怒火攻心,只冷笑一聲,并不作聲。

對于這陳凱之的身世,眼下似乎也沒有繼續調查的必要,而今,無論如何,回到了京師,定要狠狠的出了這一口惡氣。

不然他覺得自己一定會瘋掉的,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恥辱。

若是不好好教訓陳凱之,他覺得自己不用活在這個世上了。

因此他便沒接陳月娥的話,眉宇輕輕一皺,嘴角輕輕一揚,格外冷漠的說道:“你盡管放心便是,一切都已布置好了,呵……除非,那慕氏想要天下大亂,否則,她就別想保住陳凱之。這個陳凱之,本王一定不會放過。”

陳贄敬說話的時候,分明是在壓抑住自己體內的熊熊怒火,聲音里滿是冷意。

次日清晨拂曉。

御駕終于抵達了京師,而整個洛陽城,仿佛剛剛蘇醒,在這清晨的薄霧之中,禁衛分明森嚴了許多,無數的禁軍,開始占據住了主要的街道,而在城外,留守在諸官,早已穿著朝服,來此迎候了。

陳凱之便在其中,他穿著蟒袍,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的顯眼,因為是護國公,所以他站在內閣大學士姚文治的身后,姚文治似乎很奇怪,京里發生了驚天動地的事,他似乎都當做沒有看見,好似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一樣的,顯得很是平靜。

不過……大家早已對此習以為常了,俱都知道,這位姚公,是個不太愛惹事的性子,他見了陳凱之,也只是很平常的和陳凱之相互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接著,便再無二話。

等到御駕遠遠而來,先有宦官來傳旨:“陛下口諭,諸卿辛苦。”

眾人自然知道,這絕不是陛下的口諭,陛下……眼下只是一個招牌罷了,這都是舊例,到了什么時候,自然會有宦官,按照舊俗,頒發出各種口諭,以顯示天子對百官的體恤。

陳凱之與眾人行了禮,卻感受到,身后有無數別有意味的目光。

自打陳凱之開始處理積案,得罪的人可是不少,以往京兆府不敢登門的事,如今都直接登門,以往不敢拿的人,陳凱之就敢拿。

就在昨日,鴻臚寺典客署的署丞之子,就被拿了,據說是牽涉到了一個欽案,一個貴公子jian殺了一個婦人,后來此人被捉拿歸案之后,結果一審問,方才知道,連這位署丞之子也牽涉其中。

當天晚上,京兆府的都頭就帶著人沖進了人家府里拿人,連夜審問,罪名已經坐實,還牽涉到了幾個京里的人物,折騰的雞飛狗跳,今兒清早的時候,據說幾個蒙冤的苦主就被請去指認。

這只是一個時辰前發生的事,堂堂的朝廷命官,就這般的被羞辱,所謂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以往絕不可能發生的事,現如今,陳凱之這是明火執仗啊。

這等人,是最遭人嫉恨的,一些做了壞事的人,自然巴不得陳凱之能理解得到懲罰。

因此他們這些人,誰家府上,沒有幾個不孝子侄,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哪家大人家里都是數十上百口人,在這京師,與人發生糾紛,甚至鬧出一點‘荒唐事’,誰敢拍著胸脯保證自己清白?

現在好了,本來這算什么事,偏生,有人較了真,這還了得,現在許多人心里都不安呢,生怕不知什么時候,京兆府的差役就登門來。

現在好了,趙王殿下回來了。

這陳凱之膽大包天,竟是炮轟了趙王府,還四處抓人,現在趙王肯定會收拾他的。

因此不少人開始幸災樂禍起來,完全是一副看好戲的姿態,就等著陳凱之遭殃。

自然,也有一些人,這些人雖不多,卻多少忍不住對陳凱之捏了一把汗。

這個世上有好人,就有壞人,誠如有一群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官,也自然會有一群剛正不阿的大臣,他們或多或少,背地里是因為陳凱之的行為而叫好的。

這便是陳凱之所說得,有一群人,他們阿諛奉承,他們沒有操守,自私自利,只想著自己的利弊,這樣的人,根本不必陳凱之去爭取,他們自然而然,會去攀附趙王,而陳凱之,憑什么收買他們呢?

既然收買不了他們,那么就打擊這種人,打擊這種人,收買的是一群正直之人的人心,這些人平時雖不顯山露水,平時奉公守法,早對朝廷的許多事看不慣了,他們沒有去攀附趙王,無論是看不慣也好,也是拉不下這個底線也罷,可陳凱之的行為,卻給了他們巨大的希望。

讓他們覺得大陳朝還有救,至少不是所有人都如趙王那么惡心的。

過不多時,御駕先至,眾臣紛紛行了大禮,宦官高聲道:“諸卿免禮。”

眾人方才起來,陳凱之看著那天子的車駕,這用了無數珍寶所裝飾的車輦,真正的價值,卻不是用以裝飾的珠玉,以及那拉車的八匹通體雪白的駿馬,真正的價值,在于車中之人,這……便是天子的威儀吧,一言而能斷人生死,再高貴和聰明,并且擁有巨大才智之人,都以能夠得到車駕主人的垂青的深感榮幸,再勇敢的人,都可能因為天子的喜怒而膽顫,他的哭,他的笑,他的喜,他的怒,俱都牽動無數人的人心。

這……便是九五之尊,決定無數人生死,決定一切榮辱。

從前的陳凱之,尚沒有什么感覺,可是今日,他不曾見到小皇帝,只看到這將他裹的嚴嚴實實的車駕,卻不禁心里怦然。

他猛地能體會到劉邦和項羽的感受了。

當初秦皇的車駕在劉邦面前,劉邦發出感慨,大丈夫當如是也。而項羽的感慨卻是,彼可取而代也。

陳凱之眼眸似有亮光,他依舊是鎮定自若的樣子,卻很快,將目光自車駕撇開,正因為心底深處的野心漸漸的發了萌芽,才愈發該謹慎,因為這一條彼可取而代也以及大丈夫當如是也的道路,將會有無數的崎嶇,猶如行走于薄冰之中,兩側俱都是萬丈深淵,一不小心,就可能跌入萬丈深淵,永無翻身之地。

與此同時,陳凱之感受到,一束冷冷的目光如刀鋒一般落在自己身上,陳凱之眼角的余光微微一掃,便見車駕之后,趙王騎馬,正朝此看來。

趙王看著他的目光透著狠毒,似乎下一刻便要將他給殺了。

陳凱之便不害怕,而是直直的迎視趙王的目光,面色沉靜如水,好似沒事的人一樣,可他心里卻在想著,這一場考試的最后一題,要開始了。

他需要全身而退,在狠狠打了這大陳最有權勢之人一巴掌之后,還能做到安然無恙。

唯有如此……他才有資格,培育自己的班底,才能震懾自己的敵人,讓那些依附在自己身上的人對自己生出信心。

御駕繼續前行,而迎接的百官,與隨駕的諸官一道,亦步亦趨入城。

一路至洛陽宮,這沿途,不見任何一個百姓,有的只是如臨大敵的禁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一排排的禁衛,一直延伸至洛陽宮。

京兆府。

一個差役急匆匆的沖進去,和府里正要公干的主薄撞了個滿懷。

京兆府中的主簿,主管的乃是錢糧,相當于……上一世的糧食局局長。

雖然在京兆府中,地位不高,不過對于尋常的小吏,地位卻是天囊之別。

在這里,官就是官,吏就是吏,一個是貴,一個是賤,曲徑分明。

這主簿瞪著他,冷冷開口道:“瞎了眼嗎?”

差役急匆匆的喘著氣:“萬死。”

“萬死。”主簿臉色鐵青著,眉宇輕輕挑了挑,很是不悅的反駁道:“如此毛毛躁躁,一句萬死就夠了?”

“大人,小人有急事,只恐……只恐……”

“什么意思。”這話,主簿大人不愛聽,你撞了本官,沖撞了本官,一句有急事,就想走,你休想,若是放你去了,他的面子往哪里擱,因此這主簿從鼻孔里出氣:“哼,來人,將他拿下,狠狠……”

這差役竟是直接了當道:“護國公交代下來的差事,耽誤不得……”說著,人竟直接溜了…

跑了……

這主簿像是吃了一只蒼蠅一般,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和王法了,他本不想就此善罷甘休,可耳邊還聽到護國公的差事,卻令他泄了氣,今時不同往日了啊。

在這京兆府,到處都是護國公,這個是護國公交代辦的,那個是護國公如何如何。他能怎么辦,他也很絕望啊,沒了官架子,許多人不聽使喚了,可他難道還能說護國公是個屁嗎?

不敢!

于是他很是惆悵,只得走了。

那差役卻是匆匆的趕到了吳副總都頭的公房,這公房是臨時的,吳都頭找了幾十個書吏,拉進了一起吃香喝辣的隊伍之后,這個錢糧房,就算是正式掛牌成立了,差役一進去,口里就大叫:“總都頭,總都頭……陛下……進京,進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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