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官道,除了官府主導修建的主干道之外,還有數量非常繁多的支線道路,這些沒有經朝廷統一規劃的道路,盡管寬窄不一,規格不一,至少大部分鄉間都有良好的道路聯接。特別是官道上,除了官方的驛站之外,還建了許多私營的酒肆和客棧,甚至出現了醫院。
出門在外,誰也不能保證誰不得一個頭疼腦熱,在城里還好,多少總有找到醫院的機會,可是一旦在荒郊野外,那就異常麻煩了。然而,在荊襄地區,冉昐就發現了這種小型的醫院。
隨著冉昐的深入了解,冉昐還發現荊襄地區之中各鄉各村之間都時常會有類似鄉勇、莊丁一般的人員進行操練抑或是巡視,而在這里根本看不到什么劫匪,各種商販可以持有官府特殊頒發的路引,無障礙通行。
冉昐當然知道,出現這種情況,主要是荊襄的治安非常良好。
冉昐并不知道東晉在東南偏安,南宋也在東南偏安,可是南陽卻沒有機會跟滿明劃江而治,根本原因在于南明失去荊襄地區,根本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撐。東晉能夠堅持下去,就因為桓溫用荊襄之錢糧,養活了他的安西軍,替東晉守住了半壁江山。可是桓溫這么做,可把荊襄百姓害苦了,而冉明減少百姓負擔,這讓百姓非常擁護魏國的統治,別看荊襄是柦溫的起家之地,這里卻沒有桓溫的立足之地。
其實說穿了,魏國的農稅并不比東晉收得低多少,畢竟東晉只養活官。而魏國卻連吏員也發放俸祿,這樣的結果就是魏國的朝廷運作成本遠比東晉要高。只是魏國如今沒有小吏橫征暴斂,也沒有各種雜役,這才是百姓負擔的大頭。
冉昐在進入當陽境內里,遇到了一件有奇事。冉昐派了一個侍衛去了解情況,地了半天,這名侍衛才回來稟告道:“公子,卑職已經弄明白了,現在石橋鎮要換屆了,現在正在明選鎮長,如今這石橋鎮有三個候選人,正在挨家挨戶的游說呢!”
“什么是民選鎮長?”冉昐不解的問道。
“如今我們大魏采取州、郡、縣三級分立,而在縣以下,則十戶為一甲,十甲為一堡。十堡堡為一鎮,設鎮長。這鎮長享受從八品官待遇,卻不是朝廷吏部選官,而是由各堡長之間竟選產生的。要想成為甲長,首先要獲得十戶百姓的過半數同意。而要成為堡長,也需要通過半數同意。”冉明派給各個皇子的侍衛,事實上并非全部都是武卒出身,這次冉昐和冉昀出行,身邊的侍衛都是文武全才。
冉昐隱約記得冉明向他說過,歷朝歷代,皇權不出縣,事實上這是非常錯誤的。基層也非常重要,如果下面的人歪解朝廷的政策,會造成非常不好的反應。這個時候,冉明也慢慢進行一系列的改革,不過冉明的改革,卻不是腦袋一熱,直接拍板決定。而是通過羅列若干地區進行試驗,獲得成功后才進行推廣,當然在試行過程中,發現問題就會改正,完善各種制度。
冉昐笑道:“他們都是怎么游說的?”
“這……大體上就是說他如果當了鎮長,一定會為鄉親們謀福利。向眾人許諾,要修建公路堡堡通,讓大家在雨天出行,不用再踩爛泥。”
冉昐對這種新奇的事物也非常感興趣,就走到了一個村落的稻場邊上,聽一個年紀莫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說:“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咱們這一代人,吃虧就吃在不識字上,我刑某人如果當選鎮長,一定一力促成鎮小學的修建工作,到時候咱們石橋鎮人家,人人的孩子都可以上小學。如果大家想讓自己的孩子出人頭地,光耀門楣,就請把這河草投給他!”
這個中年人的口才非常了得,百姓又都是樸實的人,哪里經得住他說?都是整甲整堡地被他說得很激動。特別是那個刑姓候選人大聲道:“如果刑某當選鎮長,就把河灣官道邊上的那一百八十畝地損出來蓋鎮小學,鎮小學的校舍和桌椅板凳,全包了,哪怕是傾家蕩產,也要去襄陽請一個大儒回來當先生!”
聽到這話,周圍百姓都激烈的鼓起掌來。冉昐聽這里,就說道:“此人還真是一個干才!”
冉昐一路從洛陽走到了襄陽,然后一路過當陽、江陵,然后順過逆流而上,進入益州之后冉昐又去了一些偏遠山村,可是進入益州之后,風情又是大變。不過益州此時的情況,雖然不比荊州,雖然他們依舊穿的是破破爛爛,可是臉上卻有了血色,少了許多的菜色,說明了他們在這里的生活基本上可以得以溫飽,比較滿足于現在的這種生活。
然而冉昐進入南安縣境,冉昐聽說南安金口大峽谷風景迷人,就帶著侍衛去了金口大峽谷。所謂的金口大峽谷,峽谷兩岸奇峰突起,危巖聳立,構成各種象形景觀,似人似獸,栩栩如生、重重疊疊的山巒上,綠樹成蔭,飛瀑跌宕,各種山花野草爭奇斗艷,形成一道道絢麗的風景,自然情韻雅致不凡。峽谷沿岸衍生出許多小溝壑,錯落有致,其中最著名的是一線天,溝壑兩邊懸崖緊貼,抬頭就只能看著天,沿其進入一直到溝心的老昌溝,這一段幾公里的路更是堪稱奇絕,溝壑懸崖峭壁,溪水潺潺,鳥獸啼叫,羊腸小道,完全是大自然“惡意的”完美展現。
來到這金口大峽谷,這讓冉昐流連忘返,結果偏偏出事了。來到金口大峽谷時,冉昐一行人遇到一只食鐵獸。(既今天的國寶大熊寶)冉昐并沒有見過這種動物,看著憨態可拘的大熊貓,冉昐就想捉回去送給冉明。就算不能擒獲,也可以獵一張熊皮,送給冉明。
眾侍衛一看冉昐是想拍冉明的馬屁,也非常激動。這一行數十人就開始奮起追擊。然而讓冉昐沒有意料的是這食鐵獸雖然看上去胖胖的,笨笨的,可是一奔跑起來,速度居然快得驚人,這數十名好手追了半天反而失去了食鐵獸的蹤影。冉昐是一個堅毅的人,說得不好聽就是有點犯擰,這一擰不要緊,偏偏出事了。
益州大部分地區暴雨,而犍為郡偏偏又是重災區,冉昐等宿營在金口大峽谷的一座無名山頭上,結果因為天降暴雨,形成大規模泥石流,把下山的路都沖斷了。偏偏他們攜帶的干糧只有十幾天的。被困在一座山頭,那些侍衛付出了十幾人傷亡的代價,這才把消息傳出來。
犍為郡太守羅崇這下快嚇死了,如果堂堂皇子在他治下出了事情,他萬死難辭其咎。羅崇一刻也不敢停,立即組織青壯進金口大峽谷進行救援,可是此時雖然暴雨減弱,但是洪水泥石流橫行,想行進入最險要的金口大峽谷救人談何容易?
金口大峽谷內,對于冉昐等人來說,最危險的并不是暴雨泥石流和洪水,而是食物的匱乏。身處一座面積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小山頭,面對四周的洪水,冉昐有點絕望了。看著似乎浪頭不大的洪水,到處都是漩渦,分出一半的侍衛前去突圍報訊,結果十幾人被洪水吞噬了。
“公子,吃點吧!”大內侍衛許謙端著飯盒里炒面糊糊,遞給了冉昐。因為內心的慌亂,有時候比現實的饑餓還要可怕得多。士氣一旦崩潰,就是食水充足也沒用了。在平安度過那個難關,在侍衛們都接受了這個事實以后,接下來的是日子,就是挨、挨、挨。然而,意外最終還是發生了。就在侍衛突圍而出報廢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從峽谷上流漂下來一個敞口的棺材,沒有人控制的這個棺材,最終還是撞在山腳下一塊巨石上四分五裂,棺材里的一大兩小三個眼看著就被洪水吞沒。
冉昐大吼道:“救人啊,快去救人!”
眾侍衛無奈,只好解下腰帶,系成一根繩子,然后下水去救洪水中的三個人。經過侍衛九牛二虎的努力,最終悲劇還是發生了,這被上游人家用棺材緊急放下來的三個人,最終只救出來一個,其他兩個小孩子則怎么也找不到了。
冉昐這一開始救就惹下了大麻煩,原來金口大峽谷中人家雖然不多,可是卻有幾十戶獵戶在這里生活。在泥石流災害發生的時候,這個由獵戶和采藥人組成的小村落被泥石流直接淹沒了。不過好在山里人對泥石流認識比較深,在暴雨剛剛開始的時候,就意識到了可能會出現泥石流,所以提前出村去山上避難。不過由于走的匆忙,所攜帶的糧食有限,結果幾天下來就斷糧了。明知在山上會餓死,所以這些村民決定拼著命下山。
冉昐救了其中一個村民,短短三天時間內又救下來三四十人,此時冉昐身邊只剩下十九個侍衛,干糧倒可以堅持半個月。可是增加了三四十張嘴吃飯,冉昐的糧食就不夠用了。許謙用上了最苛刻的手段,保持著所有人不至于餓死,但是冉昐此時也缺糧了。
現在冉昐和營救下來的村民還有可以支持七八天時間的干糧,可問題就在于,誰知道官府的援軍什么時候到來,朝廷的賑濟什么時候到。現在官道全部被毀,人連行走都困難,就算官府有糧,誰又敢把糧食送來。
現在這情況,按照許謙的意思,是讓這些南安縣的軍民自生自滅,固然當地官府和朝廷會想一些辦法,卻也是杯水車薪,而今最重要的乃是自救,別人靠不住,得靠自己。災荒的時候,任何一粒糧食都是救命的,冉昐居然要讓大家勻出糧來救人,這如何使得?
許謙道:“公子,咱們雖然有點干糧,可是……咱們也無力救下所有的受災百姓。”
“本公子自然知道,咱們救不了所有的人,能救一人是一人吧!”冉昐道:“總不得見死不救,這些都是大魏的子民,本公子豈可眼看著他們餓死?”
許謙也是無奈,只好聽從冉昐的命令行事,不過冉昐也知道糧食不易,他從原來每天三餐,改為一餐,每次只喝下半碗炒面糊糊,就這點量,也只能保證人不至于餓死。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在第三天的時候,洪水開始慢慢退了,慢慢的洪水退至齊胸以下,盡管這個時候仍然危險,但是冉昐卻不敢繼續等待了,他帶著侍衛使用繩子把所有人系成一串,然后在健壯侍衛的帶領下,開始向山下慢慢行去。
然后走了整整一天,這支數十人的隊伍才走了三個小山頭,距離南安縣城還有七十多里地,眼看天色將黑,冉昐和眾人又宿營在一座面積稍大的山頭上,眾侍衛查看了一番,發現這座山上還有二百余名災民。不過大家都不分彼此,財物或許還點,糧食基本上都沒有了。
到了半夜,突然冉昐被一陣哭聲驚醒,在不遠處的流民群中傳來陣陣哭聲,冉昐雖然涉世未深,卻也知道哭聲要么代表強奸,要么代表死亡。
不遠處的流民群中突然發生了混亂,火光沖天,到處都是呼救和放肆的笑聲。冉昐也一宿未睡,整個隊伍數十人也是徹夜難眠。
冉昐皺著眉,來尋許謙道:“許侍衛,我們是不是該派出人去……”
許謙清澈的眼眸里,卻像是幽深的古井,道:“不能去,我們的人手太少,這一丁點人,就如泥沙入海,其實,卑職早就聽說過天災其實不可怕,最可能的還是。天災咱們見識過了,現在就是。如果不是咱們還有九把刀、幾張弩弄不好,他們那些災民早就過來搶咱們了。”
許謙抬眸,深深地看了冉昐一眼:“公子要沉得住氣,沉不住,今夜貿貿然出去,我們去哪里剿人?弄不好被賊人鉆了空子,切不說會危急安全,就連咱們救下來的這幾十號人,恐怕也活不了。公子安心睡下吧,等到明日再說。”
冉昐嘆了口氣,這次的遇見,他是被深深的被震撼到了。民以食為天,如果肚子里沒有食物,天王老子也顧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