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州,帥府。
王孝杰、唐休璟和李隆基三人在座。王孝杰居中而坐,李隆基有唐休璟左右相陪。
“稟大帥,黑沙城的消息。”有侍衛進來,沖王孝杰稟報。
“拿來。”王孝杰右手一伸。
侍衛忙把軍報呈上,王孝杰接過一瞧,臉上泛著笑容,沖李隆基,道:“楚王,離間計成功了。”
“哦。”李隆基眼中精光一閃,問道:“情形如何?”
“據我們的探得的消息說,先是默棘連回去,默啜欲要殺他,以阿史德·元珍為首的群臣要保他。拓西緊跟著回去,兩人爭吵,拓西一怒之下,把我們想要他說的全說了。”王孝杰笑瞇瞇的,把軍隊遞給李隆基。
李隆基接在手里一瞧,只見上面寫得明白,不由得一笑,道:“這個默啜是個精明人,識破了我們的離計間,對阿史德·元珍禮遇有加。”
“識破了?”唐休璟很是驚訝,問道:“那大帥怎說成功了?”
“我們這離間計有些不同。”王孝杰笑呵呵的道:“若是能讓突厥分裂,那是最好;若是不能的話,那就讓突厥不和,不能齊心協力。默啜雖是精明人,識破了我們的離間計,可阿史德·元珍身處嫌疑之地,只要拓西指責他一次,我們就能把這事兒變成真的。”
阿史德·元珍是骨咄祿的重臣,骨咄祿對他有知遇之恩,曾讓他掌管突厥兵馬,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他對突厥有大功,影響大,勢力大,默啜既是用他,又是防他,他就處在嫌疑之地。
也正是因為如此,默啜禮遇他,親自賠罪,還賞他牛羊駿馬,他卻沒有喜意。
這些年來,阿史德·元珍一直是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因為他從來沒有得到默啜真正的信任,拓西說他要為亂,與王孝杰勾結,還真是打中了要害。
“也是。”唐休璟點點頭,道:“即使拓西不說,我們也可以造謠,讓他們君臣離心。”
“沒錯。”李隆基點點頭,道:“拓西親口說出來,會更好。有了這鋪墊,我們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這個默啜倒也忍得住,沒有殺默棘連。”唐休璟點點頭,道:“默啜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默棘連是我們的一顆棋子,默啜殺不殺都不重要。”李隆基笑道:“若是默啜殺了默棘連,我們就造謠說默啜心懷不詭。一定會有不少突厥人憐憫默棘連,一樣會削弱突厥。若是默棘連活著,那就更好,我們就造謠默啜欲要對付默棘連,再造謠說默棘連欲要造反。一開始,默啜或許不信,時間一長,他就會相信。再加上,我們進行針對默啜的打擊,默啜一定會信的。”
默啜一直提防默棘連,不管默棘連是生是死,對唐朝都有利。
“楚王,好算計!”唐休璟大拇指一豎,贊不絕口。
“接下來,該我們加把火了。”王孝杰眼中精光四射,大聲道:“聚將。”
聚將鼓一響,眾將趕到,王孝杰當即下令:“為了來春更好的打擊突厥,本帥決定,趁這冬季練兵練將。”
“遵命!”眾將轟然領命,然后按照事先的謀劃,率兵出發了。
一時間,一隊又一隊的唐軍從營地開出,頂風冒雪,進入大漠,一場針對突厥的進攻開始了。
校場上,三千精銳集中在一起,列成陣勢,橫成行,豎成列,極為整肅。
李隆基騎在照夜獅王背上,打量將士們,大為滿意。
這次作戰,主要是練兵練將,讓將士們熟悉大漠作戰的特點,是為來春做準備,不可能兩萬人都去,李隆基挑選了三千精銳來歷練。
只要把這三千人歷練出來了,他們就是骨干,對于來春的大戰有著莫大的好處。
“弟兄們:經過三個月的訓練,你們早已今非昔比,看上去精悍了許多,也有一股子銳氣,只是你們真的是驃悍善戰么?本王深表懷疑。”李隆基大聲訓話,道:“訓練場上再好也不是優秀的軍隊!你們再驃悍,也不是真正的精銳!只有上過戰場,在尸山血海里滾過來,才是真正的精銳!今天,本王率領你們上戰場,打突厥!”
“打突厥!”將士們眼里射出厲芒,攘臂高呼。
將士們主要來自邊關,邊關百姓突厥的恨如同滔滔江山,連綿不絕,無不是大吼。
“到了戰場上,你們要放開了殺!要一個不留!”李隆基眼里精光閃閃。
“一個不留!”對這命令,將士們是欣然贊同。
“出發!”李隆基一拍馬背,照夜獅王嘶鳴一聲,撒蹄便奔。
“隆隆!”三千將士騎著駿馬,緊隨其后,馬蹄踏處,白雪紛飛,很快就消失在風雪中。
河套之地,地處陰山之南,這里土肥水美,氣候溫暖,是天然的牧場,一直是突厥人夢想中的牧場。自從突厥反叛后,突厥雖然沒有拿下豐州,但對河套之地的控制越來越強,有十幾萬突厥人在這里生活。
雖是大冬天,積雪徑尺,整個河套之地白茫茫一天,但時不時就有突厥的帳幕點綴在其間,讓河套平原多了一股子生氣。
突厥臣服唐朝數十年,雖是接受漢文明的影響,已經有了不多的農業,本質上仍是游牧民族,每到冬天就要窩冬。
所謂窩冬,就是躲在溫暖的帳幕里吃肉喝酒,挨過冬天。
大漠上的冬天特別冷,雪特別厚,也沒有辦法做事兒,除了窩冬,用吃肉喝酒來打發無聊的時光也沒有別的辦法。
與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突厥窩冬透著一股子喜氣,人人歡喜難言。
豐州以北,一百多里外,就有一個突厥部落,約莫三四百人,有近百座帳幕。
此時,這個部落正在雪地里唱歌跳舞,歌聲悠揚,舞姿優美,一派歡慶氣氛。
“今歲,大突厥南下,擄掠極豐,好幾萬口眾不說,還有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這是大突厥這些年來收獲最為豐厚的一年。”
“沒錯。今歲是大突厥喜慶的一年。過了今年,到了來歲,大突厥就能復國,呵呵,不要說做,就是想想,我也開心得不得了。”
“復國!復國!”
自從六十年前,突厥被李靖滅掉后,復國一直是突厥人的夢想,一提起這話題,個個就是歡喜難言,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仿佛他們已經復國了似的。
“去!把唐人押來,要他們唱歌跳舞,給我們助興。”
“沒錯!當年頡利可汗被李淵逼迫唱歌跳舞助興,今兒我們要在唐人身上報復。”
“他們要是唱得不好,跳得不好的話,我們就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滅國之后,最讓突厥感到恥辱的就是頡利可汗在李淵舉辦的酒宴上跳舞一事了,每當想到這事兒,突厥就是恨得牙根發癢。
今兒,他們興致高昂,就想要報復。
立時有人去辦理,很快的,一群衣衫襤褸的唐人被趕了來,有男有女,個個傷痕累累,不成人樣。
以突厥對唐朝的恨,唐人落到他們手里,肯定沒有好日子過,這些唐人天天過著地獄般的生活,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唐人,你們仔細聽著:立時唱歌跳舞,助我酒興!要是敢說個不字,死無葬身之地。”
“沒錯!當年,李淵那死老兒逼迫頡利可汗唱歌跳舞助酒興,是大突厥的侮辱,你們要怨就怨李淵吧。”
突厥叫嚷起來,氣勢洶洶。
“呸!該死的突厥,你們休想!就是死,我們也不唱歌跳舞。”
“不跳舞!不唱歌!死也不跳!死也不唱!”
唐人很是硬氣,昂頭挺胸,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兒。
“嘿嘿!來啊,打!給我往死里打!”
立時有突厥要發出一陣不懷好意的冷笑,抄起馬鞭,就劈頭蓋腦的抽打起來。
“啊!啊!啊!”唐人被抽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發出一陣慘叫聲。
“唐人,你們也知道疼?我以為你們不知道疼呢。”
“打!狠狠的打!聽著唐人慘叫,我就舒暢,來,喝!”
“唐人的慘叫就是最好的佐酒之物,喝啊!”
突厥人聽著唐人的慘叫,個個如同打鳴的公雞似的,得意洋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突厥是忘不了滅國之仇,忘不了頡利跳舞之恥,他們變著法子折磨唐人,唐人如同在地獄中煎熬,慘叫聲響成一片。然而,突厥人聽在耳里,特別興奮,如同這是天音仙樂似的,大聲叫嚷,大為歡喜。
“隆隆!”
正歡喜間,只聽一陣驚天動地的蹄聲響起,地皮都在顫抖。
“蹄聲!”
“哪來的蹄聲?”
“來得不少,上千人馬!”
突厥人自小生長在馬背上,對蹄聲極為熟悉,一聽便知道這是蹄聲,而且還能聽出大致數目。
突厥人不再折磨唐人,睜大眼睛,伸長脖子,朝聲音傳來方向望去。
只見一條黑線出現在遠方,這條黑線優美流暢,快速涌來。
很快的,就能看得更清楚了,這是一支軍隊,正快速沖來。馬蹄踏處,白雪紛飛,上千人沖鋒,一片人潮馬海,極為壯觀。
“好雄壯的陣勢,是可汗的親兵!”
“沒錯!只有可汗的親兵才有如此整肅的陣勢!”
突厥伸長脖子,一陣打量,大是歡喜,叫嚷道:“快,迎接可汗的親兵。”
不少人朝著這支軍隊涌去,個個歡天喜地,更有人端著滾燙的馬,準備迎接。
“不對呀,那是唐軍的旗號!”
“唐軍?不可能呀。冰天雪地的,唐軍怎會來呢?”
“真是唐軍的旗號。”
有眼尖的突厥人認出了這支軍隊不是他們期盼的可汗親兵,而是唐軍,既是驚訝,又是驚懼。
“不好了!不好了!唐軍來了!快逃啊!”
對于唐軍,突厥人是有心理陰影的,乍見如此一隊陣勢整肅的唐軍到來,由不得他們不怕,紛紛叫嚷,轉身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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