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7.馬定德籌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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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在木瓜嶺處,各路蕃軍的將領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這在西蕃歷史上可不多見,因赤松德贊的軍制規定,五道各自大論對所在道有至高無上的統率權力,一旦作戰計劃形成,就算是贊普也很難勸轉。

但這次南道大論論莽熱的麾下數萬兵馬,來路不一,理論上神川、會川是歸他節制的,可這兩地居于云南地界,長期由防御大使或都督獨立領兵慣了,都有些聽宣不聽調的意思。而青海方向來的更是中道送來的援兵,是從劍川地帶繞道,千里迢迢而來的,算來算去也只有囊貢、臘城等地的隊伍是論莽熱直轄的,但這數地的兵馬,居然被韋皋事前派遣去西山、維州地區的一路奇兵給截住,不能及時趕赴會川!

“這次唐家大將用兵如神,法度精專,且有東蠻相助;我軍雖有數萬,卻來自各處,相隔千里,倉卒而料集,所以本論的想法是,不能冒然縱兵決戰,只可固守木瓜嶺、登臺城一線,但求確保巂州不失。”此刻滿天落雪的木瓜嶺山麓下,西蕃軍的營帳內召開的軍事會議上,論莽熱的調調非常謹慎。

統帶青海軍來馳援的,是中道節兒、首席料敵防御大使乞藏遮遮,聽到這話后,他憤激地將兜鍪脫下,擲在地上,“如果喪卻清溪關,唐軍將隘口塞斷,那么這巂州直到會川便夾在唐家和居心叵測的云南間,三年內必將不保,大論你如此說,完全違背天神贊普要求決戰的指令,是縱敵之舉!”

乞藏遮遮,正是昔日東道大論尚結贊的長子,向來以武勇著稱。

尚結贊在華亭慘敗后,又遭政敵蔡邦王后所在家族的攻訐,故而被解除權力,回家族封地閑居,乞藏遮遮這是憋了口惡氣,一心想要對唐軍取得場大捷,挽回父親的權力和榮譽。

見對方是尚結贊的兒子,血統非常高貴,南道大論論莽熱也不好加以壓制,便詢問對方,該如何作戰。

于是乞藏遮遮便表示,大論即刻遣一大將急赴清溪關,將唐軍堵在關北,奪取戰場主動權,然后請云南出兵,雙方成犄角之勢,再奮勇出關和唐軍決戰——我領青海三千精騎,自臺登城北谷迂回而出,關鍵自側翼猛襲唐軍,可收全功。

“住口,你這個全無智慧和經驗的年輕人,贊普要的是巂州周全,并不是將這路唐軍給徹底擊敗,所以你的魯莽只會給全軍帶來滅頂之災。”這時會川防御大使論乞髯,和神川都督悉諾律齊聲責罵起請戰的乞藏遮遮來。

他倆其實如此謹慎也是有理由的:西蕃這些年不斷向云南的一些戰略要地移民,以求加強防務,因西蕃又是軍民合一的制度,論乞髯和悉諾律既是各地駐地的軍事長官,同時也是蕃落酋帥,他們當然不敢拿全部落的士兵冒險,在策略上立場更多偏向于守御自保。

“論乞髯、悉諾律,應因你倆的謹慎,贈送給你倆一雙象征懦夫的狐貍尾!”乞藏遮遮憤怒不已。

這時他的侍從武士索瑪——尚結贊特意讓這位伴在長子的身旁,立即攔住了乞藏遮遮,不讓他繼續發作。

論乞髯、悉諾律身側的籠官、曹長們大怒,紛紛拔劍,對準出言不遜的乞藏遮遮。

“狐貍尾巴你父親已經得到過一條了!”論乞髯、悉諾律立刻用尚結贊在華亭的慘敗反唇相譏。

“不準侮辱高貴的那囊氏。”這下索瑪也頓時閃電掣劍。

一時間,營帳內刀光劍影,氣得大論論莽熱站起來,將在場所有人破口大罵頓,接著說你們都給我閉嘴,本大論如今只等一位,恩蘭.杰瑪丁登。

恩蘭.杰瑪丁登,漢名即為“馬定德”。

他是整個西蕃南道乃至云南戰區最有謀略的人物,最擅長的便是計算,此刻他正端坐在于滔滔河川邊疾馳的驛車之上,眼睛如鷹般盯著不斷閃過去的土堠,手指不斷翻動,在測算著各條軍道的路程。

當滾滾的車輪,來到登臺城和木瓜嶺間時,他一步躍下來,來到論莽熱的大營當中,表示參戰來遲。

論莽熱焦急問他,要不要出兵清溪關,和唐軍決戰?

馬定德搖搖頭,說我已計算過里程,之先關隘前的唐軍不過是虛兵,但而今他們的主力已抵達清溪,這座關隘是無法幸存的。

“什么?也就是說本大論貽誤了軍機。”論莽熱大恐。

話音猶自未落,幾名飛鳥使便入帳幕,說:

清溪關山嶺上,滿是唐軍的木柵和旗幟,對方不下萬名精銳,弓弩勁銳,關隘已失,并且唐軍已砍伐大樹和推下巨石,將清溪關塞斷!

論莽熱畏懼贊普責罰,見帳幕里沒其他人在場,急問馬定德——本大論欲背靠木瓜嶺,抵御唐軍保全巂州,如何?“

馬定德搖搖頭,說唐軍已奪清溪關,銳氣正盛,木瓜嶺乃是蠻荒的石頭山嶺,在此拒戰唐軍,一旦有所差池,大論你很難完整將隊伍撤回登臺城的,那樣慘敗更重。

“那該如何辦?”

馬定德口占手指,為論莽熱籌劃說:我軍只留五千兵守木瓜嶺,再留三千兵守北谷,而后大論領剩下所有隊伍,環繞臺登城修筑營砦、木寨,層層防御,互相呼應,不讓唐軍有施展奇兵謀略的空間即可,假以時日,唐軍無法維系補給,必然會退回邛崍,屆時我軍再會合云南進行追擊,趁機恢復清溪關直到大渡水的全部失地,正所謂無需和唐家爭一日高下。

論莽熱凝眉,來回走了幾步,沉吟番,覺得馬定德的策略是對的,便準備按照他所說的去做。

這時,營帳外的籠官高聲來報,天神贊普的飛鳥使抵達。

結果飛鳥使徑自帶來了贊普的命令:和唐軍決戰。

這下論莽熱當即就傻眼,便解釋說不行,唐軍如今會合叛變的東蠻,正是氣盛時,我軍不可與之爭鋒。

但飛鳥使不接受論莽熱的解釋,就代表贊普說,清溪關肩挑整個黎州和巂州的安危,如果龜縮不戰,那么云南方面即會小覷我大蕃,叛心便會日熾,這是坐視大蕃亡國滅種的行為。

一時間論莽熱的心中難受萬分,進退不能,是該聽馬定德的,還是要聽天神贊普的?

最終他也只好使出對贊普的緩兵之計,稱對唐軍決戰可以,可本論必須要等云南的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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