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14.喜鵲赴會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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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先流露出有廢太子的想法,那些奸佞各個想要借此樹立功勞,自然羅織罪名,無所不為。陛下何不靜心思考三日,再做定奪呢?如肅宗那般性急,等到鑄成大錯后,悔之不及啊!”

“可是有大臣,卻支持朕如此的做法。“皇帝話中有話。

李泌也可不客氣了,尖銳指出“自古以來,以定策來貪圖功勞的,大抵有這么幾位,楊素、許敬宗、李林甫。楊素之后,隋朝坍圮;許敬宗之后,武周代唐;李林甫之后,安史叛亂——此數者,莫不是擾亂天下的奸臣。”

這下皇帝心中也有底了,就試探性地詢問李泌“那么按照先生的說法,護持太子的才是社稷忠臣了?”

“疏不間親啊,陛下。”李泌將最核心的話語吐露出來。

這時皇帝李適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初,在少陽院里的位置被威脅時,確實是高岳、李泌幫他周旋的,現在他們不過是將這種理念,投射到自己的太子身上而已。

“那么太子和妖僧的牽連,朕該如何向朝臣、天下交待?”

李泌端起羽扇,侃侃而談“妖僧案乃廣弘大逆不道,煽動禁卒、坊人,又對外勾連淮西叛鎮,不要說和始終深居少陽院的太子,就連和郜國公主都很難稱得上有什么實質性的關聯。如陛下以后毫無芥蒂,依舊慈愛太子,海內四夷知道,莫不感于陛下的仁愛,皆目陛下為父;可若陛下只憑太子的妻母岳母)有罪,就要廢嫡子立侄子,臣深恐以后內廷會不得安,如太宗皇帝曾擔心的那樣,內外皆知太子之位,有經營有武力者皆可得之,長此以外,國將不國。再者,臣昔日在蓬萊殿書院為陛下侍讀時,曾見過太子,觀太子的神情舉止,絕非是有異志的面相,臣當時唯一擔心的,便是太子會過分柔弱溫仁,如此會遭梟人的逼害讒言。”

后面這話觸動皇帝內心的真正所感,他嘆息聲,眼淚都快要落下來,哽咽地對李泌說,“先生所言,朕深以為然,朕確實擔心太子的性格,不知他像誰耶?”

李泌只是回答了句“以臣所見,太子性格,絕似故昭德皇后。”

一提昭德皇后,皇帝的眼淚徹底崩了,當即就坐在繩床上,用袖遮面。

李泌也慌了,趕緊跪拜下來,口呼死罪。

結果皇帝上前一把,扶住李泌,“若非先生,朕幾乎要犯下大錯!”

李泌也哭了,“今日陛下與臣這番談話,請千萬不可泄露出去。”

皇帝重重點頭,說即便先生不言,朕心中也自有方策,“此后但求先生能繼續護持太子,朕豈愿罷黜朕和昭德皇后之子,又豈愿將孫兒推入火坑之中?如此種種,不過試探朝野人心而已。”

這時李泌苦笑著,指著自己鬢角間的雪色白發,“臣如今春秋六十有三,即便為陛下盡心竭智,怕是也熬不了年了。臣死不足惜,愿陛下此后慈愛太子,內廷和順,在外重用韋皋、高岳、賈耽、杜黃裳等一干忠臣,恢復盛世便絕對有望,那樣臣死且不朽!”

皇帝和李泌的召對結束后,李泌從小延英殿的閣門內走出時,臉色青白,一言不發。

隨即皇帝命翰林院出制文,稱郜國公主穢亂宮廷,交接外臣,已知罪服毒自盡;太子府詹事蕭鼎,不知避宗室,通奸郜國公主,交付中官杖殺;少陽院使王忠言監護失責,流放至容管經略府。

至于郜國公主的四個兒子,裴液直到蕭萬,全都左降,流放嶺南。

嶺南節度使蕭復也被牽連,左降為州司馬,其節度使位置由杜佑接任。

一時間,朝堂上下無不變色震恐。

張延賞更為得意,自知太子必廢。秋九月二十四日,崔漢衡以兵部尚書,馬燧以尚書仆射兼隴右元帥,其下從事竇申、呂溫、袁同直已被聘為馬燧行營掌書記)等組成個龐大的會盟團,浩浩蕩蕩,榮耀無比地自長安城出發。

按照唐和西蕃的協議,十月十日,在會州西吉會盟。

原本西蕃還請求河中節度使渾瑊、唐太尉段秀實一并參加會盟,可李泌等臣子卻上疏,稱西蕃狡詐,不可盡信,渾瑊表面上稱參與會盟,實際卻領五千兵駐屯在摧沙堡東面的涇川口處,以備不虞;另外讓摧沙堡、平涼、華亭、白草各處的神策、涇原、鳳翔兵馬,都做好戰斗準備;而進入隴州地界的一萬宣武兵,由宣武都兵馬使劉昌統率,抓緊時間在汧源筑城。

竇申臨行前,是摩拳擦掌,其實他那日和高岳談話后,心中也有所觸動,像我這樣門蔭出身,人生的前半輩子也在浪蕩作奸當中虛度過去,接下來也到了洗心革面,真正建功立業的時候,另外聽說自己這次加鴻臚少卿,可以參加西吉會盟時,不由得開心非常——這次畢命歸來,應該能升到五品官,那樣就能堂而皇之迎娶升平坊崔寬之女云和了。

雖然云和是再嫁身,但竇申聽說對方可是湘水女神般的存在,出身又高,能娶得云和為妻,此后的人生可就圓滿了,努力個十年,也能四品,甚至也能入政事堂平章事,絕不會比高岳差。

竇申前三十歲,玩得全是婢女、美姬和娼妓,現在也想安頓下來。

可竇參卻有些擔心族子,他也隱隱覺得這次會盟不會如此簡單,然而族子已是吏部和天子欽點的“鴻臚寺少卿”,回旋起來很困難,同時自己又得馬燧、袁同直的保證,稱此行絕對無虞。竇參自己又拜祭了“五兄”,和五兄的神像進行番神神叨叨的交談后,最終也就答應了竇申的遠行,

臨皋驛前,對著許許多多前來送行的官員車馬隊伍,竇申慷慨滿懷,望著京西山原間無盡的秋色,飲盡了手中的這杯酒,還吟了兩句詩“勸,勸君更盡,一,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我再,再飲一杯。”

送行隊伍里的有文化人,無不掩口而笑,心想這竇家的郎君吟詩吟錯對象啦。

而同時在朝中,皇帝讓閣門使宣牓子在宣政殿大殿上,要單獨召對十王宅里的普王,讓普王先到待制院來。

聽到這個消息,政事堂內張延賞不由得得意地摸著胡須,滿心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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