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幾支箭射來,噗嗤噗嗤,分別洞穿了這警戒斥候的胳膊、胸膛和腰部,他扭曲著,企圖伸長脖子,對著營盤的方向呼救,或者是告警。
然則數名白草軍士卒一擁而上,很敏捷地將他的口鼻給捂住,而后伸出橫刀來,切斷了他的喉嚨。
這時渾然不覺的南山黨項的數個蕃落,女人和小孩還提著大小皮囊,出來至西南側的山澗溪流里汲水——這條小河,是周圍數十里唯一不會于冬季凍結的。
“啊!”忽然,林間幽暗的伸出,傳出弓弦和弩臂振動的嗡嗡嗡聲響,一排排利箭穿出,蹲在河邊取水的蕃落婦孺發出慘叫,紛紛被射倒在地,有的尚未立刻斃命,鮮血汩汩流出,浸染了溪水或身下的雪土,在爬動呻喚著。
咚咚咚,林中白草軍隨身攜帶的鼙鼓聲突然響起,“平叛的天軍至矣!”隨著數聲虎嘯般的聲音,白草軍射生將朱博居左,沙通居右,各帶著五十名挑蕩的士兵,手腕纏繞著層層的麻布,將厚重的橫刀緊緊束穩當,各個如飛箭般穿過開闊的地帶,和驚慌狂奔的牲畜群,守在木柵邊尚未反應過來的數名南山黨項丁男,剛起身抬眼,就見到兇神惡煞的唐兵向著自己撲來。
“唐兵來啦......”有的丁男,轉身對著營盤內慘嚎起來。
轉瞬橫刀就斫在他們的后背,或者脖頸上,連人帶帽,殘肢墜落,血光錯動,便倒斃當場。
“酬賽,酬賽,哈哈哈哈。”白草軍里的黨項城傍們,他們最喜歡的節目已經上演,雖則先前的時段呆在興元府里,過起了安逸的農牧生活,可血液里狂野殘忍的基因卻未曾消褪,一旦見到血,他們就徹底恢復狂暴——精選出來的白草軍射手們,緊涉在朱博和沙通的挑蕩隊后,不斷拉弦射箭,不分任何身份,把觸目所及的活人一個接著一個給射殺,簡直可以說是應弦而倒。
很快,兩股挑蕩兵,一左一右,宛若兩把利刃切入南山黨項的營地當中。
居后的白草騾軍士兵,大部分人舉起團牌,結成盾陣前進,不斷用橫刀用力敲打,疾呼“天軍至矣,叛亂的南山羌、西羌,孑遺不留,殺—殺—殺!”
尖利的聲響,隨后在騾軍士兵的頭頂上傳過:一顆顆火毬,拖曳著濃濃的煙尾,刺溜溜旋轉著,接著砸入到南山黨項蕃落的諸座穹廬當中。
這些火毬,全是山坡上布置好的“虎踞砲”拋射出來的。
白草軍的騾兵們,除去騎乘及習弩、刀牌外,還有部分人有定砲、拽砲的本領,他們在之前選好了位置后,就悄悄將犏牛或駱駝馱運的虎踞砲從拆卸狀態里,靈巧搭建起來,單柱為柱腹立在地上,而后加上砲軸,系上繩索,一人接著半跪在前負責定砲,一人在彈兜邊負責裝彈,四人拽動砲索,很快就骨碌碌地輪番把火毬給拋了出去,十分迅猛,射石丸可射五十步,而射火毬的話,射程可達百步開外。
這火毬,不但內里添加了容易爆燃的材料,且制造時用鐵杵貫穿當中,落下時鐵杵率先戳穿南山黨項的皮制穹廬,而后猛烈延燒起來,根本不存在滾落浪費的現象,大大提高了白草軍“燒村子”效率,對付這群帳篷聚居的黨項族而言,更可謂神器。
驚慌奔出來的南山黨項男女們,仿佛見到了天罰的殘酷景象:突入的白草軍挑蕩們,到處舉刀揮砍著首級,自天而降的火矢、火毬,正不斷炸起火焰,盡情吞噬著他們安身立命的帳篷,有的火勢猛烈燃燒的穹帳里,受傷或來不及逃走的孩童、老人,只能坐在原地,發出絕望而凄厲的叫聲,撕心裂肺,最后活活被火焰纏繞......
少數鼓起勇氣的南山黨項男丁、婦人們,即舉起武器結陣,和突入的唐兵對抗。
可一旦打起來,他們才察覺,自己的武備和高岳精心培養起來的白草軍相差太遠。
在興元府里,武備的生產制造高岳可是一刻都不能放松,他經常對府中人說,昔日漢軍大勝匈奴,原因并不是漢兵體能超過匈奴,而是因漢兵武器鋒利先進,鎧甲牢固堅實,而匈奴則缺乏鍛造冶煉技術,所以出現一個漢兵打五個匈奴兵的現象便不足為奇。
現在白草軍的挑蕩兵們,身上有兩檔甲或扎甲,胳膊上有披膊、箭袖,脖子上圍著囤頸甲,頭上帶著圓盔,手持興元府鐵官鍛造出來的長橫刀,刀身上都統一有“平隴”的銘文,正可謂披堅執銳,沖鋒陷陣起來勇不可擋。
而南山黨項呢?只有少數人得到先前馬重英饋贈的甲兵,大部分人和之前高岳鎮壓的野雞羌的水準差不多,長武器便是熏黑削尖的硬木頭,衛身武器則是鍘刀、匕首,遠程的武器便是弓箭,連鐵簇頭都極少。
故而一旦接戰,這群南山黨項的男男女女,稀里嘩啦地被白草挑蕩兵的長刀給削翻砍殺,不是他們沒有勇氣,然則在強大的技術碾壓前,什么都是無濟于事的。
突襲戰不到一個時辰,二三里的南山黨項營地里,火焰張天,被屠戮的尸體累累地疊在道路、木柵或水坑邊,數名酋長領著殘余的族人,往殺牛嶺北面的地帶逃奔著。
而攻陷營地的白草軍唐兵們,似乎也沒有追擊的興趣,他們到處牽拉著俘獲的牲口、戰馬和人丁,有的則正不慌不忙地舉著火把,沿路點沒有燒起來的穹廬,或者在切割首級,像撿菜那般,扔到攜帶的竹筐里去。
趕過來的白草監軍西門粲,立在匹滿是斑點的馬上,望著這一切,他是受高岳的委托,來監督往北進剿的一路的。
“太殘忍了。”這時,一道趕過來的興元府支官蘇延看著這慘酷的景象,數個蕃落就這樣遭遇滅頂之災,不由得顫抖著慨嘆說。
“蘇博士莫要起婦人之仁,西蕃和這群叛亂黨項在鹽州做的,可比我們要慘酷得多,不狠狠殺幾批,不足以震懾羌胡。”西門粲不以為然,駁斥了蘇博士,告訴他就算仁義,那也要干戈作為后盾,接著他對蘇延說到,“這里的具體虜獲也不要造冊了,現在后繼的糧餉還沒到位,把所得都分賞給將士,有利于鼓舞士氣,維系戰事。”
看來,監軍西門粲已牢牢和高岳的理念捆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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