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5.分金結銀術

待到密封的分金爐升起火來,每隔一會兒,在旁側的符元契便喃喃自語,不斷從活動的穴門,往內里添加硝石助燃增溫......

人群當中,韓愈看得是目瞪口呆,這些自然人工的造化,他在儒學經典里是很難看到的。

不久,分金爐的煉化大功告成,待到被打開后,用濕巾蒙臉的符元契和數名軍士,指著灰上凝結的絲狀白色之物,“衛公,此便是煉好的白金。”

而草灰之下全是赤黃色的粉末,“這便是銀銹,也叫黃丹,實則全數都是鉛。”

原來用分金爐的火焰燒時,鉛塊先被高溫氧化,和銀分離,然后滲過草灰,流入到爐底;而銀則留在草灰之上。

一會兒后,高岳用手捻起表面上絲絲的白金,心情十分激動,對著周圍祝賀的軍府僚佐們,說:“這是生銀子,也就是白金,我們揚州的白金!”

“恭喜衛公,銀坑分為三種,一種單有銀,一種為銀鉛混合,還有一種為銀銅混合,后兩種只要使用某的分金燒煉法,不但可煉出銀來,也可煉出更多的銅、鉛來。一斗的礁砂,平均可煉出五兩的銀。”

高岳欣喜地頷首,這便是幾乎貫穿整個中古時代的“灰吹法”。

“也即是說,浙東和福建的銀坑,絕大部分是后兩種?”

“是也是也。”符元契忙不迭地回答。

高岳大喜,說五千掘子軍明日就點集,乘舟去靈渠,為杜公開鑿彼處水渠。

至于符元契,馬上就在揚州處起處宮觀來,集中全淮揚會“化學”的道士,一道來參詳。

因為高岳還不滿足,他明確地給符元契制定了宮觀的研究目標,“這種分金燒煉法好則是好,但費木炭、柳炭、草灰等太多,本道聽說還有種煉銀術,是用水銀來的,這種比起分金燒煉法更為便捷,你可細心研究。”

符元契為難地說,某只曉得用水銀造假銀子,可用水銀煉化真銀,聞所未聞。

“本道將宮觀立起來,煉師只要潛心鉆研就好,三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便十年,只要功成,你就是澤被后世百年千年的人物。”很顯然,高岳對這種水銀煉銀法,是志在必得的。

同時,杜佑還用船送來環王稻一萬斛,高岳便命在楚州大規模試種。

抱著對水銀煉銀法的追求,符元契便領命離去。

隨后高岳就迫不及待地召來胡商“珠寶王”胡道濟,他有個弟弟叫胡道成的,雇傭來幾位精通鑄錢術的波斯工匠,高岳便斥重金,讓他們造出了天朝歷史上第一枚制式銀幣,“興元銀寶”(本位面歷史,天朝第一個制式銀幣,是金朝所鑄造的‘承安寶貨’,不過流通時間不長,且湮沒無實物)。

興元銀寶一次性造出了五十枚來,高岳公布說,每枚銀寶重一兩,成色九分八,抵銅錢兩貫——而后高岳便將這批興元銀寶,統統分賜給了軍府內的女眷和兒童。

此銀寶鑄造精美,中間是無孔的,有浮雕和文字,浮雕便是武毅軍的象征黑白貔貅,文字即是興元年號歲月,還有“淮揚寶貨”的字樣。

郭再貞的兒子們拿到兩枚銀寶,開開心心地去禪智寺集市上買糕點和嬉具,結果貨販子全不敢認,于是兒子們都哭著回家,說這銀寶是個什么銀寶,壓根不值錢,那衛國公騙我們,鬧得宇文碎金是哭笑不得。

接下來數日軍府內,高岳對鑄造出來的“興元銀寶”是愛不釋手,反復把玩。

推官韓愈有些不悅,就進諫說白金和美色、犬馬相同,可亂人心志,衛公還是盡快將其歸于庫藏吧!

“庫藏?不,本道不會將這些銀幣歸于庫藏,而是要在淮揚轉通,如今市面上不認可,還是因為量太少,隨即本道即知會浙東、福建兩道,就在礦上旁側設局,大量燒煉白金,而后鑄造成錢幣。此后這銀寶便是主幣,而銅錢則是輔幣,商貿便能進一步發達了。另外,本道馬上就要著手第二批遣倭的船只。”

“是要貿易來倭國的金銀嗎?”韓愈心中隱隱有了預感。

“不慌不慌,倭人不是傻子,不會不知道金銀外流的害處,所以我們先貿易大宗的正常財貨。”

“正常財貨?”

高岳點頭:“棉布、生絲、絲帛、瓷器、紙張,還有戰馬。這些東西可都是生活所必需的,我先只要倭國用硫磺來換,等到倭國需求量越來越大時,越來越離不開我們時,就再趁機把銅錢給輸入進去,很快他們就會完全離不開我唐的銅錢,知道銅錢的好處,到時候就方便用銅錢來套取,啊不,是交易倭國的金銀了。錢在倭國價值必重,那么金銀就賤,我在淮揚造一枚一兩銀寶錢,可抵兩貫錢,而同樣在倭國,兩貫錢可能買到足足二兩銀,一來二往間,便能套取,啊不,是獲得雙倍的利潤,這便是錢可生錢的門道。待到銀錢的流通量相當于六百萬到八百萬貫銅錢后,中土很快就全都得用我淮揚的銀錢了,我在揚州把著通往海東的‘銀錢之路’,便能進而操弄,啊不,是惠及整個天下。”

“真臟......”韓愈望著眉飛色舞的高岳,在心中嘆息道。

高岳言出必行,很快他就把張熙和張保高兩位喚來近前來,先問張保高說:“你當初漂流到浙東明州,航線與本道先前派船去倭國是否相同。”

張保高回答說是的,唐、新羅和日本間的航線是固定的,因為海洋在這三國間并不長,哪怕是平底海船也可完成航程。

“你們都是用什么來導航的?”高岳好奇地詢問。

張保高瞪大眼睛,“導航......不用什么導航,反正從俺們莞島郡出發,只要斜著,斜著走,就能到揚州或明州!”

然后張保高生怕高岳無法理解,就反復打著手勢,說“斜著斜著”。

高岳理解了,按照張保高的說法,船只從揚州走,只要遵循固定那一道斜線,就能到新羅最南端的莞島郡,到了彼處,便是對馬海峽,然后不管睜著眼還是閉著眼,都能到日本的對馬、筑紫,接著你便可直接進入瀨戶內,抵達日本的難波。

所以哪里需要什么導航工具,全靠經驗,或者看看自然界的日頭、星辰就可以了。

“保高,這次的船你和張熙都跟著,目的就是要求倭國接受固定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