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其他部門的一團糟來說,吏部還倒算是輕松——無論再怎么亂糟,總得先把布政使弄出來,再把知州知縣知鄉這三級主官選好,剩下的屬官配齊之后,就可以慢慢捋絡“吏”的問題了。
最主要的是,李若冰眼珠子一轉,直接就把主意打到了趙桓從靖康元年就開始特意挑選出來的那些進士們的身上。
這些人有過六部行走的經驗,又被官家扔到禁軍里面訓練了近三年,現在也該是拿來用的時候了。
然后趙桓的臉色就神色不善不的盯著李若冰:“朕好不容易培養了這么幾個人才,現在可倒好,你一下子全給朕劃拉走了?”
李若冰硬著頭皮道:“啟奏官家,微臣也不多要,三十六清計司,正好三十六個進士。您把這三十六個進士給了微臣,微臣也好早點兒把這個四級行政的架子給搭起來。”
跟著趙桓混得久了,李若冰不知不覺中也學到了許多名詞。
甚至還學會了當甩手掌柜——
官家不是把天下劃分為三十六個布政使司,且要求各部對應設置三十六個清計司么?那就直接從官家這里弄回去三十六個進士,讓他們擔任三十六清計司的主官。
然后就可以把遴選地方官員的任務扔給他們了。
可是趙桓頓時就氣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從靖康元年到靖康三年,滿打滿算就三十六個比較出挑,能夠算得上是允文允武的人才,現在可倒好,他李若冰大手一揮全特么要走了!還口口聲聲的不多要!
臉呢?
不管怎么生氣,最終還是咬牙切齒的趙桓退了一步,調撥了以白庚為首的三十六個靖康元年的恩科進士給李若冰,直接就把吏部現在最大的問題給解決了一大半。
然后反應慢了一拍的樞密院、中書省以及剩下的五部就很鬧心。
尤其是執掌樞密院的種師道,更是恨不得現在干脆病死算逑,也好過現在一把把的薅頭發——
按照官家給的規劃,以后打不打、打成什么樣兒、什么時候結束之類的問題歸皇帝和兵部,可是剩下的怎么打的問題,就全歸了樞密院。
當然,如果單純的只是這樣兒,如果單純的只是改一改禁軍和廂軍的編制問題,那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官家還把整個樞密院都給拆分了——負責統籌參謀的,負責后勤的,負責裝備的,還有負責監軍的,負責軍功的
負責訓練的
負責帶兵砍人的,等等相應的衙門都拆分開來
各自統管各自的一攤子破事兒。
除去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還有一個更要命的問題擺在種師道面前。
裁汰的禁軍和廂軍怎么辦?
眾所周知,大宋軍隊的戰斗力確實是不怎么樣
同等數量的禁軍未必就能干得過同等數量的豬。
可是再不怎么樣的軍隊,那也是正規軍。尤其是被裁汰下來的
多半又是些軍中的兵油子
一旦這些人在地方上鬧出什么問題,最后這板子會打到誰身上?
種師道覺得地方官肯定會倒霉,可是樞密院也絕對討不到好兒。
然后一想到大宋上百萬的禁軍和上百萬的廂軍要進行整編裁汰,種師道就想薅頭發。再想到已經全白的頭發本就所剩不多
再這么薅下去……
種師道覺得自己穿上袈裟就能冒充禿驢了。
總而言之
拜官家的任性所賜,如今整個大宋朝堂上的各部各衙都被各自手里那一大攤子破事兒給壓得喘不過氣來,無論文武都在一把把的薅頭發。
所以靖康四年的新年氣氛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熱烈,反而有些壓抑——誰也沒心情過這個年。
金富軾和樸成性就是在這種低氣壓的氛圍下跟著汪吉回了汴京。
“沒什么大不了的。”
負責忽……接待金富軾和樸成性的林國丈又一次適時出現在兩人面前,并且大概的向兩人解釋了現在汴京城中氣氛壓抑的原因。
“寬慰”了兩人一番后
林國丈又笑瞇瞇的問道:“不知道貴使前往灤州邊市一行,可有所得?”
金富軾原本就不敢多打聽汴京的情況
現在聽林國丈不再提起這一茬,金富軾心里更是高興
笑道:“卻是要謝過官家厚愛,也要多謝國丈抬舉。下官往灤州邊市一行
所得頗多。”
說完之后
金富軾又嘆了一聲
說道:“不過,下官來大宋也快有一年的時間,如今也該歸去了。”
林國丈嗯了一聲,說道:“也好。只是工部所修的忠烈祠已經完工,官家不日將親率百官往忠烈祠見禮,貴使何不多留幾日?”
皇城司的天牢,與地方官府的牢房可是大不相同。
地方官府的牢房多半都是陰森可怖的,而皇城司的天牢卻是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被戲稱為“人間煉獄”的刑訊房,另一部分住人的牢房卻是干凈整潔,甚至每間牢房都有單獨的窗戶能夠看到外面的天空。
當然,皇城司的天牢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除了被打入天牢的官員之外,一般的江洋大盜都沒有那個資格,更別說普通百姓了。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破例的時候。
比如徐百祥,就能有幸得到趙桓的額外關照,以一介白丁的身份住進了皇城司的天牢,享受著單間牢房、專人看管、御醫看護的特殊待遇。
總的來說就是該受的刑罰不會少,但是想死卻也死不了。簡稱活受罪。
靖康三年臘月二十八傍晚,又挨過了一頓鞭刑的徐百祥剛剛被人灌下一碗參湯,御醫便來給徐百祥把了脈,確認死不了之后才向等候在牢門外的何薊點了點頭。
這是徐百祥第一次看到穿著官服的人來天牢里,而且看那模樣還是沖著自己來的。
看著全家老小一個個死在自己眼前,早就已經絕望的徐百祥勉強笑了一聲,說道:“你們還有什么花樣,都盡管使出來吧,反正早死早超生,爺爺不怕!”
何薊呵的笑了一聲,說道:“早死早超生?你怕是超生不了了,因為官家說,似你這般豬狗不要如的東西,就該讓你遺臭萬年。”
說完之后,何薊又扭頭吩咐道:“帶上他。”
被獄卒拎到了天牢的院子里,徐百祥忍不住瞇起眼睛,抬頭看了看正在飄著雪葉的天空。
何薊卻又轉過身來,吩咐道:“先絞斷他的舌頭,再斷了四肢,以鐵釘鑿入,固定成跪姿。”
一眾早已準備好的士卒和工匠們立即忙活起來。先是有皇城司的士卒上前絞斷徐百祥的舌頭,接著又有人用鐵錘敲斷了徐百祥的四腳,然后又用鐵釘將之固定成跪姿。
待皇城司的士卒退下之后,旁邊的工匠們便立即圍了上來,先是以固定好的徐百祥為模子倒了副模子出來,再將徐百祥裝入其中固定,直到院子里的一爐鐵水燒成之后,這些工匠們才喊著號子,將通紅的鐵水灌入包裹了徐百祥在內的模具之中。
便聽呲地一聲,一股子含有毛發與皮肉燒焦的焦臭味忽的散布開來,縱然是見多了酷刑的皇城司士卒也是人人作嘔,那些早有心理準備得工匠們更是不堪,一個個都跑到一旁吐了起來。
待模具冷卻下來,再打開模具,只見一副鐵鑄地跪像便出現在眾人跟前。
原本站在跪像前面的一眾皇城司獄卒頓時忍不打了個冷顫,閃身避到一旁后不再去看那尊跪像。
唯有何薊呸地一聲,一口吐沫直接吐到了跪像地身上。尚有余溫地跪像發出呲地一聲,那口吐沫便以肉眼可見地速度蒸發殆盡。
何薊又對跟在身后的皇城司士卒們吩咐道:“等稍微涼一些了,就趕緊送到忠烈祠去,好讓他跟中行說他們去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