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楷準備離開東京汴梁的時候,這座大宋的帝王之城,也在新成立的天子親征行營的指揮下,開始全力備戰了。
因為趙佶這位官家沒有退位跑路,所以掌軍二十年的童貫,還有童貫手底下的勝捷軍將領大多都還在東京沒有跑路。而且童貫還被趙佶派了一個行營副使的差,和兩府相公們公推的李綱,還有那個患了什么重病的前蹴鞠明星,現在的三衙管軍太尉高俅一起主持東京布防。
雖然童貫在宣和北伐中的表現爛得一塌糊涂,但他畢竟帶兵二十余年,軍事水平還是超過李綱這個文官的。所以在他的建議下,現在的東京布防可要比上輩子李綱領導東京保衛戰時合理多了。
首先,童貫沒忘記牟駝岡的軍馬和馬料。被趙楷派人拉走了五千匹馬后,牟駝岡馬場之中還有一萬五千匹軍馬,還有堆積如山的草料和豆餅。這些馬匹和草料可萬萬不能落入金賊之手!
所以從臘月二十三日開始,勝捷軍和侍衛馬軍的一萬多人,就忙著將牟駝岡的馬匹和草料都運入開封府城。實在運不走的干草,也必須全部焚毀,以免資敵。
其次則是在東京汴梁城外設立數個據點,用來掩護汴梁外城的東、南、西、北四面——自古孤城難守,所以守城一方都會盡可能的在城外設立支寨支堡,用來掩護主城,加大敵人掘壕圍城的難度,同時增加城防的縱深。
而此時的東京開封府城外,早就遍布著各種宮、觀、驛、莊,其中不乏堅固的建筑可以用來改造成為支寨堡壘。
而在這些建筑當中,又以開封城西的瓊林苑、開封城南的青城宮、開封城北的含芳園、開封城東的宜春苑最為堅固!
其中瓊林苑中金明池畔的寶津樓高約七八丈,還擁有一個三四丈高的夯土包磚的基座,看上去就跟個大型碉樓一樣!
另外,在寶津樓邊上的金明池中還人工填出了個小島,島上修了水心五殿,只要稍加改造,也是一座堡壘。一旦金明池的池水解凍,這座堡壘就會四面環水,易守難攻。
二十四日上午,本屬于宮廷御苑,閑人莫入的的瓊林苑,忽然就喧鬧了起來。大批的兵丁民伕一大早就扛著鐵鍬、鐵鏟、斧子、鋸子等工具,在一群文武官員的帶領下,從開封外城的新鄭門內開進了瓊林苑,隨后就開始鬧哄哄的施工了。有的挖土,有的砍樹,有的拆屋,有的則把官家趙佶花費巨資收集來堆在瓊林苑內的假山奇石全部敲碎,再搬運上高高的寶津樓......
而幾個穿著緋色袍服的六品以上文官,則一起登上了寶津樓的頂層。居高臨下,憑欄而望,還不時的指指點點,低聲交談。
不過他們所議論的事情,卻和瓊林苑的改造和布防沒有半點關系。
“三大王昨日已帶人從內藏庫中取走了三百三十萬財貨。今日勝捷軍又驅趕了不少牟駝岡的軍馬入了鄆王府。而從三日之前開始,鄆王府的人就在四處搜羅大車和騾馬......看來這兩日便要出城去了!”
說這話的文官,正是日前在崇政殿上當出頭鳥勸趙佶內禪跑路的吳敏。他這個出頭鳥當虧了,把門下侍郎給當沒了,現在變成了天子親征行營的參議軍事。
“走的好啊!他要再不走,官家沒準就會改易國本了!”
和吳敏對話的人是天子親征行營的行營使,同時也是尚書右丞的李綱——他雖然也是只出頭鳥,但是趙佶還得用他去盯著陸續向開封府匯集的一群驕兵悍將,所以非但沒有免他的職,還給了他一個副相,命他主持東京開封府的防務。
白胡子白頭發的老臣耿南仲今天也登上了寶津樓,聽了李綱的話,只是搖搖頭道:“可他如果真的買退了金兵,國本的地位一樣會不保啊!”
“希道兄,你多慮了。”李綱笑道,“金兵一退,官家的心就安了,他身體那么好,至少還有二三十年官家可以當,又怎會立鄆王這樣的藩王為儲?”
耿南仲瞇著眼睛,道:“這可難說......官家素來寵愛鄆王,昔日北伐燕云時就想以之為元帥,好讓他立下大功以取代太子。這次鄆王如果買退了金賊,就有可能挾金以自重,成為國本也是預料中事!”
“買退金兵也不容易吧?”李綱思索了一下,“金賊如果不受挫于東京城下,如何甘心退兵北返?”
“難道右丞覺得東京堅城擋不住金賊?”耿南仲反問。
“怎么可能會擋不住?”李綱道,“便是官家禪位而走,鄆王困于府邸,小弟都有把握守住東京,何況現在官家沒走,鄆王還去了河北督軍?”
“這不就是了!”耿南仲恨恨道,“金賊受挫于堅城,后背又被河北義軍襲擾,進退兩難之際,鄆王再遞過一把和談的梯子,金賊能不順著往下走?一年三百萬呢,比咱們給契丹人的歲幣多了五倍!到時候鄆王于外結好金人,于內又得河北將士擁戴,官家哪里還敢不改易國本?如果官家不改易國本,鄆王就要帶兵來自改了!”
李綱和吳敏聞言都是眉頭一皺。耿南仲說的有理,官家就是個慫人,前日在崇政殿上就差點把皇位讓出去給鄆王。如果不是鄆王根基淺薄,更兼大敵當前,恐怕現在已經是新官家了。
耿南仲又道:“而且鄆王已經干出了一次逼宮的事情,而口口聲聲說要當李世民,如果真有了李世民的功勞和兵馬,又怎會不更進一步?而官家何等樣人,兩位還不知道嗎?”
言之有理啊!
李綱和吳敏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雖然他們倆都知道趙楷的文韜武略比趙桓強得多,但是作為堅守大宋體制的文官,他們都不會支持廢長立幼和廢嫡立庶,而且他們也不會喜歡趙楷這樣好勇斗狠的君王。如果讓趙楷這樣帶兵的皇子當了官家,大宋以文御武的體制能不能持續下去都要存疑了。
這可是天下士大夫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吳敏已經明白了耿南仲的心思,當下就問:“希道兄是不是有什么阻擋鄆王再進一步的法子?”
李綱也明白了,于是就問:“希道兄有何良策就快說吧,我和吳元中的心意你還不知道嗎?”
“好,那老夫就說了!”耿南仲拈著胡須,嘴角浮出一絲冷笑,“鄆王要過河,咱們就來個拆橋......拆了他的議和之橋,讓他過河之后就再也回不了開封府!”
“怎么拆?”李綱問。
“拆了議和之橋后又怎么哄退金賊?”吳敏也問了一句。
耿仲南笑道:“據鄆王上奏,他去河北后會以大名府為根本......如果大名府的士子百姓軍兵全都主戰斥和,鬧得群情激憤,鄆王還敢遣使乞和于金營嗎?
既然鄆王無力主持議和,那么等金賊大軍齊集東京城外后,朝廷自派人去談判不就行了?橫豎就是割燕山府,出三百萬歲幣!”
吳敏問:“可是大名府的士子百姓又怎會鬧將起來?”
一旁的李綱哈哈大笑起來:“此事何難?派人去聯絡大名府的士林清流不就行了?”他看了眼耿南仲,“希道兄久在東京,可知有誰能擔當此重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