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渾人(白銀盟16/40)
206渾人(白銀盟16/40)
可自己提點的京兆府附近湊點高品質的鐵礦石和焦煤都費勁,想用純堿還得從熙河路購買。因為人家那邊有青海湖這個大鹽湖,一到冬天湖邊就會有天然堿結晶,撿石頭一般隨便撿。
反觀湟州,幸虧富姬去的時候聽了自己的話,帶上兩伍平民打扮的親從官禁軍,否則還能不能回來都是問題。
僅從蘭州到湟州城的路上馱隊就遇到了兩次劫道的,從湟州再到南宗堡幾乎天天有人日夜跟隨圖謀不軌,最終還是禁軍亮出了強弩,勉強算嚇退了這些陰魂不散的家伙。
看看人家的領地,再瞧瞧自己的治下,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我會派人去沈兄治下尋找建立烏金行之地,所需財物無需擔心,自然也不會虧了沈兄你。日后烏金行產出之兵刃甲胄優先供應沈兄的親軍,也無需購買,用礦石、石油、堿石抵償即可。具體事由沈兄與小弟代表商討,來人曰朱八斤,想必沈兄也不陌生。”
既然自己沒有這么多資源,那就得想辦法把別人的資源弄過來,這是洪濤的第一個念頭。
可惜自己是朝廷命官,以前沒實職的時候不能隨便走動,現在有了照樣還是不能,所以得派個人去和沈括交洽。
朱八斤在渭橋鎮建設上算個項目經理,所有關于選址、預算、工匠招聘培訓、產品質量管理的項目幾乎都參加了,雖然技術細節上還是一竅不通,但總體統籌規劃已經入門。
讓他重新設計一套產業鏈沒戲,但照貓畫虎還真沒人能比得過。他又和沈括在金明池見過,雖然兩人連一個階級都算不上,更沒有啥私交,但幫自己爭取點利益、幫沈括出出主意還是很合格的。
“另有一件事兒還要沈兄大力協助,小弟去湟州任職之事想必已然知曉,可湟州本地之情況恐怕沈兄還不太清楚。當地山川比村落多、匪盜比田地多。小弟身邊人手有限,怕不易立足。沈兄如有親信之人不妨先借與小弟用用,蕃漢皆可、文武不挑。不是白借,小弟給付利息,此次會由八斤一并帶過去,拜謝!”
除了四處劃拉資源之外,洪濤還想和沈括借點人用用。渭橋鎮這個工業基地必須保持運轉良好,所以高翠峰得留下。朱八斤又去了延州,短時間內恐怕也回不來,自己身邊好像就沒啥人可用了。
許東來和那些孩子主要的工作是調配火藥,目前這個技術還不能擴散,必須跟著自己一起去湟州。
“從武家、胡家挑選幾個工匠去延州走一趟,把我的親筆信交給沈大人。如果他愿意合作,就找合適的地方再建一個烏金行,不用太大,只需煉焦窯和煉鐵爐即可,做為渭橋鎮的原料補充。”寫完了給沈括的信,洪濤把朱八斤叫來,交代了去延州的事宜。
“只怕沒有官人坐鎮,八斤不好與那些朝廷命官說到一起。沈大人沒那么多繁文縟節,可他手下的人難講。”朱八斤對這趟任務抱的希望不大,他和洪濤的思路不一樣,是從具體工作實施方面考慮的。
“……無妨,盡人事聽天命,如所謀不成,就先遣徒弟在當地開辦貨場,專門收購堿石、石油送往湟州。咱們在湟州還有大買賣可干,到時候讓他們眼饞去吧。”
朱八斤所擔憂的問題確實是個問題,洪濤想了想,自己也沒辦法解決,那就干脆不解決,繞開不就完了。
我想拉著你們一起前進,你們非坐在地上拖后腿不想前進,那我就松手唄,總不能為了拉著你們而誤了自己前進的步伐。
“如此甚好,八斤這兩日找好人手即可出發。”得到了駙馬的撐腰,朱八斤就全放心了。他并不怕沈括那邊如何如何,主要是擔心完不成任務回來沒法和駙馬交代,當下揣好信件就要離開。
“等等,八斤,坐下,我還有話要說。”這時洪濤突然開口叫住了他,然后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大人還有話要叮囑?”朱八斤覺得下面將要說的話好像挺關鍵,因為駙馬又開始摸他那幾根若隱若現的胡子了,只有使勁兒動腦子時才有這個動作。
“你從開封就跟著本官忙前忙后,算起來也應該還清了兒子的債。這次去湟州福禍難料,本官又沒有官職許與你,難道不想回開封守著烏金行安安穩穩當個富家翁嗎?假如有這個想法盡管和我提出來,王相那邊由我去說項,必讓他把你兒子放出來。假如你還想幫官人一把,依舊可以在烏金行中任職,如何?”
洪濤并沒有談工作,而是把話題轉到了朱八斤身上。這個人跟著自己除了發點小財之外好像別無所求,也一直任勞任怨的甘受驅使,這讓洪濤很不安心。
在他的人生理念里就沒有忠心這個詞兒,人和人交往必須有利益訴求,這個利益可以不是錢,但必須有。
只要誰無緣無故的跟在自己身邊奔波,那這個人就將被視為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在去湟州赴任之前,洪濤打算把各種不穩定因素都鏟除,然后輕裝上陣。別前面防著敵人,后邊還得防著自己人。
湟州不比開封和京兆府,在內陸城市中再怎么耍心眼斗雞賊也不會傷及性命,自己還有心情陪著他們玩。可到了邊境一不留意就是死翹翹,還是別搞這種高難度的技術動作了。
“大人小看我朱某人了,八斤雖然沒怎么讀過書,卻也懂得為國靖邊是值得稱道的大好事兒。可惜八斤能耐不濟,無法和大人一般運籌帷幄,卻想跟在大人身邊為朱家謀個好前程。”朱八斤好像已經打過草稿了,并沒怎么思考就回答得很流利。
“你怎么就能確定跟在我身邊會有好前程?萬一是個大災難豈不是誤了你一家老小?”這番話能信嗎?洪濤是真不信。
“嘿嘿嘿,八斤知道大人不信和尚道士那一套,但大相國寺的純真大和尚實乃得道高僧,他與小人算過一簽,指點貴人在西方,命屬金。大人一說要去湟州小人就知道貴人來了,大人煉鐵、鍛鋼、造利箭寶甲,無不是金。跟著大人就是命中注定,即便最終一無所獲那也是小人氣運不夠,無福消受,與大人無礙。”
朱八斤也知道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無法取信于人,開始詳細解釋他的人生理念,光說還不夠,又從貼身掛著的一根小竹管里拿出張小紙條遞了上來。
“封建迷信真害人啊,想不到你五大三粗的外表下,還有這么一顆虔誠的心……好好保管它,二十年后如果你我還都活著,再把它拿出來也不乏是個好故事。”
洪濤把紙條展開,才發現是個批語。所謂批語就是寺廟里求簽之后,花錢請大和尚講解簽上的具體含義。
上面的字是不是大和尚寫的洪濤看不出來,但這張紙條肯定不是新弄的,上面不光有汗漬,還有一股子濃濃的汗酸味兒,想來已經被朱八斤貼身佩戴了很久。
信還是不信?這可真難住了洪濤。世界上人的思想方式種類太多了,往往一個重大的抉擇卻是由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兒來引發,這也不能說是瞎編,暫且就這么滴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朱八斤覺得駙馬信了,挺高興,又把紙條小心翼翼的卷了起來塞回竹筒。
“我想問問,你給了那個和尚多少錢,他才給你批語?”這個問題純屬無意,好奇而已。
“……小人不曾給錢,小人的徒弟與和尚說,他若不批就拆了他的攤子……”朱八斤這次真有點撓頭了,好像也覺出了什么不對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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