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有毒

200 規矩得慢慢養(白銀14/40)

200規矩得慢慢養(白銀14/40)

200規矩得慢慢養(白銀14/40)

“高兄、高兄,可曾知道大人何時啟程?”洪濤溜了,只剩下高翠峰一人站在碼頭上躊躇滿志,突然從停著的一艘槽船里又鉆出個黑臉漢子。

“……王兄恐是要繼續起早貪黑了,大人并無馬上離開之意,下官還有要事要辦,保重!”

高翠峰讓這人嚇了一哆嗦,腦子里的思路也被打斷,很是惱火。可他還是忍住了,抱拳拱手回答了對方的問題,也不多說即刻告辭,念念有詞的快步離開了碼頭。

“你這含鳥猢猻、窮酸餓醋,閑常時只如鳥嘴,急上場時便沒些用。保重!待俺練得角抵之后,送你這廝一雙缽大拳頭!”

來人是王冠,他恐怕是渭橋鎮里最難過的一個,每日要跟著親從官一起訓練還不敢廢話,因為駙馬也親自下場。

這次是想讓高翠峰側面打聽打聽駙馬幾時才能去湟州赴任,屆時沒了駙馬約束就能稍微偷偷懶了。沒想到高翠峰還給忘了,氣得他蹦著腳的罵。

王冠倒不是刻意為探聽消息來的,他正駕船帶著武家和胡家尋找適合開渠的河岸。按照洪濤的計劃,光有一條水渠不足以保證鍛造作坊的冷卻工序,必須一主一備,防止因為汛期或枯水期而影響生產。

現在洪濤放個屁這兩家人都說是香的,自打見識到焦炭窯內那些看不到、聞不見的煤氣真能讓高爐和平爐的爐溫升高之后,他們供奉的祖師爺就多了一個小銅像,怎么看怎么像駙馬的樣子。

洪濤也真不客氣,非但沒有去阻止這些人以活人供奉,還特別指出銅像的眼睛有點小、腿也短了,必須是長腿大眼睛才好。

倒不是洪濤臉皮厚,而是他已經被這些古代匠人折騰服了,深知有些事硬攔是攔不住的。比如彭大和王大頭總要在產品上精雕細刻、再比如武家每爐鐵水都要用雞血祭奠。

你不讓干他們就偷偷干,總不能整天十二個時辰都派專人盯著吧,管不了索性就不管了,只要不影響生產愛干嘛干嘛,信仰自由嘛。

“王大人這兵當的倒是灑脫,就連我等也得起早跑步。監司大人有言,鍛煉身體、保衛自己;鍛煉肌肉、防止挨揍!若不是老漢無人愿收,定要去陣前會一會西夏蕃人,難道他們還能長出兩個腦袋不成。老漢的精鋼鍛錘重一千二百斤,一錘一個全將他們砸成肉泥!”

武六是第一上岸的,王冠和高翠峰的對話他基本都聽見了,由于里面含有對駙馬的不敬之語,老頭非常不愛聽。

若是放在以前,即便王冠辱罵當今圣上他也沒脾氣,因為匠人怎么可能斗得過禁軍指揮使呢,想都不敢想。

可現在他不僅敢想,還敢說了。在渭橋鎮上,工匠的地位可以說高的都快沒邊了,即便犯了錯誤,那也得由監司、判官、工匠代表共同商議才可定罪,任何人包括駙馬本人都無權私自判定,更不許擅自處罰。

另外駙馬還發明了一個玩意叫食堂,其實就是幾個互不相連的棚子,磚墻草頂,連門窗都沒有,除了遮擋太陽和雨雪之外屁用沒有。

但所有在這里干活的工匠包括小工和雜役,都把能進入最東邊的棚子里吃飯當做畢生奮斗目標。因為這些棚子是分等級的,從西至東依次升高。

最東邊的食堂只有獨領一項工序的大匠首領才可進入,駙馬還給這些人起了一個新名字,叫工程師。

有了這個稱號不僅僅能凸顯身份高貴,還有諸多實惠。工程師吃的飯和下一等的技術員、技工、小工、雜役都有所不同,頓頓有魚有肉、有涼有熱、有葷有素,下工之后還可以小酌幾杯駙馬親釀的二鍋頭酒。

此酒別說喝,只要打開瓶塞就能逆風香半里。勞累一天之后喝上兩小杯,暈暈乎乎如踩著棉花般回屋一覺到天明,渾身上下煞是舒坦。

光有吃喝也能忍,最讓大家不能忍的就是工錢。從雜役開始算,每一級都有上中下三等,一級和一級之間已經不是高多少的事兒了,得問高幾倍!

界定誰能拿多少工錢的標準不是駙馬和某些人的命令,而是一種叫做工序卡的玩意。在那上面詳細記載著每道工序是誰干的、什么時辰干的、具體干了什么。

等所有工序都完成之后,會有低級或者中級工程師查驗產品、評價品級。品級高在哪里、為什么會高一目了然。

誰能連續一百天保持工序卡全部為優,那就誰的意見也不用問,拿著工序卡去蓮夫人那里報備,立刻就升一等。

其實渭橋鎮給的工錢真不高,除了飯菜管飽、平白無故被訓斥、克扣、打罵的情況很少之外,干到小工一級每日才能拿四十文錢。

但來應工的人依舊絡繹不絕,大家圖的不是混口飯吃,而是準備多學點手藝、快點漲等級、然后掙大錢勤勞致富。

有沒有懶鬼無賴打算順水摸魚呢?必須有,只要有人類存在的地方,就從來沒缺過這種人。

但在渭橋鎮想混日子基本沒可能,連續五次工序卡被畫上差就得降級。注意啊,不是降等,而是降級。好不容易費了一年力氣升上去三等,只需五次就會被打回原形。

如再不知悔改,那就是除名了。只要被一個工坊除名,整個渭橋鎮都不會再錄用,甚至去礦場當雜役,很多礦戶都不樂意收。

人家說了,渭橋鎮用的都是好工,在渭橋鎮那么規矩的地方都待不住肯定不是啥好人,能不用就不用,免得給自己招惹是非。

州縣官府對此事頗有微詞,但也無法出面阻攔。渭橋鎮既沒有花大價錢搶奪勞動力,也沒故意破壞地方上的農業生產,他們雇傭的都是流民,也就是沒有土地可以耕種的人,對于有產有田的農戶一概不予錄用。

這玩意合理合法,還替朝廷解決了一些不穩定因素,怎么阻止?上報朝廷彈劾?皇帝如果看到這種奏章,會不會帶著禁軍直接沖過來把寫奏章的官員給砍了?如果替朝廷分憂都會遭到彈劾,那還要他這個皇帝毛用,這已經不是彈劾駙馬,而是打算推翻皇帝。

暗中搞鬼,不許本地人去渭橋鎮上工出力?先不說這么做會不會又把親從官禁軍招來,流民和無產者們也不會答應啊。除非州府也能給大家發工錢,問題是州府拿不出這筆錢。

洪濤這個辦法好吧?確實好,就連看他很不順眼的本地官員私下里也不得不佩服,這位駙馬太尼瑪能整了,全是陽謀,眼看著干著急誰也沒轍。

但這么好的辦法愣是沒普及開,除了渭橋鎮之外沒有一個地方打算采用。因為大家誰也不傻,掰著手指頭算一算就會發現,這么做的人力成本好像要高不少,也沒有什么利益可圖。

在這一點上他們沒錯,工序卡管理、等級升降和工資拉開檔次的制度確實會提高人力成本,非常不適合小作坊、小規模的產業。

洪濤弄了一套如此復雜的管理辦法出來,根本也不是沖著降低人力成本去的。要想降低成本,他有更簡單、更方便的辦法可以用,比較計件、比如分組承包等等。

之所以費心費力還不省錢的去推行這種管理辦法,洪濤是沖著整個體系去的。他要用渭橋鎮當母雞,生生把古人的觀念用榮譽和利益給扭過來。

讓他們愈發清楚的認識到知識就是錢、質量就是錢,靠知識和質量不僅僅可以得到錢,還能獲得周圍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