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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三節傲慢
“砰!”
槍聲如此刺耳,震得周圍樹上積雪“撲簌簌”抖落下來。
謝浩然反應機敏,他時刻保持警惕。榮蘭新扣動扳機的時候,他已經聽到了金屬撞擊的異響聲。來不及多想,立刻抬腿給了走在前面的南宮立峰屁股上一腳,將他用力踢開,同時借助這股反推力將身體向后傾斜,避開了從面前飛射的子彈。
局勢一下子變了。
“所有人戒備!”
“列陣!”
所有護衛立刻改變方向,紛紛拿出武器,將茅山派眾人團團圍住。
賀興仿佛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帶著兇悍到極點的狂暴,一頭沖進人群,目標牢牢鎖定了榮蘭新。兩個想要攔住他的年輕人被當場撞飛,劉詞懷想要說點兒什么,也被他一拳砸中面頰,歪倒在地上。
掌門遇襲,貼身近衛會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一名茅山派的年輕弟子被鋒利短刀割斷喉嚨。他瞪著眼睛,雙手死死捂住喉嚨,鮮血如泉水般從指縫里“汨汨”流淌出來。張著嘴卻說不出話,就這樣雙膝跪倒,身子慢慢倒了下去。
旁邊,另外一名茅山弟子頭顱向后揚翻,被巨大力量強行扭斷的脖子無法支撐,后腦勺緊貼在背上,拉伸力極好的皮膚繃緊至極限,“嗤拉”一聲斷裂,露出白色的骨頭斷口。
狂怒的賀興直接揮拳砸中正前方另外一名阻攔者。拳頭落點非常準確,可怕的力量貫穿了羽絨服,從對方胸口筆直鉆入,撕裂皮膚和肌肉,粉碎了骨頭,從對方后背上透穿出來。巨大的拳頭帶著血肉,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粘在外皮表面的血肉殘渣迅速降溫,變成了晶瑩的紅色冰渣。
頃刻之間,六名茅山弟子被殺。
賀興用力甩脫穿在自己手臂上的溫熱尸體,一把抓住榮蘭新的右腕,左手扣住她的肩膀,帶著令人驚嘆的力量順勢一扭,可憐的女人雙眼瞪圓,張口發出凄厲到極點的慘叫。所有人清清楚楚看見,她握槍的那只手瞬間如麻花般扭曲起來,紅色羽絨服就像一條破毛巾,被無數斷裂的骨頭從內部刺穿。嬌小潔白的手掌整整翻轉了三百六十度,以無比詭異的狀態停止,伴隨著劇烈顫抖的身體,當賀興松開手的時候,榮蘭新的右臂也得到放松,就這樣吊墜著在空中,緩緩朝著反向旋轉。
能夠成為謝浩然身邊的近衛隊長,賀興并非毫無緣由。他很聰明,也足夠忠誠。懂的判斷局勢非常重要。他知道謝浩然不想殺人,也沒有與茅山派全面翻臉的意思,所以真正殺死的茅山弟子數量不多,核心目標只是開槍的榮蘭新。
劉詞懷強忍著疼痛從地上站起,迎面看到了謝浩然那雙陰沉到極點的眼睛。
“劉道友,你們茅山派究竟什么意思?”前一句話還保持著應有的禮儀,后一句就變得陰森恐怖:“活得不耐煩了嗎?我可以免費送你們一程。”
劉詞懷知道現在說什么也沒用。他側轉身子,怒視著剛剛被賀興拖到近前,半死不活的榮蘭新,怒聲咆哮:“你為什么要開槍?你……你瘋了嗎?”
榮蘭新心中充滿了后悔。與之前的囂張狂放不同,就在賀興撲過來擰斷自己胳膊的時候,她整個人被前所未有的強烈恐懼籠罩著,隨即就是手臂一片麻木,現在,是慘痛到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驚恐和茫然。
她是真正的天之驕女。
與很多小說故事里的女主角一樣,出身貧寒,卻擁有上天賜予的精靈與才華。家里很窮,無力供榮蘭新上學。她早早就得出門放牛割草,回來還要給下地干活的父母做飯。本以為這種日子永遠如此,誰能想到會被師傅看中,帶回了山門。
“資質”這種東西決定了修士境界的高低。能夠在這個年齡成為煉氣后期,甚至隱隱有著突破跡象,成為筑基修士的榮蘭新,很自然的成為了茅山派后起新秀。很多人在背后議論,說什么“黃長老與榮蘭新之間有一腿……”,其實都是胡編亂造。黃浩亮看中榮蘭新的資質,要說別的方面,還真是什么也沒有。
“給新人足夠的發揮空間”是經常說的一句話。修真宗派也是這樣。茅山派花了很大力氣培養榮蘭新,她也的確不負眾望。,成績斐然。然而,眾人交口稱贊之下,卻讓她自信心過度膨脹,變得目空一切。
從極度自卑到過分張揚,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榮蘭新從未有過“我要統治世界”之類的野心。但是她擁有極其強烈的占有欲。尤其是對于服裝和首飾,更有著異乎尋常的需求心理。孫曉斌與她非親非故,可是來自普通人世界的各種禮物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光彩奪目。以前從未穿過的衣服,奢侈的化妝品,各種足以耀花眼睛的首飾……這些東西讓榮蘭新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想要榮歸故里,想要帶著成千上萬的鈔票回家……是的,修士也有家人,光宗耀祖是所有人都會有的念想。當年爹媽就是因為家里窮,為了省下錢來供養弟弟,這才讓師傅把我帶走。這是山村里所有女孩子的命,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
我們有錯嗎?
當然沒有!
憑什么我們不能上學?
憑什么我們過年的時候不能穿新衣裳?
憑什么我們要做牛做馬忙碌于各種家務,等到大了,十六歲,甚至十三、四歲,就得早早聽從父母和媒人的安排,嫁給從未見過的男人。他們也許很老,四十歲,甚至五十。運氣好的就比較年輕,卻要么手腳殘疾,或者干脆就是個傻子……他們有錢,幾萬塊,甚至十幾萬的彩禮。爹媽說了,這些錢要留著給弟弟娶媳婦,也算是這些年把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給予他們必不可少的報酬。
榮蘭新在山上修煉,與世隔絕。孫曉斌的出現恰好滿足了她對山外那個世界強烈的求知欲望。一次次送上豐厚的禮物,孫曉斌也同時帶來了父母所在小山村里的各種消息。有好的,也有壞的。
政府是真正幫助窮人脫貧。全村人從不適合居住的山凹里遷了出去,政府在靠近縣城的地方專門新蓋了村子。清一色兩層樓的洋房,寬敞又明亮,有自來水,有電燈,家家戶戶都有電視……重要的是,這些東西一分錢也不用花。
這的確是真的。房子可以住,但是不能買賣。家家戶戶的孩子都必須上學。村干部會定期查訪,發現一起就處理一起。若是誰家有適齡兒童沒有上學,父母家人就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壞消息來自兒時的那些小伙伴。
桂花死了。
她在全村搬遷以前就早早嫁了出去,沒趕上享福,也沒能得到上學的運氣。傻子丈夫像對待牲口那樣蹂躪她,十七歲就宮外孕,人沒送到醫院就死了。聽說她婆婆嚎喪了好幾天,嚷嚷著“送出去那么多彩禮,尼瑪的連個帶把的男娃都換不回來。”
鳳英死了。
她一直想念書,覺得以前家里窮上不起學是最大的遺憾。大家一起做小伙伴山上放牛割豬草的時候,鳳英很多次都說“以后要是有了錢,我一定要去上學”。她跟她哥哥一起換親,對方也是兩兄妹。結婚以后,鳳英偷偷攢了些私房錢,悄悄買了教科書自學,被婆家人發現,丈夫和公婆像對付不聽話的牲口那樣狠狠揍了她一整夜……天亮了,鳳英的身體已是冰冷。
巧蘭死了。
她算是所有小伙伴里運氣最好的一個。巧蘭長得漂亮,人也聰明。但女孩就是女孩,在鄉下人眼里,永遠比不上帶把的男娃那么金貴。畢竟女的嫁出去就回不來了,男娃帶著家族姓氏能夠繼承家業。巧蘭男人對她不錯,但巧蘭她父母卻成天算計著親家的財產。巧蘭出嫁以后,她娘每隔一個星期就要“生一次病”。不是頭疼感冒,就是發燒咳嗽。巧蘭家與出嫁的村子隔著兩座山,沒有公路,往返來回必須走山道。巧蘭娘就這樣經常托人帶話給女兒,要她回家“看看快要病死的老娘”。每次巧蘭回來都要帶些東西。新作的豆腐、山貨、肉干、新米……當然也少不了鈔票。幾塊幾十的不嫌少,一百兩百的也嫌多。巧蘭娘總是告訴女兒:你弟弟以后要找媳婦,花錢的地方多。你這個做姐姐的一定要巴著自己家里才對。至于親家那邊……終究是外人。
一次回家的時候,遇上山體滑坡。尸體從成噸泥土下面挖出來的時候,巧蘭身后的背簍里還裝著二十公斤大米,一盒給他娘買的藥。
榮蘭新有種本能的恐懼。她生怕師傅不要自己,把自己攆出宗門。以后,只能像那些死去的小伙伴一樣,永遠呆在村子里。
她修煉很刻苦,進步也很快。用“飛一般的速度”來形容絕不為過,得到了宗門上下所有人贊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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