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六百五九節上門
正好是中午十一點多,單位上快要下班時間。辦公室房門正對著外面院子,斜對面就是食堂,幾十號人站在院子里等著開飯。王榮祥的吼聲很大,所有人都聽見了,然后看到神情有些慌張的蔡志坤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氣急敗壞指著王榮祥叫道:“好,好,好,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王榮祥,這筆賬咱們回頭再慢慢算。”
王榮祥這段時間早就把事情想了個透徹。他也是豁出去了,盯著蔡志坤發出冷笑:“這些話留著對你兒子說吧!就他那種廢物,居然還想要做我家的女婿……呵呵!說句不好聽的,他愿意倒插門,我還看不上呢!”
晚上回到家,梁靜母女倆都在。早早做好了晚飯,擺在桌上。王榮祥換了拖鞋,洗了手,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高高興興吃著。
“小謝很不錯。”王榮祥今天興致很高,特意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著。他看著光彩照人的梁欣麗,很是感慨:“都說“書中自有黃金屋”,這話我算是信了。欣麗這次要不是考上燕京大學,咱們家也找不到小謝這么好的姑爺。就為這件事情,值得喝一杯。”
梁靜在旁邊打趣道:“人家小謝上次來家里的時候你怎么不喝?現在小謝不在,你反而說這些話,馬后炮啊!”
王榮祥有些尷尬:“我這不是得多看看才能發表意見嘛。這次的事情說起來真是虧了小謝,要不是有他的那些朋友幫忙,咱們家真的是麻煩大了。”
梁欣麗手里拿著筷子,點點頭,心有余悸地說:“我也沒想到蔡晨會這樣。那天在店里,要不是賀大哥與葉大哥在,事情絕對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梁靜用筷子夾起一塊紅燒帶魚放到王榮祥碗里:“老王,房子我已經看好了,房款也已經交了。裝修就按照我前些天給你的那張圖紙做吧!我問過裝修公司,他們承諾工程時間不會超過兩個月,加上一個月放房子去味道,下個假期欣麗回來,咱們就能住上新房。”
王榮祥連連點頭:“這個周末我陪你去看家具,不一定要先訂,可以先看看款式,等裝修完了再買。”
梁靜笑了:“怎么你也想要盡快搬走?以前我跟你說這事兒的時候,你還不太愿意呢!”
“那時候跟現在不同啊!”王榮祥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白酒,嘆道:“你在單位窗口上班,我也在辦事處。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兩口子都得看別人的臉。你瞧瞧這個院子里,尤其對面那幢樓,不是現在的領導,就是退下來的領導。他們說話底氣足啊!真正是一言九鼎,誰來勸著都不給面子。說起來,廣場舞也就是這些年剛起來。要換了幾年前欣麗還在上高中的時候,恐怕這一到晚上根本沒辦法做作業,也沒辦法考上燕京大學。”
梁欣麗眼睛里閃爍著冰冷寒意:“他們那些人,根本不會管別人的死活。反正年紀大了,做什么事情都肆無忌憚。”
梁靜點頭道:“報警也沒用。警察只管盜搶兇殺,不管噪音。”
王榮祥放下酒杯:“再忍上幾個月,等咱們搬出去就好了。”
正說著,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梁靜站起來,走過去開門。
蔡志坤走了進來。他左手拎著一瓶“五糧液”,右手拿著兩條煙。以前就來過王家,彼此都是同事,坐在沙發上,對著坐在餐桌前的王榮祥招了招手:“老王,來,來,來,有點兒事情,咱們好好聊聊。”
話題還是關于蔡晨。
“老王,白天的時候是我脾氣不好。你別見外。我知道你喜歡喝酒,這瓶五糧液我放了好幾年了,你別客氣,有空就打開嘗嘗。”
“下個星期……那個,我的意思是,你明天就別去金牛社區了,直接來單位上班吧!還是你以前的辦公室,我讓保潔員給你重新打掃干凈了,跟以前一樣。”
“還有梁靜……對,就是,你看我這腦子,一點兒事情都記不住。白天我去找你的時候,就好像記著有什么事情沒說。現在終于想起來了。那個,梁靜你也回單位上班吧!我讓窗口那邊給你新簽合同,三年一簽的那種。放心吧!這次的事情只是單位上臨時調整,不是要針對某個人。”
氣氛有些詭異。蔡志坤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亂七八糟東扯西拉,到了最后,他終于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老王,商量一下,你們跟派出所的同志說一聲,火鍋店的事情,就算了吧!蔡晨畢竟是個孩子,你們就大人大量,放他一馬。”
事情很嚴重,比蔡志坤想象中要嚴重得多。
他有個律師朋友,此前蔡志坤就這件事情咨詢過。今天中午從王榮祥那里回來,律師朋友打來電話,說是專門查過資料,了解過案情。目前所有證據都對蔡晨不利,因為對方提出了數目較大的涉案金額,所以不能用簡單的“治安糾紛條例”處理。說簡單點兒,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主動權完全控制在王家人手上。
剛開始的時候,蔡志坤并沒有把這個當做一回事。但是他那個朋友一再警告:你必須認真處理。如果對方執意上告,而且以“投毒”的罪名起訴,那么蔡晨面臨的司法處置,將會嚴重到你無法想象的可怕程度。
當時到店里鬧事的三男一女,當著所有人說過一句很關鍵的話:“你是老板,自己來嘗嘗你的火鍋。”
很正常的玩笑話不是嗎?
平時與朋友在一起,大伙兒聚餐,只要是在某個人家里做飯,都能聽到類似的話。
賀慶偏偏死揪住這一點不放。
火鍋里的死老鼠是你們扔的,你們還要讓店主梁靜自己去吃。到底是什么居心?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總之一句話:這不是普通的訛詐事件,單憑這句話,足以上升到生死概念的犯罪。
這不是嘴上說說簡單歸納,而是已經成為了事實。青靈集團安州分部擁有強大的律師團隊。對于梁欣麗這個未來老板娘,無論賀慶還是葉忠康都很巴結。他們打定主意要在梁欣麗母女面前露一手,妥妥的把一起餐廳訛詐辦成鐵案。
蔡志坤最初根本沒把這個當回事。可是后來從律師朋友那里知道,兒子這次到了大霉。如果對方堅持現在的態度,蔡晨必定會入獄,而且刑期不是一般的長。
所以……蔡志坤慫了。
王榮祥有些感慨。這段時間,家里家外出現了很多變化。他忽然發現,曾經“老實人不吃虧”的想法與現實格格不入。
“蔡志坤,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在單位上搞民主評議,我們選你做副科長的那個時候?”他的聲音很平淡。
“記得!”蔡志坤連忙點頭。雖說職位比王榮祥高,但是現在形式比人強,他不得不低頭:“當然記得。”
王榮祥的聲音夾雜著嘆息:“那時候你一門心思的削尖腦袋往上鉆,民主評議對象就那么幾個,你本來是不夠資格的,但是你人緣很好,又走了上面的關系,第二次評議的時候,就把你的名字加上去了。”
蔡志坤不明白王榮祥為什么忽然提起這件事。很早了,都十多年了,那時候大家都是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不像現在,一個個老了,有家有兒女。何況當初民主評選只是在單位上選出一個辦事處科長,也就是行政級別相當于“股級”的干部。這個級別比芝麻綠豆還小,現在早就沒了。
王榮祥不冷不熱的聲音在繼續著:“你那個時候已經結婚,但是跟外面一個女人打得火熱,就在評議之前,你帶著她到醫院做人流手術。”
蔡志坤一下子懵了。他的眼角迅速抽搐了幾下,完全出于本能的矢口否認:“老王,你這就過分了。咱們之間的矛盾歸矛盾,你怎么能……”
“我親眼看見的。”王榮祥還是用平淡無奇的語調打斷了他的話:“我有個朋友在醫院,那天我正好去醫院找他。以前的區級醫院,那時候還沒有與市里的醫院合并。婦產科在三樓,你那天穿著一件灰色的衣服。因為她不是你老婆,我就多看了幾眼。你們在樓梯拐角的時候吵了起來,她跟你要五千塊錢,你說最多給她一千。她威脅你要是不答應,就去單位上鬧,還要告訴你老婆。你后來慫了,答應了……我都聽見了。”
蔡志坤一下子怔住了。他張著嘴,坐在沙發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梁靜母女也被王榮祥的這番話吸引,紛紛坐在椅子上轉過身,安靜地望著這邊。
“我這個人不喜歡惹事,但并不意味著我是瞎子和聾子。老蔡,咱們是同一年進的這個單位,咱倆都是中專生,你有你的生活態度,我有我的工作方法。你想往上走,我理解。所以這件事情我一直幫你瞞著,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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