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偽仙

第五十九節 發燒友

第五十九節發燒友

平心而論,于博年對校長這個位置其實沒有多少留戀。他只是擔心學校其他老師受到牽連,撤銷學校的“文明單位”稱號,本年度的績效獎金也因此被罰沒。那樣一來,人人都會把怒火撒到閆玉玲身上,甚至有可能演變成暴力傷害。

“我和小閆談過了。她明天就遞交辭職申請。”

說著,于博年把視線轉向正在交談的斯科爾森與謝浩然:“我估計他們那里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段偉松認真地點點頭:“行!就按于校長你說的辦吧!”

此時,陳國平與路德維希駕車來到了七十二中門口。

現在臨近中午,刺眼的陽光迫使路德維希在車里抬起右手,橫搭在額前。他瞇起眼睛注視著緊閉的鐵門,又看看站在大門內側那幾名手持自衛棍,神情專注,身強力壯的保安人員,不由得低聲嚷道:“陳,你確定是來對了地方嗎?我怎么看這里不像是什么學校,更像是個守衛森嚴的監獄?”

這當然是在開玩笑。七十二中學巨大的白色銘牌就掛在側面墻上,路德維希雖然中文說得不好,卻也認識從“一”至“十”這幾個漢文數字。

陳國平正在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聞言,他嘆了口氣,手上的動作也慢了些:“這個世界上總有些心理變態的混蛋。他們用最殘忍的方法對待孩子。”

路德維希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想起來了,以前你在發給我的電子郵件里提到過這件事。一個暴徒在學校門口持刀殘殺正在上學的兒童,是這樣嗎?”

陳國平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意:“不是一起,而是好幾起。那些混蛋覺得整個社會都對不起他們,想要報復,所以就沖著無辜兒童開刀。”

路德維希把了然的目光再次投向學校里的那些保安人員:“他們是后來的補救措施嗎?”

陳國平點點頭:“至少從那以后,就再沒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說罷,他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袁子林站在操場內側,這里恰好處于教學樓的陰影下,刺眼的陽光不會對視覺造成太大影響。近半分鐘的時間,他一直注視著停在學校大門外的那輛“波羅乃茲”。

他很高。將近兩米的個頭使袁子林成為七十二中學最高的男人。無論走路還是站立,他都保持著標準的姿勢。很多人以為袁子林是軍人出身,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是笑笑,也不會告訴對方自己其實是一名高中數學教師,而且還是學校里的數學教研組長。

這輛“波羅乃茲”對袁子林來說有幾分熟悉感。直到陳國平從駕駛座走下來,與學校門衛說話的時候,袁子林才確認了對方身份。他臉上立刻綻出微笑,快步朝著大門方向走了過去。

他是滇南大學數學系畢業,陳國平就是當時的授課老師。

很快,轎車緩緩駛入了學校的停車區。袁子林看著兩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走出車廂,笑著問陳國平:“老師,您怎么會有空來我們學校?”

陳國平介紹過路德維希,低聲笑道:“小袁啊!你們學校可是出了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竟然解開了菲爾茨數學獎委員會對全世界發布的一道難題。”

袁子林不禁怔住了:“這怎么可能?陳老師您該不是在開玩笑吧?”

如果是別的事情,袁子林倒也覺得正常。偏偏是牽涉到自己最精通的數學,而且還是這種極其重要的國際獎項。可是看看滿臉正經的陳國平顯然不像在撒謊,袁子林就下意識的在腦海里將整個七十二中所有數學老師對號入座,看看誰會是那個驕傲的幸運兒。

在這方面,他比校長于博年更清楚各個數學老師的業務能力。

陳國平接了個電話,是段偉松打來的。

“小袁,帶我去你們的會議室,他們都在那里。”

說著,陳國平又補充了一句:“我記得你上大學的時候很崇拜艾諾。斯科爾森。這次他也來了,現在就在你們學校的會議室。”

袁子林覺得腦子忽然間很不夠用。

在大學里的時候,他見過路德維希,也聽過這位來自德國慕尼黑大學的教授專題講座。斯科爾森只是聽說過名字,卻沒見過真人。當時只覺得幸運,因為能聽到路德維希這種級別數學家講座的機會極少。可是現在,居然能夠與他們近距離接觸。

對數學愛好者來說,艾諾。斯科爾森是分量極重的崇拜對象。尤其是在數學界,這家伙的影響力毫不亞于歌壇天王天后對音樂發燒友的相同效果。

袁子林覺得自己邁開的腳步很是機械,腦袋也頻頻朝著四周張望,臉上全是狐疑。

我們學校什么時候成為五星級酒店了?就連斯科爾森這種數學大神也能大駕光臨?

還有,陳教授剛才說學校里有人解出菲爾茨委員會公布的難題。

這家伙究竟是誰?

會議室里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在陳國平等人進來后,氣氛就變得越發熱烈。對此,于博年和段偉松只能抱以苦笑。

于博年打電話給學校保衛處,要求在會議室附近加派保安。

段偉松則是關心著今天午餐應該如何解決?本來吃飯這種事情很簡單,可是看現在的狀態,幾個老頭圍著一個少年談興正濃,顯然是有不把口水全部說干決不罷休的心理準備。

第一眼看到謝浩然的時候,陳國平心里充滿了震撼。

“你今年多大?”

“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數學老師是誰?”

這些問題與之前斯科爾森所問的內容相差無幾,謝浩然也只能耐著性子再次回答。可是等到路德維希上場,他發現自己除了用德語第三次回復,根本沒有更好的選擇。

很滑稽,也很無聊。

就像現實生活中,三個站在一起的外地人向你問路,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偏偏一個是東北人,一個是S人,還有一個是溫州人。你必須用不同方言把同樣的話重復三遍,才能讓對方心滿意足。

會議室里的桌椅擺放與普通教室里一模一樣。斯科爾森把兩張桌子連到一起,桌面上放著十幾張寫滿了演算過程與數字符號的紙。在剛剛過去的這幾個小時,他覺得眼前仿佛推開了一扇門。里面是自己此前從未接觸過的世界,很多思維方式與邏輯概念完全是顛覆性的。但是合理性非常高,具有很高的借鑒作用。

路德維希和陳國平像尋寶者一樣看到了那些紙頁。兩人不約而同拿出隨身攜帶的鋼筆,從袁子林那里要來了信箋,興致勃勃地一邊計算,一邊討論。

袁子林臉上全是發懵的表情。

他不認識謝浩然。

從校長于博年那里得到的答案很簡短:“他是高一三班的學生,就是羅文功那個班。名字叫做謝浩然。”

打破砂鍋問到底在這種時候不是什么好習慣。袁子林的思維模式同樣無法擺脫慣性作用:“高一三班……我想起來了,于校長,那不是閆玉玲帶的班嘛!”

看了一眼頗為亢奮的袁子林,于博年很是頭疼地用手指輕揉著太陽穴。學校里出了個名人當然是好事,可是麻煩也接踵而來。之所以沒有把斯科爾森在學校里這件事公開,就是因為閆玉玲。雖然處理的很及時,已經把人送到了學校保衛處,讓他們安排人手把閆玉玲送回家。可是誰能想到,消息還是不可避免的泄露出去。

“事情是這樣……”

考慮再三,于博年決定把袁子林拉入知情者的圈子。他畢竟是學校的數學研究組長,很多事情由袁子林出面解釋會比較好。至于閆玉玲的辭職申請,最好是冷處理,不要擴大影響范圍。

鄧研看著用法語和德語與斯科爾森和路德維希交替談論的謝浩然,臉上全是羨慕和佩服的表情:“這孩子的腦子究竟是怎么長得?他的德語和法語怎么會說得這么順溜?”

段偉松神情凝重,想到的事情也要比鄧研多一些:“謝浩然的英文水平應該很不錯。”

鄧研偏頭看著他:“你怎么知道?他又沒用英文對話。”..

段偉松不禁笑了:“我看你是當局者迷。現在國內有哪家中學主開法語或者德語課程?如果謝浩然的英文不好,又怎么可能額外學習法語和德語?遠的不說,光是怎么對付兩年后的高考,就很成問題。”

鄧研倒吸一口冷氣,右手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失聲道:“那……那他豈不是同時掌握了三門外語?”

段偉松注視著坐在會議室前排的謝浩然背影,臉上全是感慨:“人才啊!小小年紀就有這種水平,真正是前途不可限量。”

正說著,只見謝浩然突然從椅子上站起,把擺在面前的那些紙用力推開,聲音很大,語氣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決,以及冷漠。

“夠了,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回答你們的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