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偽仙

第三十六節 一拳之力

第三十六節一拳之力

他實在太年輕了。年輕得令人充滿了懷疑。

年齡這種東西,往往與經驗和實力掛鉤。尤其是對于患病的人來說,都愿意在醫院掛個專家號,愿意在診室里看到一位白發蒼蒼,臉上皺紋比千年老樹皮還要密集的醫生。

至于面皮光滑,嘴上沒毛,一看就是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呵呵!我還是換家醫院,換個靠譜的醫生吧!

旁邊,白大褂老者和唐裝老者你一言我一語,接連發出毫不掩飾的冷嘲熱諷。

“年輕人就該謙虛一些。紫荷山莊這種地方可不是隨隨便便什么人都能進來。有上進心是好事,但也要看看有沒有那個實力。”

“這么年輕就是上師了,那我又該是什么呢?大師?天師?哼……簡直就是不自量力。”

呂夢宇被夾在中間顯得很尷尬。他也被這些毫不客氣的譏諷話語激出了怒意,只是礙于在秦公子面前不好發作,只能控制著情緒,低聲對謝浩然道“那個穿白衣服的叫田馮章,是國內有名的外科專家。穿唐裝的那個叫做陳逸君。“華康堂”你知道吧?陳老就是華康堂的第二十二代執掌者,有名的杏林高手。”

謝浩然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王恩澤是億萬富翁。到了他這個級別,無論衣、食、住、行,都與普通人有著很大區別。能夠被他邀請到紫荷山莊診療的醫生,當然不可能是毫無本事的騙子。何況“華康堂”這家中醫館在昭明市的名氣極大,幾乎是人人皆知。

他們的確有資格鄙視自己。擁有能力,坐在了高位的人,他們可以用俯瞰的眼光審視每一個向上攀登的后輩。很正常,不奇怪。

呂夢宇的聲音仍然很低“秦公子是王老的朋友。關系非常密切的那種。他覺得身體有些不適,所以……就把謝上師和他們都請了過來。”

雖然與呂夢宇接觸不多,但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性格平和、謙遜的人。時代變遷造成了風水一脈勢弱,盡管不是修道者,呂夢宇卻非常準確的把握住了在眾人面前的身份與態度。

謝浩然平靜地聽著這些話,視線始終未從秦公子的那張臉上移開。

“你受傷了。”

這四個字平淡無奇。

身穿白大褂的外科名醫田馮章冷笑著搖搖頭。他之前對秦公子給出的診斷結果就是肝臟受損。對于謝浩然這個年輕人的評價,也隨著剛才那句話,從不屑一顧變成了深深的鄙視。這顯然就是套用了自己的成果,是赤1裸1裸的現場抄襲。

老中醫陳逸君用惋惜的目光盯著謝浩然,一直搖頭“投機取巧!哼!年輕人學什么不好,偏偏要裝神弄鬼。診斷病因可不是嘴上說說那么簡單。這需要拿出真本事,開方子治病的。”

呂夢宇想要說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他看到了秦公子臉上的冷漠,知道這種場合不好插嘴。畢竟這不是關于風水的見解,不是自己擅長的領域。

秦公子眼眸深處滾動著壓抑過的輕蔑。田馮章和陳逸君對謝浩然充滿了鄙夷,言語當中毫不留情進行了壓制,所有這些全都貶低了秦公子對謝浩然的第一印象。實在太年輕了,“受傷”這個病因聽起來也很牽強,甚至令人嗤之以鼻。

他下意識站在了兩位名醫的立場,把謝浩然歸為了“騙子”的行列。

雖然已經有了定論,可是看在王恩澤的面份上,秦公子也不好發作。他懶洋洋地漠視著謝浩然,目光隨即轉向站在旁邊的呂夢宇,發出冷漠的聲音“呂先生,這里有田醫生和陳老先生就夠了。麻煩你替我謝謝老王……”

謝浩然用同樣冷漠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你右腹側下中了一拳。以你目前的傷勢推算,今天已經是第三天。”

秦公子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把香煙從嘴唇中間摘下,用手指夾住,搭在了膝蓋上。歪斜的坐姿也變得端正,不再是之前散漫的模樣。

田馮章和陳逸君的位置有些遠,他們沒有看到秦公子正在抽搐的眼角,以及瞬間驟縮成針尖的瞳孔。

“年輕人,醫學可是來不得半點馬虎,隨隨便便就下診斷書,那可是要出人命的。”田馮章皺著眉頭,發出痛心疾首的感慨。

“別以為看過幾本醫術就有了坐堂診病的資格。這種事情講究師承和門派。想當年,我可是跟著師傅足足背了五年的藥方,辨識各種藥材,然后在藥房里抓藥三年,又在客堂跟診三年,足足熬了十一年,這才有了坐堂診病的資格。”陳逸君神情傲然,說話時右手輕輕拈著白色胡須。

謝浩然背對著兩位名醫,絲毫沒有被來自身后的聲音所干擾。他的目光銳利,秦公子甚至有種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都被看穿的感覺。

“田醫生說得沒錯,你的確是肝臟受損。我想,在過去的這幾天里,你一定覺得很難受。最明顯的癥狀就是尿頻,而且每一次小便都會出血。這表明你的腎功能正在衰竭。陳醫生之前說你的肺部有問題,這也沒有錯。你的傷勢正在加重,從下腹部朝著身體其它部位開始擴散。”

田馮章憤怒了。眼鏡里折射出帶有火焰的蒼老目光“年輕人,你簡直就是信口雌黃。”

陳逸君的養氣功夫顯然更勝一籌。他慢慢互搓著全是皺紋的手掌,緩緩搖著頭“危言聳聽,不值一提。”

謝浩然注視著秦公子,聲音平靜而寧定“身體上的變化,你自己應該很清楚。胸口的刺痛感是不是越來越明顯?呼吸是不是變得越來越困難?當初中拳的時候,你應該毫無感覺。打傷你的那個人不是泛泛之輩,他的拳力當中含有一股特殊能量。它正在你的身體里擴散,破壞著你的內臟和肌肉。隨著時間推移,你的情況會變得越來越嚴重。每七天為一個階段,你的傷勢會越來越糟。四肢無力,萎靡不振,進而全身癱瘓,寸步難行。到了七七四十九天,你必死無疑。而導致這一切的源頭……僅僅只是一拳。”

田馮章怒視著謝浩然的背影,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陳逸君端起擺在旁邊的茶碗,慢慢抿著茶水,臉上全是慍怒的神情。

在紫荷山莊,他們畢竟只是客人。謝浩然的這些言論在他們聽來雖然可笑到極致,但是身為莊主的王恩澤不現身,作為代言人的呂夢宇不說話,他們最多也只能發聲斥責,卻沒有將謝浩然趕出去的權力。

秦公子不動聲色緊盯著站在面前的謝浩然。坐姿端正,表情也變得嚴肅而謹慎。

“田醫生、陳老先生,我想和這位謝上師單獨談談。”

沒有直接攆人,但話里流露的意思卻毫無區別。

田馮章和陳逸君兩人不約而同變得面色鐵青。即便是涵養再好的人,也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繼續保持禮儀。然而秦公子的身份擺在那里,王恩澤的錢財地位也遠遠超過普通富商,他們只能將憤怒和不甘強壓下去,緊抿著嘴唇,狠咬住牙齒,一言不發,遞次走出了房間。

呂夢宇快步走到門邊,將房門關緊,然后走了過來。

“謝上師請坐。”秦公子收起了放蕩不羈與傲慢,態度變得非常認真。

謝浩然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問“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

秦公子臉上浮現出無奈的苦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還不曾請教謝上師的宗派?”

對于擁有神秘力量的修道者,秦公子多少聽過一切,也知道這些人有著不同的門派歸屬。他們是超脫于世俗力量的存在。如果能夠通過這方面搭上一點關系,應該有助于改善彼此之間的關系。

謝浩然微微頜首“我是青云宗門下。”

這可不是隨口編造,更不是胡言亂語。

文昌帝君的確創建了一個叫做“青云宗”的門派。之所以是這個名字,是取自“平步青云”之意。只是文昌帝君創建青云宗的時間過于久遠,后人只知道文運加身,也就把“青云”的來自逐漸遺忘。如果沒有來自《珍渺集》的注解,謝浩然也不會知道自己的門派歸屬。

秦公子左手用力按住沙發,以此作為支撐,搖晃著身子站起來。見狀,呂夢宇連忙跑過去攙住他的胳膊。秦公子掙扎了幾下,緩緩呼吸著空氣,強作鎮定的臉上露出一片蒼白,額頭上也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上師果然是上師,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傷勢所在。”

秦公子用力捂住腹部,胸口呼吸起伏的幅度有些大,夾雜著痛苦的聲音里充滿了歉意“不是我對上師無禮,而是我只能保持著坐姿才好受一些。”

謝浩然看了看被扔在地毯上的煙頭“你是故意在他們面前抽煙?”

秦公子苦笑著點點頭“我不得不這樣做。障眼法……當然,如果他們能診斷出準確病因,治好我的傷,我也不會繼續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