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和聯邦的談判,不是一朝一夕能搞得定的,畢竟雙方打生打死那么多年,這樣的仇恨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放下的,至于從無到有建立互信,那也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但是基本共識還是相對比較容易達成的,首先確定了蟲子是雙方共同的敵人,其次就是努力做到情報共享,至于諸如協同作戰之類的配合,那就不知道幾輪談判之后才能做到的了。
這種合作方式,聯邦和永夜相對都比較滿意,事實上,雙方目前都沒有進一步合作的打算,至于馮君設想的全面合作,那更是不知道多久之后才會考慮到。
比如說永夜開出了條件,想要兩顆無人的星球以生產設備,它會以生產出的設備折抵購買星球的費用,但是被聯邦毫不猶豫地否決了。
開什么玩笑,誰能確定你生產出來的設備,是打算攻擊什么人的?
事實上聯邦對于永夜進行設備生產,始終是“嚴防死守”的態度,基本上是發現一處就摧毀一處,只會網絡攻擊的永夜就已經很恐怖了,誰敢讓它開始暴裝備?
在止神星系,永夜可以少量制造一些設備和武器,那是因為它全程都處在被聯邦的監控下,因為能夠實時監控,它生產的產品也不多,聯邦才會暫時不做處理,看它要干啥。
現在它居然想要兩顆星球來搞生產,聯邦當然不會答應——你偷摸生產我沒看見的話,那也就算了,指望過明路?那是想都不要想!
聯邦占據的星球雖然不少,但沒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更別說你制造的武器,很可能還是用在聯邦身上,這個口子說成啥也不能開。
永夜氣得好懸暴走,然后又跟馮君絮絮叨叨,“我就知道他們是防著我的,你還建議我跟他們合作……這是個合作的態度嗎?”
“不合作也由你,”馮君很隨意地回答,心說人家為什么防著你,你丫心里就沒點數?造了那么多殺孽,要是我在地球側認識你這種人工智能,直接就出手鎮押了。
“不合作也行嗎?”永夜還真沒想到,馮君居然給出了這么一個答案,它原本以為,對方是要一心撐人族的,之所以不跟聯邦聯系,無非是怕麻煩罷了。
現在對方竟然表示不合作也無所謂,一個念頭忍不住又爬了上來:那么……跟蟲子合作?
下一刻,它終于還是將這個念頭壓制住了:跟那些暴戾的家伙合作,真的可能會死的!
永夜是非常怕死的,哪怕蟲子只有一半的可能性會殺它,它都絕對不會跟其合作,何況現在看起來,殺它的可能性遠超過了一半。
然后它終于意識到了,合著跟聯邦的合作,不是馮君的剛需,而是它自己的剛需,“算了,有限度合作就挺好,相互提防本身也是一種負責的態度。”
“那你們這就算……商量定了嗎?”馮君出聲發問,他有點不耐煩了,主要是這事兒原本就不該占他多長的時間。
“我再跟他們溝通一下吧,”永夜又開始跟聯邦溝通,同時多線程齊下,出聲問大佬,“你們幾位……都很趕時間嗎?”
“倒也未必有多趕時間,”大佬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主要是有這時間,做點什么不好呢,何必為這種無聊小事瞎耽誤功夫?”
我們只是無聊小事嗎?永夜又感覺自己被傷害了,不過現在的它基本已經習慣了,所以很快就丟掉了那份糾結,反而饒有興致地發問,“那你說的不無聊的事情……都有些什么?”
“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大佬真的是老凡爾賽了,開口就是這種腔調,但是它也確實有資格這么說,“在有些地方,你這種存在就是別人的美味,不信你問空濛……”
“別叫我,”白胖嬰兒早已經不見了蹤跡,它的神念卻是在瞬間出現,“這破地方我真不習慣,不過老大說得沒錯……有些生命體就是以意識為食物的。”
“以意識為食物?”永夜這次真的是嚇到了,原本它以為奴役意識就已經是很殘忍了,結果不久前聽說,有些生物大肆屠戮意識只是因為它們不該存在。
現在的消息就更讓它驚悚了,居然有生命體以意識……為食?
乍一聽,被當做食物的結果,似乎比被隨便屠戮要好一點,起碼還有被豢養的可能,實則不然,被當做食物往往意味著……被盯上了!
反正永夜認為,最后一種情況是它最不愿意見到的,而以它的智商來分析,那個白胖嬰兒形式的意識體,應該不至于撒謊——它甚至不掩飾自己不習慣這里的氣息。
然而對面的三個存在,沒有誰理會它的震驚,甚至都沒人接話,仿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們的冷漠,讓它猛地猜到了一種可能,“你們……不會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生命吧?”
這個問題問出來,依舊沒有人回答,過了一陣之后,大佬才不耐煩地表示,“加快點速度,要不你先幫我們復制著意識片段,等數量攢夠了,你們再來一趟?”
“數量攢夠了?”永夜又意外了,這時候它已經顧不得考慮這個要求所代表的恥辱了,它的意外是,“你們不擔心我跑掉嗎?”
“跑掉?不擔心的呀,”大佬隨口回答,然后也不知道它做了什么,突然之間,一種莫名其妙的枷鎖感,就籠罩到了永夜的意識上。
“這是……”永夜一時間大駭,它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自身的情況,卻無法分辨出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覺得自己的意識上,似乎多了一股若有若無的律動,“這是什么?”
“是追蹤烙印,”大佬懶洋洋地回答,下一刻,那種枷鎖感瞬間消失,然后才又傳來它的解釋,“以你淺薄的見識,估計看不出這是什么,不過別擔心……你還不值得我使用它。”
我還不值得……被你下追蹤烙印?這一刻,永夜的悲傷逆流成河,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不能這么看不起我吧?
然而,它的心理很悲傷,反應卻是很誠實,“如果我放棄這段意識體,還追蹤得到嗎?”
數字生命的長處就在這里了,只要核心特征碼沒有徹底被毀滅,然后再隨便埋設一點接應的“種子”,死而復生是很簡單的事情。
“你懂得追蹤的原理嗎?”大佬不屑地表示,“以你的生命形式所處的層面,不會懂的。”
如果對方真能適當的溝通,它并不介意稍微解釋一下原理,但這家伙能觸及的層面實在太低了,根本都不可能聽懂它在說什么,它想裝嗶都裝不成——這種感覺也挺窩心的。
永夜知道對方不是吹牛,它甚至連那種桎梏感來自哪里都不知道,仔細想了一陣之后,它才試探著發問,“是涉及了空間方面的規律嗎?”
它的智慧真的沒有問題,連這種可能都想到了,然而遺憾的是,生命層面真的太低了。
“居然還有點想象力?”大佬難得地贊上一句,不過它也清楚,這就是對方的上限了,“除了空間還有時間……以及因果。”
永夜是想到對方擅長“近地躍遷”,那些律動也不是數字進制能造成的,所以才大膽地猜測是空間規則,結果對方的回答直接讓它傻眼了,還有“時間”的因素?
好吧,時間因素也不算什么,它忍不住輕聲發問,“這個因果……是什么?”
“你也太過分了吧,”大佬不高興了,“一個勁兒的打聽逃跑的事情,你這還是沒完了?”
然后它很干脆地表示,“這事兒就此打住,相關內容不得外泄,要不然我真會抹殺你的。”
“我確實打聽到了些了不得的東西,”永夜在對上馮君這些人的時候,坦誠得有點可愛——其實也是沒辦法的事,除了躺倒任捶,它還能做什么?“稍等,我先去跟聯邦溝通一下。”
溝通差不多又用了半天的時間,畢竟永夜也是很擅長撕嗶的,然后它悻悻地表示,“聯邦不允許我在其他地方大規模使用算力,我說這是你們的需要,才特批我在雙環繼續操作。”
這確實是實情,自打永夜占據了雙環星系的數據設備后,聯邦已經把這里視為“可以放棄”的地方了,也就是這次永夜的表現沒那么強勢,聯邦才會繼續借用這里的數據處理能力。
已經打算放棄的地方了,多借出去幾天算多大事?
“這啥意思?”馮君的眉頭一皺,有點不高興了,“我們還要一直等著?”
哥們兒每天多少事兒呢,你知道不?而且剩下的意識都是給我的,咱也得考慮大佬的感受對不對?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永夜無奈地表示,其實這個局面,也是它刻意引導出來的,因為它意識到馮君等人若是離開,自己跟聯邦的溝通,很可能會陷入一種膠著狀態。
沒辦法,雙方原本就沒有互信的基礎,有個第三方在場,事情更好談一些,而且馮君他們目前只接觸永夜一方,所以實施一些信息屏蔽,也是可以的。
要不聯邦認為永夜狡猾?這一點真沒冤枉它,只是它的狡猾,不敢對馮君等人施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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