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韶華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李穎(一)

第二百二十一章李穎(一)第二百二十一章李穎(一)

姜韶華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眼。

崔縣令出身清河崔氏,本人是年少俊彥,娶的妻子自然不是尋常女子。這個李氏,和后宮那位李貴妃同族,論輩分,應該叫李貴妃一聲堂姑。

當然了,李氏也是大族,族人近萬。和李貴妃近支攀親的,少說也得有一兩百個。

崔縣令和李氏是表兄妹,自幼定親,青梅竹馬,情意深厚。李氏過門后,隨夫婿來了葉縣,接連生了兩個兒子。

“李氏見過郡主。”李氏身形窈窕,相貌秀雅,斂衽行禮時姿態端莊。

姜韶華含笑道:“李夫子快些起身。”

李夫子三字入耳,李氏不由得抿唇一笑。待起身后,輕聲張口道:“葉縣初次辦書院,百姓們對女子讀書一事頗有些爭議,妾身便主動提議來做夫子。以解除百姓們的憂慮。讓郡主見笑了。”

“你們夫妻都是用心做事的人,本郡主很是欣賞贊許。”姜韶華微微一笑:“還有,既是在學舍里,本就應該稱呼一聲夫子。”

“敢問李夫子全名?”

按著大梁風俗,女子出嫁后,便冠以夫姓,閨名不能輕易示人。譬如李氏,應該是崔李氏。

李氏被問得一怔,下意識地抬頭和郡主對視:“妾身姓李,閨名一個穎字。”

“李穎,好名字!”姜韶華笑著贊一句,然后正色囑咐:“你既做了夫子,以后可得撐起女學。今日只有五個學生,或許明年便能有十個,后年就有二十個。”

“本郡主以后每年都來,只盼著葉縣書院辦得好,不但是南陽郡之冠,也是大梁縣城之冠。”

短短幾句話,令李氏熱血涌動……不對,從現在起,應該稱呼全名李穎了。

李穎鄭重應下:“是,妾身一定不負郡主厚望。”

姜韶華又仔細問詢:“現在她們學的是什么?”

“學習進度如何?”

“她們五個人中,誰最勤勉?”

李穎一一作答:“回郡主,她們從千字文學起,學舍開了一個月,每個月休息四日。她們學習進度中規中矩,和隔壁的學舍差不多。論勤勉,猶有過之。”

“這五個女童里,最聰慧上進的,是陸大妞。”

崔縣令笑著接過話茬:“就是去歲兒媳狀告婆婆的陸家。陸家婆媳兩個吵吵鬧鬧的,倒是都樂意讓陸大妞來讀書。”

李穎輕聲道:“陸家婆媳,一個是覺得不用束修還有午飯,縣衙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一個是盼著女兒學有所成,日后有出息,能像陳舍人那樣在郡主身邊當差做事。”

陳瑾瑜沒料到此事還和自己相關,有些驕傲,又有些好笑:“她倒是有眼光。那個陸大妞呢,叫來給我瞧瞧。我來看看,她有沒有舍人之才。”

姜韶華被逗得輕笑不已:“那肯定及不上陳舍人。在本郡主心里,陳舍人舉世無雙,無人能及。”

郡主的嘴,騙人的鬼。

盧琮心里酸溜溜的。

馬耀宗卻羨慕不已。他也很想被郡主夸一夸舉世無雙啊!

李穎笑吟吟地叫了一個女童過來。

這女童約摸七八歲模樣,皮膚白凈,五官清秀,一雙大眼格外有神。見了郡主,竟也不怕,大大方方行了一禮:“大妞見過郡主。”

姜韶華含笑打量一眼:“生得好看,性子也大方,很好。”

陸大妞被夸得小臉紅撲撲的,挺起胸膛大聲答道:“多謝郡主夸贊。”

然后,期盼地揚起小臉蛋:“郡主,我好好讀書,以后也能像陳舍人那樣給郡主當差做事嗎?”

姜韶華失笑:“這些話,都是誰告訴你的?”

陸大妞咧嘴一笑,露出兩顆搖搖欲墜的門牙:“是我娘告訴我的。”

姜韶華目中閃過笑意,伸手摸了摸陸大妞細軟的頭發:“好,我答應你。你隨李夫子好好讀書,等讀個五六年,就來王府當差。”

陸大妞開心極了,蹦了一下:“太好了!我今晚回去就得告訴我娘,還有我祖母。祖母總偏心我弟弟,以后,我一定要比弟弟強,讓祖母瞧瞧。”

姜韶華被逗樂了:“你弟弟多大了?也來學舍讀書嗎?”

陸大妞點點頭:“弟弟就在隔壁,他比我小兩歲。祖母總說弟弟是陸家的根,以后陸家都要靠他。還說我讀書識字,長大就能嫁個好人家,到時候能幫襯弟弟。我聽了這些話,心里不開心。”

“郡主,我這樣是不是嫉妒心太重,不是一個好姐姐。”

陸大妞聰明又早熟,小小年紀,已經很有自己的想法了。

姜韶華目光柔和,聲音也格外溫柔:“你很好,是你祖母偏心狹隘,眼界太低。以我看,你以后一定是個聰明能干的姑娘,不比任何人差。”

陸大妞被哄得美滋滋的。

論年齡,此刻的姜韶華其實也就比陸大妞大了三歲。

不過,眾人下意識里都將郡主當做成年人,壓根沒覺得這畫面有什么不對勁。

天色漸暗,打更的梆子聲響了起來。

散學了,孩童們一窩蜂的涌出學舍,像一只只燕子飛進前來接自己回家的爹娘懷中。

陸大妞先和弟弟匯合,然后隨親娘一起回家。

一路上,陸大妞興高采烈眉飛色舞地說起了自己見郡主的經過。

陸張氏聽得滿心歡喜,摟著閨女笑道:“大妞真機靈,在郡主面前半點不怵。以后可得好好讀書識字,長大了就能去王府當差。”

弟弟吸了吸鼻子:“姐姐去王府做丫鬟嗎?”

陸大妞瞪弟弟一眼:“我要像陳舍人那樣做女官。”

這一日的經歷,對陸大妞來說,改變了人生的命運。

對李穎來說,又何嘗不是?

李穎從書院回來后,便獨自進了書房,不知在忙什么。兩個兒子,一個四歲,一個兩歲,都巴在門外,奶聲奶氣地喊娘。

崔縣令一回來就見這樣的情形,頗有些心疼,一手一個抱起兒子:“你們怎么在門外不進去?”

二郎小,說話還不利索。

大郎口齒倒是清楚:“娘說要寫一些要緊的東西,讓我們在門外等,別進去打擾她。”

崔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