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皇帝陛下到處亂跑成何體統!”
    一個老邁的太監伸手扶住臉色蒼白的趙禎,看都不看兇神惡煞一般的余麻花赤,站在那里幫著皇帝整理一下凌亂的衣衫。
    余麻花赤反手一刀準備將龐籍刺死,殺掉龐籍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勝利。
    一雙手探了過來,兩只手掌緊緊地夾住了他手里的刀子,鄒同連忙把龐籍從余麻花赤的肋下拉出來,踉踉蹌蹌的來到皇帝身邊。
    老太監陳琳瞅著滿頭大汗的龐籍道:“切記,以后在皇宮不得多事,這次看在你對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就不追究了,陛下在皇宮中,安穩如泰山!”
    陳琳越過正在和一個宦官僵持的余麻花赤,走到地毯邊上,仔細的撣去了地毯上的灰塵回頭對皇帝道:“陛下,地毯已經弄干凈了,您可以繼續觀賞!”
    不知什么時候,大殿里重新安靜了下來,趙禎似乎并沒有被剛才的刺殺嚇到,笑吟吟的對龐籍道:“愛卿一片忠貞之心朕知曉,不過在皇宮中,還是聽大伴的安排比較好。”
    龐籍也放松下來,笑道:“老臣幾乎忘記了,這里是陛下的家。”
    趙禎蹲下來撫摸著珠光寶氣亂射的地毯,遺憾的指著地圖上的各個州府嘆道:“這些州府何時才能聽從朕的旨意啊。”
    陳琳笑道:“陛下,莫急,莫急,您的年歲還輕。有的是時間等待,大宋的國力蒸蒸日上,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您的愿望一定會達成的。”
    趙禎點點頭拍拍地毯對龐籍說:“龐卿,我們都要活的足夠長才行,唯有這樣才能建立我們自己的不世功業。”
    龐籍和湊過來的韓琦對視一眼,他們發現今日的皇帝和往日的皇帝有很大的不同。
    高繼宣和石中信擦擦嘴角的血,相互扶持著走過來,見到兩位大臣的狼狽樣子,趙禎只是笑笑道:“愛卿辛苦。且下去休息吧。”
    說完話就揮揮自己的袍袖,轉身離去。鄒同指揮著兩者身強力壯的宦官,扛著山河地理圖匆匆的隨著他回轉后宮。
    見眾臣全部圍著自己,龐籍輕咳一聲道:“散朝吧,至于如何處置遼國使節。陛下自有決斷,今日之事不的外泄,以免生出事端來。”
    高繼宣走出大殿,站在殿門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去求見皇帝,遼東鴨子河的戰事應該已經塵埃落地了,遼國的皇帝耶律洪基沒死,那么死的一定是高紀德和張東堯,想起自己派去遼東的大批家將,高繼宣的心口就疼的厲害。自己在邊關戌守多年那批人是自己在雁門關唯一的收獲,如今全部填進遼東那座無底洞了。
    大宋如今變得越來越古怪了,不但皇帝在改變。大臣在改變,軍伍在改變,就連街市上的百姓似乎都在改變,如今最受百姓和士子歡迎的曲子不再是晏殊的富貴詞,也不是柳三變的風月詞,不知不覺的。妓子口中的歌聲多了幾分豪邁,幾分剛強。少了幾分脂粉氣,還有不少的士子喝醉酒之后,就會敲擊著盤碗高歌,唱罷之后往往會豪邁的吼一嗓子“寧為百夫長,不做一書生!”引得瓦市子里的人群大聲叫好,士子自己也得意洋洋。
    斷鴻費力的從人群里穿過去,那幾個腰間掛著劍,搖著折扇的士子對于這個沖撞了自己的粗人非常的不滿,如果不是因為看到他捕頭的服飾,早就飽以老拳了。
    酒館門前有兩個拴馬樁子,樁子上雕刻著一只石猴,浩哥就蹲在石猴的腦袋上,這套功夫他已經極為熟練了,只要是走進酒館的熟客,都會叫聲好,幾個好事的花胳膊,甚至會伸手推他一下,毫無例外的都被浩哥避過去了。
    浩哥蹲在上面嗑著南瓜籽,遠遠地看見斷鴻過來,就嗖的一下從半人高的拴馬樁子上跳下來,率先進了酒館,一路上和熟客打著招呼,就一頭鉆進了一個垂著印花棉布門簾的雅間。
    剛剛坐定斷鴻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密諜司已經從農莊撤離了,但是云家的周邊產業的監視力度卻在加強,尤其是云家二爺的行蹤,更是沒辦法瞞人,現在不確定云家到底有沒有密諜司的人混進去。”
    浩哥瞅瞅正在窗戶下撒尿的斷鴻笑道:“車馬店估計是重點啊,不過那些駱駝客他們總沒辦法追蹤吧?那些人整天里走南闖北的行蹤不定,估計密諜司也沒有那個人手。
    大帥要求我們保證府里的人能在任何情形下輕松撤離東京,這個事情難度太大了。”
    斷鴻皺眉道:“大帥真是多慮了,他又沒打算造反,為什么總會不斷地安排后路?”
    浩哥搖搖頭道:“大人物的心思我們猜不透,就別猜,與一件事情給你說一下,最近有人在尋找花娘和小蠻,以及糖糖,我感覺他們似乎來意不善,很奇怪啊,打探她們的人都是南方的人,我查過了,大部分都是絲綢商人,花娘她們和南方人可扯不上關系。”
    斷鴻的眼睛瞇縫了一下,點點頭道:“我會重新查一下。”
    浩哥嘆口氣道:“你要是真喜歡糖糖,就大大方方的去提親,試過總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等了一會沒有回音,浩哥朝窗戶外面看去,才發現斷鴻已經走出很遠了,不過他不擔心斷鴻,只要事關糖糖,他即便是不眠不休也會把事情弄清楚的。
    花娘手里拿著倆股子絲線,嘴里還含著一股絲線,她正在把彩色的絲線合成三股子,閨女長大了,已經知道漂亮了,包包頭上如果沒有彩色絲線作引子,她是死活不肯戴花色手帕的。
    見糖糖和小蠻滿面紅光的從外面嘻嘻哈哈的走進來,就嘆息一聲道:“你們兩個能不能不一起洗澡?院子里的毛病可不要帶回家里來,即便是看不上男人,也不能兩個女人湊活,不夠丟人的。”
    糖糖的臉一下子紅的就像是一塊紅布,小蠻卻滿不在乎的道:“男人有什么好的,我們都是女人還不是活的好好地?”
    花娘合好了繩子,把上面的勁給松了,一條色彩斑斕的一尺多長的彩繩就出現在手上,她滿意的把這一根彩繩放在一個小小的木頭架子上,彩繩編好了,只要選一些漂亮的寶石或者珠子,亦或是香木配飾拴在一起,如果拿來送禮,最是合適不過。
    欣賞了一會自己的勞動成果,花娘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笑道:“我是不管你們的,都是吃過苦的人,只要你們自己覺得日子過得不錯,就隨你們,我是不會管的,不過最近你們還是不要出門了,外門傳來消息說有人在尋找我們。
    我們這些年干的事情多,難免會得罪一些人,先讓他們查清楚是誰在找我們,然后再出手不遲,所以啊,最近就留在家里,不要外出了,你們的長相太引人注目了。”
    小蠻正要撒一下嬌,忽然見到一只鴿子落在窗臺上,咕咕的叫喚著,趕緊出門捉住了鴿子,從鴿子的小腿上取出一個竹管,給鴿子抓了一把谷子,就回到了房間,將手里的竹管朝花娘晃晃,摘下簪子輕輕地掏出竹管里的紙條放在花娘的手里。
    花娘看完紙條之后就扔進了火盆里笑著道:“不關我們的事,是皇宮里出事情了,今日早朝皇宮里出現了圖窮匕見的事情,遼國使者準備當場刺殺大宋皇帝,結果沒有得逞,但是聽說很危險,宰執龐籍被踢了一腳,口吐鮮血,那些遼國人剛剛開始發動就被制住了,館驛里的遼國人,一個不剩的全部被皇帝給殺了。驗尸的說那些遼人死尸,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沒有耳朵,這是為何,有何用意我們還不知道。”
    糖糖笑道:“那些蠢遼人怎么會想起去皇宮謀刺皇帝,如果皇帝那么好謀刺,以前的濮王,現在的山陽公早就刺殺過無數遍了,諾大的一個皇宮就是一個大陷阱,傻子才會往里面鉆。”
    小蠻輕笑道:“也不是沒辦法,殺人這種事其實就該交給女人去做,遼國那些人一個個都五大三粗的,只要走進皇宮,立刻就會被一百多人盯上,皇宮看似安寧,只要讓他們感受到威脅,他們往往是除之而后快的,如何會給遼人動手的機會。
    能把堂堂的宰執送到兇手面前試探一下忠心,皇帝也虧皇帝能干的出來,這位陛下不是說是一個很仁慈的的皇帝嗎,包拯的口水噴到他臉上都不會發怒的嗎?怎么轉眼間就把人命不當命看待了?這里面一定有問題。”
    花娘皺皺眉頭道:“那就查查,看看皇帝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變化,不過聽說皇帝的哮喘病發作的很厲害啊,難道說他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打算為自己的兒子鋪路了?
    鋪路之前先是立威,然后就會找機會貶斥大臣,如今大宋和遼國的大戰一觸即發,他應該不敢在這個時候處置重臣,一旦遼國大軍褪去之后,大宋朝堂說不定會有一個大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