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看著火赤明猶豫不決的被副使拖了下去,皺皺眉頭說道:“文信侯,這次的戰事真的無法避免嗎?”
云崢嘆息一聲道:“人家的大軍已經撲過來了,您怎么還說這種話?勞師遠征,空勞無功這是兵家大忌,沒藏訛龐既然帶領著大軍出來為西夏人找吃食,目的沒有達到就不會善罷甘休,如果我是沒藏訛龐,哪怕秦州是一顆鐵核桃,也要砸碎吃到里面的果肉。
如果空手回去,對軍心的損傷比戰敗還可怕!”
韓琦道:“也不知道富弼能否頂住沒藏訛龐的攻擊!不知云侯何時啟程去秦州?”
云崢搖頭道:“我不會去秦州!”
“沒藏訛龐十四萬大軍壓境,秦州岌岌可危,云侯既然已經準備作為援軍去秦州,為何止足不前,當然,怯敵怕陣這種事應該不是云侯的做法,老夫只問你,如果秦州失守,該當如何?”龐籍把話說得云談風輕,他對于云崢想要別出心裁的作戰,從心底里不同意。
云崢朝皇帝施禮道:“微臣的軍隊如今還在召集中,就算一切順利,也該是兩月之后的事情了,到了那個時候,秦王川的戰事早就塵埃落定了。
微臣如果沒有部將和軍隊,星夜直奔秦州,到了那里又有何用?云崢一人不可能當四萬人用的。”
龐籍聽云崢這么一說,老臉微紅拱手之后退了下來。
趙禎道:“云卿,既然秦王川戰事我們趕不及。那么以你看來,富弼如何做才是最妥當的辦法?”
“無他,地域換時間而已!
沒藏訛龐勢力強大,和董氈明哲保身不同,他是帶著劫掠的目的進攻大宋的,所以不可能像董氈一般一沾就走,沒有拿到自己需要的東西之前,他不會退兵的。
陛下有所不知,西夏人最擅長的就是騎兵突擊,一騎雙馬一日夜奔走兩百里乃是家常便飯。一旦靠近大宋疆域。大股的騎兵就會分散成一個個的小隊,依靠屠殺搶劫來補充自己的日常用度,秦王川檔得住青塘人的騎兵,卻擋不住西夏人。他們世代以搶劫為生。經驗之豐富堪稱極致。
我大宋騎兵匱乏。富弼手中的六千騎兵如果集中使用還有一些效果,如果分,則力量孱弱。小隊騎兵對付西夏人的小隊騎兵,將會遭受滅頂之災。
野戰,這是西夏人的優勢,我大宋想要對付這樣的虎狼之師,唯有向青塘董氈學習,開始堅壁清野,將人員和物資向城市轉移,依靠堅固的城墻,和火器優勢或許能給沒藏訛龐以巨大的殺傷。
如果沒藏訛龐想要在隴南有所收獲,他只能一座城,一座城的去攻占,無論如何,隴南的形勢都不容樂觀,我大宋的軍隊多在鳳翔府和延安府,以及河北和大名府,而淤口關、益津關、瓦橋關,草橋關,上黨關、壺口關、石陘關,陽平關、江關、白水關這些險要的關隘更是分散了大宋的能戰之兵。
這一次沒藏訛龐突破青塘,繞過了我大宋重兵把守之處,集中兵力直搗秦州富庶之地,是時事演化的結果,我們已經失去了先機,堅壁清野等待強敵進犯,等敵軍氣勢消磨殆盡之時再發起反擊,唯有如此方能完成我大宋侵占河湟之地的最后目的。”
“如此一來秦州豈不是血流漂杵,尸橫遍野?”剛剛從京東回到東京的包拯顫聲說道。
“兵鋒之下,處處戰火,想要找一個平安之所恐怕是徒然!”
“兵者,守家衛國之干城也,云崢,你愧為當世名將,竟然要百姓用血肉之軀去幫你換取戰機,你羞是不羞?”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大宋國帑泰半都賦予軍資,如今難道就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辦法,非要百姓流血不成?老夫以為,寧流兵血也不能讓百姓流血犧牲!”
“云侯,我們目前不要河湟,不要牧馬地,只求大宋將兵能夠保百姓安寧,云侯乃是我大宋名將,如果不求進取,只求自保,能否保證我朝百姓不受刀兵之禍?
如果云侯率兵去秦州阻擋沒藏訛龐的大軍,我等一定傾盡全力為將軍鋪平行軍路上的所有障礙!秦州丟不得啊,一旦丟失秦州,岷州,階州也會丟失,最讓老夫擔憂的就是懷德軍,西安州,會州,鎮戎軍將會腹背受敵,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大宋千里疆土就會危在旦夕!”
云崢閉上眼睛,對大臣們的詰問不理不睬,在他看來,這樣的取舍之道還是合適的,這些人并沒有參雜什么私心,說的也都是切中時弊的問題,雖然話難聽一點,看在這些人發急的情形下,也就不計較了。
將秦州當做戰場,這也是云崢的一個設想罷了,他自己都沒有料到沒藏訛龐會放棄追趕董氈,而是蠻橫的向秦州進發,當時還以為沒藏訛龐不敢冒著腹背受敵的危險進攻大宋。
誰知道大宋和青塘在殺虎口一戰后,讓沒藏訛龐找到了這個漏洞,那就是大宋和青塘不可能一條心的對付自己,剛開始的時候是大宋在坐山觀虎斗,只是現在輪到青塘董氈在坐山觀虎斗而已,只有西夏因為缺少糧食只能老老實實地當一只虎,做不成觀虎斗的獵人,既然已經是老虎了,誰還管另外的一頭老虎是誰!
“云卿!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云崢一睜眼睛就看到趙禎那雙焦灼的眸子,他從御座上走了下來急切的問道。
“有,除非諸位同僚能夠幫我在二十天之內將大軍所需的物資準備好,送往陳倉,京西十五路的人馬到一支軍隊就走一支軍隊,不必來到東京集結,我會先一步抵達陳倉收攏軍隊,然后在雞鳴山設立軍寨,以此為大本營,穩住鳳翔府,而后才能率軍進入秦州。
即使這樣,也需要富弼在秦王川能夠堅守一月才成!”
趙禎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富弼就戰死在秦王川吧!”
看著皇帝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滿朝文武鴉雀無聲,只有皇帝歇斯底里的聲音在宮殿中咆哮:“樞密院聽旨:朕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京西十五路的大軍必須在十天之內啟程奔赴陳倉,違令者斬,遷延者斬,誤期不到者斬,臨陣脫逃者斬。
三司使聽旨:即刻為大軍準備出戰時需要的各種物資,詔令鳳翔府知府吳承道,鳳翔路轉運使韓大成,鳳州知府何興洲,以一月為限,組織民夫運送大軍所需的糧草,并且在雞鳴山建寨,誤期者徙崖州遇赦不赦!
同時命環州少年軍即刻出發,命楊文廣堅守城寨不許西夏騎兵騷擾鳳翔府,如果鳳翔府有失,楊文廣提頭來見朕!”
趙禎見龐籍和王安石匆匆的離開了大殿,又把目光轉向了云崢道:“秦州諸事就托付于愛卿了,朕在宮中茹素為將軍祈福。”
云崢哈哈大笑道:“陛下盡管吃好喝好,大宋需要陛下有一個健康的身子來主持大局,若是秦州有失,陛下也會聽到微臣陣亡的消息,后事繁雜,陛下保重,云崢這就去也!”
云崢和梁楫,彭九一起立正之后敲擊一下胸甲,向趙禎行禮,之后朝諸位大臣抱拳道:“軍中后勤就拜托諸位了。
哈哈哈,李常監軍!我們出發了!”
彭九和梁楫架著幾乎要癱軟在地的李常大笑著跟隨在云崢的身后出宮去了,只是李常滑過的地面出現了一道水線讓這種豪邁的氣勢少了足足三分!
出了宮門李常嚎啕大哭,剛才在朝堂上他聽得很清楚,這一戰兇險異常,沒藏訛龐乃是殺人魔王,云崢也是殺人魔王,他總以為跟著云崢可以撈一些功勞,哪里會想到如今真的要去拼命,一想到趙禎陰冷的讓富弼戰死在秦王川的話,他就覺得自己的老命已經丟了一大半。
“云侯,云侯,咱們等大軍齊備了再去陳倉如何?現在去的話,我們只有兩三百人,不夠敵軍一口吞的啊,云侯,云侯,我不會騎馬……”
準確的說兩百一十六騎狂暴的出了宣武門,沿著大道一路狂奔,李常抱著馬脖子涕淚橫流,嘴里還不時的往外嘔吐,一介文官根本就受不了戰馬的顛簸,他被梁楫彭九結結實實的綁在戰馬上,戰馬每走一步他都感覺自己的心就被什么東西頂了一下。
不過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自己所在的這支隊伍的人數在不斷地增多,等戰馬跑出了東京城,這支隊伍的人數足足有上千人。
“監軍見諒啊,這都是我的老部下,準備跟著我去秦州撈點戰功,雖然我一個侯爵統帥親兵不能超過兩百人,看在咱們將來要在一起攪馬勺的份上,您就當做沒看見。”
路過黃河吊橋的時候,人都下了戰馬,牽著戰馬過吊橋的時候,云崢向李常無所謂的解釋了一下。
“啊?您的部將?都是武勝軍軍卒?”
“是啊,最早以前的甲子營,一個個都好漢……你別嫌多!”
“誰嫌多了,云侯,你趕緊再多召集一些你以前的驕兵悍將過來,我不害你,你要是擔心逾制,就用我的印信召集好了,老天爺啊,咱們不是人太多,是太少了啊!云侯,云侯,您就再弄些過來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