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崢笑了一下對郎坦說:“爾等如今的職位已經在新科進士之上,因何還要參加大比?”郎坦再次向皇帝拜一拜道:“都監說武勝軍要是沒幾個進士充充門面,沒臉見恩師彭蠡先生了。
“彭蠡?嗯,居然和朕出自同門,也罷,如果爾等能趕在秋天大比之時回來,朕準許你們鎖廳考試!
其余人到館驛休整,你隨朕來!”
趙禎揮手讓武勝軍其余兵卒下去,自己打算帶著郎坦先去后殿問過話之后,再到垂拱殿和諸位臣工商議狄青到底該如何回來,卻發現一個武勝軍兵卒捧著一塊麻布殷切無比的望著自己,愣了一下朝那個軍卒道:“你有什么話想對朕說嗎?”
孫三噗通一聲就跪倒了,趴在地上連連磕頭道:“官家,小的在戰陣上弄到一個好東西,想要獻給官家,請官家笑納……不,收下!”
趙禎哈哈笑道:“既然是你的繳獲,你自己收好就是,不用獻給朕。”
孫三苦著臉說:“小的問過孫參軍了,這東西不是小民能用的東西,東西雖好卻買不了錢,小的握在手里已經快半年了。”
龐籍的臉都變青了,怒道:“放肆,安敢在陛下面前無理之此,來人,拖出去打!”
趙禎笑著擺擺手道:“既然你們孫參軍說你用不了,那就必定是犯禁的物事,鄒同,拿過來給朕瞧瞧。”
氣呼呼的鄒同三兩步走到跪在地上的孫三面前,取過孫三手里的麻布。自己先打開鄙夷的朝里面瞅了一眼,臉色就變了,趕緊拿到皇帝面前展開道:“啟奏陛下,是一枚龍銜!”
所謂龍銜,其實就是五代十國的時候皇帝暗中使用的一種交付工具,這樣的東西只通行于國與國之間,個人很難見到,大宋已經不使用這東西了,但是趙禎依舊很好奇一個粗漢如何能得到這東西,不由得朝郎坦看過去。郎坦瞪大了眼睛。他確實不知道孫三有這個膽子敢和皇帝做交易,傻子都聽得出來他打算用這東西跟皇帝換錢。
很想沖過去暴打孫三一頓,要是因為孫三的胡來破壞了將主的計劃,就不是暴打一頓能說的過去的事情。
趙禎見郎坦居然不知情。就將這面玉龍銜錢拿在手里把玩一下。發現龍身上居然雕刻著一個篆字。這是一個“李”字,不明所以之下,就把這枚玉龍銜錢拿給王處看。
王處乃是金石大家。瞄了一眼就對皇帝說:“陛下,這是交趾國的正龍,四爪龍,親王書,螭龍而已,不是帝王錢,不過這也不是皇家以外的人能用的。”
給皇帝解說完又問孫三:“哪里來的?”
孫三嘿嘿笑道:“有個交趾的狗官,騙了余爺爺的五萬緡錢,將主命我們去討回來,結果他不給,見我們人少還派兵打我們,俺們將主就說,外國人到了俺們的地盤還敢這么囂張,然后就帶著俺們把他們一千多人的腦袋都給砍了,順便把錢也給余爺爺搶回來了,小的搜撿尸體的時候找到的。”
趙禎閉上眼睛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揮揮手讓孫三他們退下,對鄒同說:“賞金百兩。”說完就率先走進了垂拱殿的后殿,鄒同帶著郎坦也隨后走了進去。
韓琦死死地看得走出去的武勝軍兵卒咬著牙對龐籍說:“狄青預備起邊釁,他準備借道大理國,云崢也對交趾虎視眈眈,時疫根本就不算事,擅起邊釁才是他們要干的事情……”
龐籍吸了一口涼氣道:“八成就是這樣,一個是絕世悍將,一個是天下鬼才,同時進攻交趾和大理國這不可能,他們必定有一個確定的目標,你說,這個確定的目標是大理國還是交趾?拿山川地理圖冊來!”
一群大臣圍著廣南的地圖,按圖索驥,不大工夫,龐籍就明白云崢和狄青到底要干什么了。
韓琦恨恨的道:“狄青遠征羈縻州,最后到達特磨道,從大理石城郡突進沿著富源河北上,進入大理東川郡,最后進入建昌府從建昌府回到大宋成都府,這些地方都是大理國權臣高智升的封地,他打算徹底的毀掉高智升,好讓大理國的皇帝段思廉有膽子和高智升爭權。
不對,狄青是一個合格的統帥不假,但是這樣陰毒的主意他還想不出來,那么只有一個可能,相出這個主意的一定是云崢,他預備將西夏的舊事在大理國重新演示一遍!
快走,我們火速去見陛下,萬萬不可,一旦大理國開始混亂,天下將會風云突變,吐蕃,青塘,西夏,遼國,都會有反應,云崢!他就見不得天下太平,我大宋如今正在休養生息,最少三十年不能見刀兵!”
龐籍一把拉住韓琦道:“老夫不這樣看,三十年不動刀兵這是對的,可是這個規劃從前年我們就開始做,可是不到半年的時間,儂智高就席卷大西南,我們不愿意要刀兵,可是刀兵卻自動找上我們,這一次既然朝廷已經動了刀兵,那就干脆一次動個夠,經過這一戰,我大宋南方至少可以平安三十年,這才是不動刀兵的真諦所在。”
“如果戰敗呢?”文彥博冷冷的問道。
龐籍松開韓琦的袖子道:“狄青是那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云崢也不是一個好想與的,他們既然做了這個計劃,就說明他們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萬一戰敗,老夫認為這兩個人也有全身而退的計劃……至于回國之后,無非是一個罷官奪爵的下場,如果老夫是狄青,也會這么做。”
文彥博將雙手塞進袖子里,不為人察覺的點點頭,就不再言語,韓琦停下腳步,再一次看著展開的地圖,恨恨的點點建昌府道:“此地恐怕將尸橫遍野!”
包拯伸長脖子發現韓琦點的是大理建昌府,又把脖子縮回來,和文彥博一樣將手塞進寬大的袖子里,像個石翁仲一樣的站在一邊不做聲。
曾公亮小聲的道:“據本官所知,云崢此次帶到廣南的火藥比糧草都多……”
韓琦猛地轉過頭盯著曾公亮道:“為何河北大名府遲遲未曾裝備這種武器?”
大宋的武器都歸曾公亮管轄,聽了韓琦的叫囂冷冷的道:“參知政事先把保定軍的八牛弩為何會跑到遼國歸義新城這件事給本官一個交代,再說火藥彈為何不給河北,本官不愿意見到自己辛苦制造出來的火藥彈在我大宋軍伍的頭上炸響!”
韓琦對曾公亮的譏諷毫不在意,點點頭道:“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泥古寨,小南河寨,田家寨已經在徹查,一定會有一個合適的交代的。”
曾公亮嘿嘿笑道:“交代完了,火藥自會發放,如果火藥到了別人手里,恐怕就不是一句簡單的交代能說的過去,等武勝軍回來,不管火藥是在誰手里出的事,我估計他的全家老少都活不成了,武勝軍有追殺的權限,這是陛下親自答應的。”
“胡扯,他武勝軍難道可以超越我大宋律法?”一個文官不屑一顧的回答。
曾公亮拍拍這人的肩膀說:“你千萬不要當成笑話聽,云崢在把秘方交給陛下的時候沒要官職,沒要賞賜,甚至連爵位都退還了,只要了這道手諭,所以我認為他真的會這么干,而且干了之后陛下絕對不會過問,只要查有實據。”
朝堂上的文官很快就達成了一致的意見,至于那些站班的武將,從頭到尾就沒人問過他們的意見,不管是曹家,還是石家,高家,王家這些人家的家主非常識相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明知道曾公亮最后的那些話是在對自己這些人說,根本就不是在諷刺韓琦他們依舊一言不發,這已經是一種常態。
趙崢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聽郎坦將武勝軍抵達廣南之后的事情一一道來,他聽得很仔細,房間里很安靜,他甚至能聽到屏風后面有輕微的呼吸聲,不過這不關他的事,將武勝軍的打算,以及狄青托付的奏章送上來這才是正事。
趙崢手里拿著狄青的密奏并沒有看,而是等郎坦說完之后才問道:“這么說你來的時候儂智高已經快要授首了?”
郎坦躬身道:“微臣敢肯定,烏巢城現在必定在我大宋軍隊的控制之中,都監故意放走阿儂,就是希望這些人能把疫病進一步的向交趾國內擴散,而后武勝軍就能銜尾追殺,師出有名,一個小小的儂智高是死是活并沒有放在我武勝軍的心上。
交趾人狼子野心,一個小小的親王就敢在廣南之地橫行霸道,目中無人,大軍到處,他依舊只懂得跪地投降,然而這些人賊心不死,居然在烏巢城給我大軍使絆子,將軍以為,此次若不能直搗升龍府在那里勒石記功,我武勝軍就算白出一趟西川了。”
“狄青到底能不能掉頭返回?”趙禎皺著眉頭問。
“啟奏陛下,微臣等委實不知,疫病在于防治,而不在治愈,想要治愈瘧疾這種大病,一定要非常多的醫官才行,微臣聽說,我大宋二百七十六個軍州只有醫官七百人,狄帥軍中只有不到五人,就算這樣那五個人也不一定會治療瘧疾。”郎坦面無表情的回答皇帝的話。
“為何你武勝軍不怕瘧疾,這是何道理?”趙禎有些微怒。
郎坦轉過頭看著南邊自言自語的道:“陛下,武勝軍不同的,是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