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花枝繁茂。
滎陽外,百官齊至,恭送越王楊霖繼續西行。
楊霖棄了馬車,騎在馬上,朝后揮了揮手。
此次巡視天下第一站,成功地昭示了此行的決心,可以說是殺一儆百。
滎陽一片血光,死了許多想要抗拒新政,不交役錢的大戶。
伴隨著這果決的執法,是官府收繳的巨額役錢,同樣讓天下為之側目。
通政司內,蔡京連連叫好,他是新政的奠基人,很多的政策是出自他的手筆。
當初自己執政的時候,為了趙佶、為了獲得士大夫的支持,他做了很多的妥協。
即便如此,依舊是困難重重,政令出了開封府就很難推行開來。
這次滎陽的事,給了老蔡京很大的觸動,不管是故去的老相王安石,還是后繼者章惇,他們的手段都是好的,但是為了變法,他們也需要妥協太多。
瞻前顧后的變法,根本無法動搖這個社會的頑疾,那些盤踞在國家上吸血的既得利益者,會把變法擊的粉碎。
馬上通政司的人,就將滎陽的事,經過渲染放大,以邸報的形式傳遍天下。
各地的官府都硬氣了起來,有些和士紳勾結的,也都害怕被檢舉揭發,而惶惶不可終日。
一十三省的巡撫,受命到各府、各郡縣設立巡查司,中書門下白時中已經下令,到年中時候,還沒有徹底清查土地,收繳役錢的州府,為首的知州知府必被裁撤。
各省巡撫治下,有超過三個州府沒有完成的,就撤掉巡撫、總督。
此時軍政分離的好處盡顯,各省總督和參將為了自己的官位,天天到衙門催促巡撫查案。
手下的兵馬四處調動,來回拉練,震懾治下士紳。
而朝廷本來因為裁撤官員,而大幅削減官位,從而引起的太學取士緩慢,此時也有了一定的緩和。
新增設的衙署,已經由明堂內的宰相白時中定奪,命名為:典教司。
典教司隸屬戶部門下,主管天下民族、宗教和風俗。
從各地選派官吏,開府建衙,每一處寺廟道觀以及其他廟宇外,都設有專門的吏目,收取信徒供奉的香火錢。
這些錢,由官府統一管理,抽取一部分分發給各寺廟、道觀。
當然,和尚們也可以上報申請,寺內哪里壞了,由典教司衙門負責修葺,不用自己花錢。
若是做些法事,收取的錢財,除了抽稅之外,是不用上繳的。
如此一來想要不事生產,在廟里念經,還要衣食無憂,顯然是不可能的。
何事不隨東洛水,誰家又葬北邙山。
洛陽以東的北邙,是無數豪杰將相的埋骨之地,似乎所有的英杰,都希望死后葬于此地。
悲風成陣,荒煙埋恨,碑銘殘缺應難認。知他是漢朝君,晉朝臣?把風云慶會消磨盡,都做北邙山下塵。
一眼望去,十分開闊,北邙山地勢起伏平緩,高敞而空曠,中間高而四周低。
陽春三月,北邙山遍山野花競相開放,如龍柏連翹、牡丹、杜鵑等。最顯眼的,當然還是洛陽牡丹。
走了兩天的腳程,在洛陽地面,楊霖已經看到很多次兵馬擦肩而過的情形。
這一次在官道上,又遇到了大隊的人馬,楊霖終于忍不住,叫住了為首的一個將佐。
來到楊霖的馬前,看著他身上的紫金官服,這個將領已經知道眼前的人的身份,不禁有些緊張。
“末將洛陽防御使鄭橋,見過少宰。”
楊霖握著馬韁,問道:“你們這來來回回,是在作甚?”
“回少宰,上面下令,兵馬需三日過一縣,駐扎一天。若有當地官府需要調遣,好及時配合。”
楊霖暗暗點頭,看來這次殺一儆百的力度很大,效果已經出來了。
只要持續施壓,讓各地衙門如此重視,過上個三五年,就成了常態。
這樣的變法才能長久,才會徹底根除害民的徭役法,讓國家的根本制度為之一改。
楊霖問道:“你們是剛從洛陽出來么?”
“回少宰,我等奉命,從洛陽去往河陽,駐守三天。”
揮了揮手,楊霖示意他可以離開了,洛陽是河南府的中心,也是一個大城。
雖然如今落寞了,但是人家以前可是真的闊過,無數的豪門落戶于此,所以洛陽也是改革的一塊硬骨頭。
宋江這廝給自己安排的路線,現在想來就是先難后易,若是按照自己原本的打算,去往河北、幽燕那些地方,都是新政改革推廣的比較成功的地方。
這些地方長期遠離中樞,被視為邊陲之地,不受重視,沒有什么根深蒂固的士紳勢力。
而且那里長年累月駐扎著幾十萬的兵馬,沒有幾個人敢像江南那樣硬抗朝廷政令。
如今走洛陽到秦隴,秦隴是個更復雜的地帶,這里的將門世家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
自己打壓了府谷折家和麟州楊家,扶持了姚家,算是削弱了種家,四大將門的勢力重新劃分,對軍隊的掌控力,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削弱。
但是在地方上,這些世家的根基依舊十分牢固,就怕他們為了家族利益,抗拒新政。
又走了半個時辰,已經下了北邙山,靠近了洛陽城。
陸謙笑著道:“少宰,你看前面,那就是洛水。”
大宋的東京是開封府,西京就是河南府,洛陽是除了汴梁之外,另一個繁華的所在。
高聳的城墻,雖然不如汴梁的雄偉,但是在中原也算是大城了。
暮春之際,無數的游人選擇出來踏青野營,洛水旁人群熙熙攘攘。
當年武則天這妖婦想要做皇帝,到處搞神跡,于是洛水中就突然有人打撈出一塊石頭,上面刻著“圣母臨人,永昌帝業”四個大字。
洛水出現了“神跡”,武后一高興,投桃報李之下,便下旨禁止在洛水里漁釣,這可苦了居住在洛河左右的漁家,他們要么放棄祖祖輩輩從事的捕魚之業,要么就得遷離洛河,到他處捕魚為生。
漁戶大量遷走,或者改從其它行業,倒使得洛水兩岸一片清幽,成為達官貴人們踏秋散心的一個好地方。
到了如今,這時候的洛水,已經不復當初的模樣,雖然它還是浩渺無際的一條大澤,但是更多的是客商們的賺錢通道,漕船絡繹,駛于河心,帆檣林立,遮天蔽日。
商船從洛水直下汴河,就是一條貫通東西的海商金錢之路,日夜不停的商船,不知道要創造多少的財富。
楊霖指著洛陽城道:“今天再城中歇息一天,先前已經知會河南府的官員了?”
“都通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