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平定了西夏,又開通了茶馬互市,再加上慢慢恢復生機的絲綢之路。
長安城又重新熱鬧起來,位置也徒然變得重要,華宅豪邸鱗次櫛比,一座比一座富麗堂皇。比之舊日盛唐氣象,不弱半分。
長安城,在歷史的長河中也是光芒萬丈,遠非汴梁能比。饒是如此,如今它是無法和汴梁相比的,可見東京到底是有多么繁華。
古道上幾輛馬車,緩緩而來,上面載滿了些書生,臉上閃爍著激動的神色,恨不得馬上投身到西北的建設中來。
這樣的初出茅廬的士子,老秦人見得太多了,近來朝廷邸報號召書生奔赴西北之后,京兆府不知道路過了多少這樣的書生。
三五個老人,聚在樹下,指指點點。嘴里無非是說些,過不了幾日他們就叫苦連天的話,還伴隨著幾聲哂笑。
書生們不明就里,還以為自己走到哪都是眾人談論的焦點,臉色更加雀躍。
一個白面瘦削的書生,從車簾露出頭來,環視這長安的街道,興奮地道:“你看他們,正在談論我等。定是為我等跋涉千里、為國效忠的豪情打動,在那里表達敬佩欽羨之情。”
在他跟前,一個年紀稍長得,也是冠巾博帶,眉眼之間也是笑意,但是還是沉聲道:“穩重點,越是有人贊美,我等書生越要謙遜。”說完之后,笑著頷首。
幾個老大爺頓時失去了興趣,罵了一句低下頭下棋。
在他們旁邊,一個衙內打扮的年輕人,搖著扇子聽了半天。
看到他們開始下棋,才邁步向前走,身后跟著幾個身材魁偉的漢子,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出來耍。
在京兆府,這樣的將門衙內不少,但是今天這個,卻不是將門子弟,而是當朝少宰楊霖。
楊霖豎起扇子遮住嘴,對身后的呂望說道:“百姓們對這些書生,飽有偏見,不見贊嘆,甚至還有惡語相加,長此以往被士子們聽見,豈不是讓他們羞于再來。”
“鄉民無知,從來都是這樣,沒什么稀奇。”呂望笑著說道。
楊霖收起扇子,插到后背,一副吊兒郎當的衙內模樣,擺手道:“不行,從來都是這樣,就說明從來都是錯的,豈能知錯不改。”
他本來打算偷得浮生半日閑,出來感受一把衙內欺男霸女的滋味,誰知道真的來到街上,反倒不好意思下手。
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少婦,肯定是新婚燕爾,丈夫愛憐似寶,自己上去口花花兩句,傳出去壞了姑娘的名聲,豈不是會影響別人一生的幸福;
嬌滴滴的少女,說不定已經許了婆家,若是自己犯賤去調戲人家,一個不小心壞了一樁美滿姻緣可就不好了。
如此看來,欺男霸女真是一門苦差事,非得有強大的內心,才干得了這個行當。
無心插柳,雖然沒有當成惡少,卻聽到了西北民間,對于應號召而來書生們的偏見和詆毀。
楊霖直接到京兆府的府衙,門口的公人不認得他,呂望上前附耳說了幾句,小衙役馬上變了神色,蹭的竄到里面。
剩下的畢恭畢敬把他們請到大堂,不一會,京兆府的官吏幾乎全來了。
“下官見過少宰。”
京兆府知府的年紀不大,面色白皙,看來是個科班進士出身。
見了楊霖也沒有過分阿臾,笑著上前道:“不知少宰到來,有失遠迎。”
“無妨,本官這次來,是有事要和你們商量。”
這可是新奇了,眼前的人物在風聞中,乾綱獨斷,聽不進別人意見,怎么還主動來商量開了,不知道是什么事讓他性情大變。
楊霖眉心微鎖,嘆了口氣,把今日在街上聽到的說了一邊。
京兆府官員,全都面帶難色,改變百姓根深蒂固的看法,讓民間以書生援云內為榮,一時間真不知道該怎么下手。
楊霖心中倒是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但是他更想集思廣益,聽一聽這些地方官吏,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里正在商量的時候,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公人闖進來,臉色有些灰白,聲音更是急躁:“府尊,大事不好了。”
劉知府臉色寒青,這王捕頭最為事故,今日怎么這般失禮,偏偏還是在少宰跟前。
“府尊大人,有一行書生,行至那甘流縣金雞峽,被當地的村民捉了,用來祭鬼了。”
殺人祭鬼,多發于硝煙頻起的地方,楊霖也有所耳聞。
一聽這話,簡直心痛到爆炸,這些憨憨書生,都是響應自己號召,竟然會遭此大難。
用人祭鬼,或村民裒錢買人以祭,或捉行路人以祭。每以小兒婦女,生剔眼目,截取耳鼻,埋之陷阱,沃以沸湯,糜爛肌膚,靡所不至。
這些文字,讀來都讓人毛骨悚然,卻是在大宋屢見不鮮、時有發生的真事。
除了原始巫術人牲外,宋代商品經濟發達,人們的投機心理增強,希望通過血祭邪神而暴富。五通神是宋代重要的財神,但其亦被視為獨角山魈,“是名獨角五通,蓋魈類也。”而五通神在當時,也被認為是人牲血食。
《太平廣記》卷三十四,北宋時有人偶宿開封人公認的五通神家,推二室戶扉閱之。一室四壁,皆釘婦人嬰兒甚眾;一室有囚無數,方拷掠號泣。
說到底,有邪教作祟。一拍桌子,楊霖站起身來,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甘流縣西北數十里有一處險窄山峽名喚金雞峽,夾在兩座對峙山峰之間,山口窄小長草掩映甚是荒涼,僅一道河水穿峽而過為此處帶來幾分生氣。
暖陽灑下,常年陰冷幽暗的山峽鍍上了一層溫柔金色,整個山谷頓時明亮起來。
若從空中俯視會驚奇發現原本罕有人蹤的金雞峽內竟然平添了許多人馬。
這些人足有數百,王金剛懶洋洋翻了個身子,正午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他身體的某些部位也有了反應。
他伸手抓抓褲襠,嘟囔著罵了幾句,突然雙眼霍然睜開。
“有大隊馬蹄聲!”
在他跟前,一個胡子拉碴的大漢,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身來,操起身邊腰刀倉惶向左右喊道:“官兵來了?”
在他們身邊,幾個尸體血肉模糊,沾滿血跡的衣服飄得到處都是。
王金剛冷笑一聲,道:“看來是有漏網之魚,或者有人舉報,這個地方待不了了,撤吧!”
“唉。就是可惜了這個村的愚夫愚婦,剛剛被我們哄進教中!”
他話音剛落,身邊的人就很快消失在密林當中,此地只剩下一些殘肢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