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蔡府,一向注重養生的蔡京竟然還沒有睡下。
書房內燈火通明,吳居厚、王漢之、魏伯芻、馮澥四個講義司的高官坐在下首。
蔡京端坐在烏木靠椅上,一手輕撫著椅子上的一個金絲楠木的把手,面色在燭光掩映下忽明忽暗。
“我們興建講義司,架空了六部衙署,楊文淵竟然沒有動靜?”
馮澥笑道:“太師,莫不是太過看重這個楊霖了,離了太師他便如同鳥失羽翅,虎落獠牙,半點能為也沒了。”
蔡京輕笑一聲,道:“楊文淵誠如你所說的一般,能橫掃韓忠彥,踩著曾布,拿下童貫,在梁師成的攻訐下屹立朝堂?”
“我們講義司忠君體國,圣人垂拱,天下大治,有何不好。想那楊霖定是自覺無力,干脆袖手了。”
蔡京面色難看,這幾個人完全沒把楊霖當回事,枉自己夜里召集他們商議,一點用處也無。那楊文淵在揚州的各種手筆,才是自己拜相的最大依靠,后來他在自己的庇護下,羽翼漸豐,這才自立門戶。
世人都道楊霖是因為斬了自己的手下心腹朱勔,才迫不得已自己豎旗的,對此蔡京嗤之以鼻。
殺朱勔是大事所需,自己豈是那等目光短淺的人,只有蔡京自己知道,這個楊文淵,根本就不甘心附屬任何一方勢力。
他一個八品監丞的時候,就敢跟梁師成作對,這樣的人會師省油的燈?
突然,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在靜夜里格外明顯。
房門一敲,外面有人低聲道:“老爺,內侍省送來密信。”
蔡京趕緊讓他進來,接過密信一看,雙眼一閉,神色嚇人。
“太師?”
蔡京平復下心情,沉聲道:“楊霖今夜入宮,向陛下推舉張商英為右相,陛下已經應允了。明日早朝,便要當廷宣布,官家應允,本官這里也只能蓋印。”
“什么?”眾人大驚失色,右相位置空了很久,一直得不到補充,就是因為蔡京不想來個副手分他的權力。
沒想到楊霖龜在家中,竟然憋了這么一招大的,書房內蔡京趕蒼蠅一般把幾個人趕走。
等到人走房空,蔡京嘆了口氣,苦笑道:“文淵吶楊文淵,你若是肯輔我,娶了靈寶,還怕將來這宰相位置跑了?你怎么就等不起這幾年呢。”
翌日,張商英拜相,奇怪的是楊霖并沒有來朝。
張商英興沖沖地來楊府,也被告知少宰不在家中,心情激動的張商英等了一小會便回府慶祝去了。
東京汴梁大相國寺內,智清方丈面帶苦色,看著眼前的楊霖。
這個人除了當朝少宰之外,還是是延慶觀的觀主,天下道教副教主,自從他搞出一個官家是神霄宮長生大帝君說法之后,道教已經儼然成了國教,陛下自封道君皇帝,大相國寺也失去了往日的榮光。
現在的大相國寺,就是靠著篤信佛教的官僚家屬,捐些香火錢。
一些小寺廟已經堅持不下去了,像大相國寺這樣的古剎大寺,雖然比以往拮據了些,可還是比一般的官員家富裕。
楊霖呵呵笑道:“智清大師,本官不過是問一些尋常瑣事,你何必如此執拗。”
“少宰要所有豪客的預定的上香時辰,本寺若是輕易吐露,傳揚出去這些人怎肯罷休。”
楊霖道:“這里就這么幾個人,你不說我不說,誰能傳揚出去。難道你們還信不過本官的人品么?本官雖然不說是光風霽月,但是磊落光明總當得起吧?”
智清無可奈何,心道今日是逃不了了,任命似的點頭道:“圓慧,你去把冊子拿來,給少宰過目。”
“方丈!”圓慧大叫一聲,還沒等說出下一句,被呂望踹了一腳:“還不快去,你連方丈的話都不聽,簡直是無法無天。好了陸謙,把刀放下來吧。”
陸謙朝著楊霖一看,后者輕輕點頭,他才把架在方丈脖子的刀放下。
“哈哈,方丈放心,這件事我是不會出去亂說的,萬一走漏了風聲,就是你們寺內自己說的。到時候,我可還來找你麻煩。”
智清嘆了口氣,飽含著無奈,看著楊霖等人把冊子謄抄了一份,這才大搖大擺地離開。
楊霖隨手翻閱,道:“鄭云瑤七天后會來上香,到時候都準備好,一點紕漏也不能有。”
陸謙臉上有些悻悻然,抹著眼皮道:“少宰放心,弟兄們輕車熟路。”
楊霖楞了一下,竟然聽出一絲嘲諷,笑罵道:“少他媽廢話。”
一行人馬不停蹄,趕往鴻臚寺禮賓館,這里的主事的正是王朝立。
萬歲營的人馬進去之后,進了一個院子,把里面禮賓館的人轟了出去,牢牢占據各個門口。
楊霖整了整衣冠,邁步進去,走到一半回頭道:“誰也不能放進來。”
“少宰放心,屬下明白。”
禮賓館內,一間木制的房間十分寬敞,四周雕梁畫楝、珠簾翠幕,雖然不是十分豪奢,也別有一番雅致。
房內臨窗擺著兩張小幾,坐具是錦邊茵面的象牙席。段妙貞隨意地坐在茵席上,小孩子一樣摩挲著滿地的禮物,眼里充滿了甜蜜。
砰地一聲,門被踢開,段妙貞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霖郎。
段妙貞眼里的神色由驚轉喜,乳燕投林一般,輕巧地奔進站在那的楊霖懷里。
楊霖更不答話,將她一把扛起,放在椅子上,一番繾綣,云疏雨歇。
段妙貞纖細白皙的玉指,在他胸膛上來回畫圈,楊霖攬著她道:“貞兒,我有件事求你。”
想著他今天的溫柔,段妙貞心里甜的像是要炸,聞言還是雙股一緊,下意識地往下捂,隨機又下定了決心,羞羞答答地道:“霖郎,你盡管說,我...我都答應你。”
楊霖附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番,段妙貞倒是沒有什么抵觸,啐道:“壞人,又要騙人家女孩,還讓人家去當幫兇。”
楊霖趕緊大表愛意:“貞兒,我這是為了保住咱們家的富貴,要不然你以為我愿意呢。現在我被宰相掣肘,再不尋個靠山,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段妙貞一聽,大有同感,自動帶入了高明泰那副不可一世的專權宰相的嘴臉。再加上楊霖騙她的時候,什么臟水都往蔡京腦袋上潑,凡事要對大理皇室不利的手段,都是蔡京的主意...段妙貞早就把蔡京當成了宋朝的高明泰,而霖郎就是自己的救世主。
再加上楊霖一句“咱們家”,把她哄得眉開眼笑,低聲道:“人家答應你就是,七天后就去相國寺,貞兒自小誦經,一定幫霖郎把她騙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