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妄論!”無畏僧怒道。
沒有任何佛門弟子會宣揚這樣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否則還有那萬卷佛經做什么?不顧一切的追求力量,乃是魔修才是做的事。
“師兄你看!”不怒僧將手一指,映照出鎮魔殿第九層的畫面上,一燈和尚倒在地上,神情不斷的變幻,身旁的油燈閃爍著,反倒亮了一下。
“他心神大亂,竟連這樣的胡言亂語也聽!”無畏僧皺眉。
“縱然是胡言亂語,也有其用處,這也算是以毒攻毒吧!”不怒僧笑道。
一燈和尚心神激蕩,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他從小在天龍禪院長大,這里雖然也有激烈競爭,但絕不會有弱肉強食的殘酷法則,哪怕是進鎮魔殿中試煉,也是理所當然的除魔衛道,就算是不幸戰死,也是以身殉道、魂歸極樂。
正因為他將慈悲為懷、普度眾生當做畢生追求,發現自己的作為竟導致如斯恐怖的后果,才會越發的不能承受。而且哪怕是勸他振作起來的無畏僧,也自然而然的認為他有重大責任,所以沒有任何人能勸服他,他自己更無法原諒自己。
然而李青山給了他另外一種答案,讓他覺得自己不再是那樣的罪不可赦。
他望著自己干枯的雙手,喃喃自語道:“原來是我太弱了嗎?所以一切皆非我能做主,所以飛天蝗王甚至不屑殺我。我若是像無畏方丈一樣強,就不會被他利用。就不會落到如此田地,就不會害得那么多人死去!”
忽然之間,他無比渴望變強!
幾乎被負罪感壓垮的他,仿佛在無盡黑暗中找到了一條出路,對于舊日的悔恨只能不斷折磨他的心神,再怎么自我懲罰也無法改變過去,但是對于強大的渴望,卻在他心中注入一股新的動力,那是向前向上的力量。
燈火陡然明耀起來,驅散周遭的魔氣。
“又被他救了一次啊!”一燈和尚望了一眼李青山的背影。閉目運轉《大光明經》。周身光芒大放,打破不怒僧留下的禁制。
想要變強,唯有提升修為,渡過三次天劫!
漸漸地。他干癟的身軀又充盈起來。皮膚有了血色。不過他容貌極丑,鼻子下塌、嘴唇上翻、雙耳招風,倒也沒有比一張骷髏臉好看多少。但那股正大光明之氣,卻足以讓人忽視他的容貌。
李青山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不禁微微一笑,他不是吃飽了撐得才跟一燈和尚說這些話,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面,一燈和尚苦勸他不要到鎮魔殿第八層去,這是沒有任何私心雜念的為他的安危考慮,明明有一身驚人實力,卻一點都沒有平生所見那些“大師兄們”的倨傲之氣。
后來他們聯手殺到第八層,一燈和尚也助了他一臂之力,魔帥就親手誅殺了五六個,魔將魔民更是不計其數,留下了相當不錯的印象,不忍見他在悔恨中死去。
一燈和尚臉上的痛苦之色平息,變得一派莊嚴,身上襤褸的僧袍在光芒中燃燒,化為飛灰,露出強壯的身軀,腦后浮現出一輪光暈。
他在數十年前便是天龍禪院最強弟子,在四十多歲就渡過二次天劫,擁有傲視群倫的絕頂天資,在整個青州都大有名氣,甚至被認為是天龍禪院的下一任方丈,直到小安來到天龍禪院后才被壓過一頭。
而在李青山到霧州的這幾十年中,他亦沒有一日放松修行,修為越發精進,又有天龍禪院這個大宗門的鼎力支持,三次天劫絕非遙不可及,比各院首座有更大希望突破,若非為心魔所困,說不定已經閉關準備渡劫了。
飛天蝗王不殺他,也并不只是為了折磨他,而是本尊不出手就很難擊殺他,一不小心就要搭上妖帥分身。若是本尊出手,天龍禪院的四大金剛可不是說笑,根本不值得冒這個險,所以才不斷用言語相激,讓他走火入魔,而對他來說,這亦未嘗不是一種磨礪。
鎮魔殿外,無畏僧露出欣慰的表情,對于一燈,整個天龍禪院都寄予厚望,哪怕是“一意”出現后,無畏僧也認為他更適合繼任方丈,他能夠打破魔障,重新振作起來,實在是值得慶賀,頓時覺得李青山順眼了許多。
“師兄,我這弟子算是來對了吧!”不怒僧笑道。
無畏僧微微頷首,也不能不承認這一點,心中默默盤算著,“李青山雖然是俗家弟子,對天龍禪院沒有多少忠誠,但對于不怒師弟還是比較尊重,也算是一脈。一燈渡過三次天劫的機會極大,而一意的修為不知到了哪一步,但離三次天劫應當不遠,天龍禪院后繼有人!”
又道:“他既然不肯出家,天龍禪院也不能勉強,不過既然是你弟子,需要什么支持盡管開口,不要讓人覺得天龍禪院吝嗇。”
“是,方丈師兄。”不怒僧一笑,知道無畏僧算是認可了李青山,而無畏僧的認可即是天龍禪院的認可,會給予李青山足夠多的支持,來修復冰冷的關系,就算達不到忠誠的程度,也至少是親善。
而這種認可,不僅是因為李青山對一燈和尚的幫助,這只是一種態度的表明,關鍵還是實實在在的實力。即便是對大宗門來說,大修士也是非常難得,對于宗門的實力有著質的提升,若非逼不得已,誰也不會將人往外推。
反倒是證明了李青山的“妄論”,強弱之間,確實有天壤之別。
“且看他們如何修行。”無畏僧期許的道。
“好!”不怒僧心中還有一重憂慮,青山啊青山,你可不要真的成了魔王,不然為師我可不好幫你遮掩。
李青山凝視著第九尊鎮魔雕像,卻發現其與前八尊鎮魔雕像皆不相同,不禁高大了許多倍,材質也大不相同,顯得更加凝重,結跏趺坐在那里,神態平和寧靜,恍如老僧入定。
他觀察了一會兒,并沒有立刻得到《鎮魔圖錄》的傳承,于是伸手按在雕像上,一邊催動魔心,心神沉入識海。
轟然一聲,鎮魔雕像活了過來,山岳一般屹立于識海之中,舞動起來。
第一式,魔心初悔!
第二式,魔性難移!
那一個個動作無比連貫,階次提升,直至最后的大徹大悟,停息了所有動作,結跏趺坐在識海之上,滿頭亂發落盡,皈依我佛,成為僧侶。
李青山豁然明白,原來這第九尊鎮魔雕像中蘊含的,這不僅僅是《鎮魔圖錄》的第九重,更是《鎮魔圖錄》的總綱,到這里才顯出其中的許多精妙來。
他心中一陣振奮,若能將之融會貫通,他的人類修為必然有一個質變,他開始全神貫注的進行參悟,但是漸漸地,眉頭卻皺了起來。
“青山,你若是走了岔路,這里還有機會進行修正!”不怒僧心中默默道。
鎮魔殿中的鎮魔雕像本來只有一尊,上面八尊皆是對這一尊雕像的仿制,目的是將這套過于玄奧的功法解析出來,讓人易于理解,但最終的根本仍是為了這最后一尊鎮魔雕像,猶如百川歸海。
然而李青山根本不是走了岔路,而是從一開始就背道而馳,就修到如今這個地步,簡直是奇跡。
當他試著參悟《鎮魔圖錄》第九重,卻發現這個矛盾已經大到無法調和,莫說是將整套功法融會貫通,就連第九重功法都難以修習,魔氣運轉到這一步,立刻潰散。
他試著像《鎮魔雕像》一樣結跏趺坐,卻發現實在別扭的很,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當和尚,然而這位迷途知返的魔民,最后卻當了和尚。
境界的提升可以以力破巧,但功法的修習終歸還是需要參悟的。
“難道真的要換一套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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