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云界,彌漫天地的紅色靈霧之中,兩道遁光隱隱約約,帶著隱秘晦澀的氣機,飛遁于星空深處。
四周盡是一片朦朧,氤氳的云霧,遮擋了神念的探視,便是大能法眼,也無法輕易看穿。
借著紅色靈霧的嚴琥,這兩道遁光來到蠻人部族藏身的洞天附近,漸漸減慢速度,現出了身形。
卻是李晚和珍姬,又再一次來到了這里。
他們此行并非一無所獲,和蠻人部族交易的大筆寶材,便是實在的好處,但李晚此番是為望星宮而來,更為得到他們所藏的圣教秘庫,這般結果,確實無法滿意,又見烏盤祭司似乎別有心機,不禁也生起了幾分探究之心。
正好對方鬼祟,派出荒靈偽裝來襲,李晚心中也熄了最后一絲猶豫之心,決定將其視作敵人對待。
既是敵人,潛回刺探的陰私手段用上也無妨了。
李晚讓左東和公孫德以秘寶潛回,齊寒友和孟新帶著封印的兩尊荒靈遠離,卻是為了迷惑望星宮之人,因為按照珍姬所言,望星宮擅長觀星望氣之術,擁有鬼神莫測的占卜手段,雖然多是在重要大事上面顯現,但定人行蹤,追索氣機,絕非難事。
此刻讓齊寒友和孟新乘坐御天戎車離開,正是為了吸引對方注意,而左東,公孫德和自己明暗相隨,接連試探,即便有所紕漏,也當能夠發現些許端倪。
李晚停在虛空前,靜靜感受一陣,突然催運法力,沉悶雷音,自周身幾尺震響起來。
一陣宛如開天辟地的震顫之中,混沌云霧分開兩邊,清濁流轉,云氣彌漫,化作迷蒙的華蓋天穹把他遮蓋起來。
此時再感知李晚氣機,已是一片模糊。
珍姬倒是另有手段。也跟著一道祭起神通,珠光寶氣掩蓋自身。
她此刻所施,是珠女一族的幻惑心神之法,倒也足可稱是高明。而且李晚在旁,隨手氣機一掩,便以重云華蓋連她一起遮蓋起來。
有此寶護佑,在李晚暴露之前,極難被旁人發現。倒也可以放心潛入。
做完這些準備,李晚便取出一物,卻是件形似錨鉤,金鐵鑄成的法寶。
此寶號稱定歸鉤,卻是一件具蘊時空法則力量,能夠鎖定錨點,定位時空的符詔類法寶,擁有此物,除非遇到頂尖高手出手封印,或者橫跨星界。遠離錨點,否則,無論身處何等境況,都能快速返回,不會迷失。
這紅云界有詭秘紅霧籠罩,又是深入敵方老巢,自然要先做好萬全準備。
數日之后,望星宮的洞天秘境中。
李晚和珍姬化身虛無,宛若一道渺茫的煙霧,漂浮在東部城池外的荒地中。
他們以秘法遮掩。氣機全無,本尊更是早已變化虛無,等閑之人,根本無法察覺。
此刻。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番蠻人狩獵的場景。
修士辟谷,以氣為食,早已超脫了凡俗飲用,但要豢養生靈,培植勢力根基。五谷雜糧,魚肉果蔬,卻是少不得的資糧。
此方天地集運多道靈脈,雖然封閉,卻也是個五臟俱全的福地,倒也有人刻意育林養獸。
蠻人不耐耕作,平素便以荒林中的野獸果蔬為食。
彼時大能粗于豢養,蠻人高層也致力于修真問道,倒是多有險惡兇獸,民生艱難,但蠻人部族自有勇士,平素也以狩獵為歷練,并不唯只是為獲取食物。
李晚和珍姬此刻所見,便是八名蠻人戰士合成的隊伍,遇見了一頭大妖品級的筑基境界兇獸,一番廝殺,終于將其放倒。
期間雖有幾分兇險之處,但李晚和珍姬見多識廣,自是不放在眼里。
可讓他們奇怪的是,其中一名蠻人戰士意外被兇獸掏出腸子,當場開膛破肚。
其人并無血肉衍生的本領,大量失血之下,生機流逝,眼見著就是要不活了。
旁邊其他蠻人戰士見狀,面露悲戚,沒有顧得上處置獵物,便自發圍成一圈,為其祈禱致哀。
那蠻人戰士,便在一片默然之中合上眼睛,殞命當場。
這生離死別的場景,并非李晚和珍姬所在意,也沒有絲毫感觸,真正吸引了他們注意的,還是那蠻人戰士魂靈的去向。
本來凡俗生靈元神未成,一旦喪失生機,便要魂靈磨滅,漸漸消散。
即便在機緣巧合之下,入得養陰之地,得以保全部分,也會迅速喪失陽性,轉化成為陰靈。
這等陰靈,又要經過另一番機緣巧合,才能轉為鬼修,踏入更加坎坷曲折的艱難道途。
倒是元嬰以上修士,元神之道已有小成,能夠凝聚意志,保持靈智,能夠保得幾分命絕之后的余地。
這些蠻人戰士都是筑基前期上下的修為水準,即便修煉方式不同,也可以從其身上生命氣機感應出,這點并無疑慮,但在李晚和珍姬親眼目睹之下,卻是又見一道近乎完整的魂靈從其尸身之上飄起,晃晃蕩蕩,蒲公英一般,往著部族城池的方向飛了過去。
“這倒是奇了,這些蠻人戰士,雖然小有幾分修為,但卻畢竟連真丹都沒有結成,如何能夠當得魂靈如此凝實,竟然還能回歸城中?”
李晚和珍姬本是途經此地,偶遇此景,但見此情狀,不禁也多了幾分留心。
“會不會是有秘法招魂?”珍姬問道。
“不必多問,定是如此,但究竟是什么秘法,還有待查驗。”李晚雖是如此說著,心下卻也有些不以為然,畢竟擁有近似效果的法門多如牛毛,尤其是尸魂宗一系操弄陰魂的手段更多,誰知道究竟拿來什么用處。
于是,兩人不再理會這群蠻人戰士,繼續前行。
但不過多時,又見城池附近,同樣有魂靈往城中飄蕩而去。
這荒林之地,兇險莫測,偏巧出入其中的還是些低階凡民,有所折損也正常不過。
因此不過半天時間。李晚和珍姬又再見了幾處同樣的事情。
這倒是讓李晚生出了幾分興致,對珍姬道:“之前匆匆一瞥,倒是沒有細究,想來應是有著幾分蠻人的巫道傳承在里面。”
李晚知道。一些蠻人部族,保持著奇特的風俗習慣,也是與修煉之法有關,說不得,這魂靈回歸的背后。就隱藏著什么秘辛。
但兩人來此并不是對此刨根問底,也就沒有太多留意,仍舊還是沿著荒林往洞天中央的祖庭而去。
不覺間,數月時間過去。
在這幾月的時間里,他們走遍洞天各處,查看蠻人風土人情,始終不覺有異。
這里從表面上看不出望星宮人生活的痕跡,也不知道是傳承已失,還是故意掩藏。
倒是虛空中,似有消息傳來。齊寒友和孟新以隱秘手段傳回秘訊,只言道自己被強橫妖魔追殺,被李晚封印在天地樊籠大封印之中的兩尊荒靈,也終于因為沒有高手加持而破解封印。
但他們作用,本來就是牽制望星宮人,吸引注意,李晚也只當沒有看到。
反正這兩人手中有御天戎車,縱然不敵對方,一心逃命,總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抓住。
左東和公孫德那邊。倒是沒有絲毫音訊,不過李晚等人一路上并沒有察覺到這處洞天中有異常的氣機反應,便知道他們應當無事。
這也很容易判斷,這兩人都有道境中期修為。全身重寶齊備,實力堪比道境六重,一旦行蹤暴露,與此間修士和荒靈大戰,必定是驚天動地,整個洞天世界都能有所感知。
既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便當無事。
又一日,李晚和珍姬終于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所在,那座曾經來過的蠻人祖庭。
避開城中禁制和蠻人修士,兩人悄然潛入,尋找左東和公孫德行蹤。
很快,李晚就通過兩人身上法寶氣機,感應到了他們的存在。
這種法寶氣機的感應,是李晚獨有的,也不擔心行蹤暴露,當下便尋了過去。
不久之后,李晚和珍姬便發現,兩人早已經匯合,正躲在靠近城池的一片郊野荒林中。
當李晚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時候,兩人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但確認是李晚都一片欣喜,連忙現出了身形,行禮參拜。
李晚看了看四周,道:“此處不是說話之地,你們隨我來。”
等到眾人行至荒林深處,又再在四周布置陣寶,徹底隱匿起來的時候,方才尋了幾塊干凈的巨石坐下,敘議起來。
“靈尊,我們在此監視對方月余,倒是的確有所發現。”左東知道李晚關心什么,主動稟報道。
“什么發現?”李晚問道。
“那些蠻人部族,幾乎每逢旬月,便要舉行一場怪異的祭祀儀式,期間有大量死去蠻人的魂靈匯聚,凝入圖騰!”左東語出驚人。
“蠻人魂靈?”李晚沒有想到,左東和公孫德這些日子以來所得的重要情報,竟然就是這個。
其實李晚和珍姬一路走來,有所見聞,也差不多有同樣的發現,不過他們所走路線,并非是蠻人城池,而是城池之外的荒林。
李晚略作沉吟,便把自己在荒野看到魂靈歸位的場景也說了出來。
公孫德若有所思,道:“聽起來,倒真像是巫道傳承的祭祀之法,不過原始祭祀血腥殘忍,往往都需要現場屠戮血祭方能成功,上古時代,似乎也不乏巫人以此為手段……”
公孫德所說,卻是關于巫道傳承的一樁秘聞。
據傳巫道先于仙道出現,大行于蠻荒蒙昧時期,多有血祭,人屠等諸多規儀,真正強橫的力量,都是從中而來。
但不唯只是力量,更有養魂續命的法門,需要以此為規儀發動。
這里面,涉及一大長生道途,也曾通行于古代巫師之間,最終因為落后于諸天變遷而逐漸消亡。
不過如今所見,倒是與秘籍之中的記載有所出入。
眾人結合自己見聞,議論一陣,便反應過來:“應是結合了香火愿力封神的法門,收攏族人神魂,供奉圖騰,此法將整個族群意志凝聚一體,造就庇護之神,卻是比之原始祭祀高明得多。”
李晚聽完,問道:“那你們可知,蠻人魂靈最終聚歸何處?其中高階修士,又如何處置?”
這兩個問題直指關鍵,前者是看香火愿力的維系根本,后者則是看其體制的成長程度。
等閑生靈數量雖多,但卻終究不及修士,還是要看修士們魂歸何處,才能下定論。
若能搞清楚這兩個問題,便能知道,這個洞天世界究竟是誰做主,擁有的實力如何。
左東和公孫德聞言,頓時面露慚愧之色:“我們還來不及查探清楚。”
李晚道:“不要緊,想要探究,略施手段可以了,不過一旦動用這手段,怕是就難再隱匿了。”
他看向左東和公孫德兩人。
兩人自有決斷,心中一凜,道:“靈尊,請吩咐。”
數日之后,蠻人祖庭,旬月祭典。
當洞天之中,月上中天,陰柔的光芒普照大地的時候,一群身上繪滿奇異神紋,戴著各色面具的蠻人巫師翩翩起舞。
這不是簡單的舞蹈,而是帶著蠻荒道蘊的祭祀之舞!
隨著祭典的舉行,接連奉上鮮血,妖尸,寶礦等等祭品之后,舞蹈變得越來越狂野,典禮也達到了最為的部分。
驀然,這一處廣場,原本平凡無奇的石制立柱,涌現出了朦朧的華光,一道呈現巨蟒形貌的影子沿著虛空緩緩爬下。
所有巫師和蠻人悚然動容,盡皆跪伏于地,口中誦念奉承和祈禱的咒語。
這些蠻人似乎對這巨蛇極為尊敬,不敢窺伺,而且此物介于虛實之間,也不是凡胎肉身能夠探究清楚,但一直在旁潛伏的李晚等人卻是發現,這所謂巨蟒,根本就是一股法力混合神念凝聚而成的法相虛影,似是某尊大能以神通投影過來。
但見巨蟒輕車熟駕地張口一吸,廣場之中,無數蠻人魂靈帶著陣陣陰風落入腹中。
凡胎肉身無法察覺真相,只是感覺一片陰風席卷,寒意徹骨,對虛空中那無法窺得全貌的巨蟒影子,也更加敬畏莫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