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神境強者駐守在天坑附近的話。
肯定能第一時間感知到孟超和“呂絲雅”的激斗。
可惜絕大多數神境強者都在主城區召開“神境會議”。
為了避免霧隱絕域的極端天氣變化,干擾生命磁場,影響超凡者的修煉,天坑附近只有極少數強者還在值班。
而他們也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警惕性降至最低點。
現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亦是暴雨最滂沱,雷霆最狂暴,蘊藏在天地間的紊亂靈能,如困獸猶斗,釋放出最后力量的時刻。
無論凝聚著太古符文以及地球科技結晶的無人機和探測器。
還是天境巔峰強者的生命磁場。
都無法穿過密不透風的雨幕,感知到數百米之外,驚心動魄的戰斗。
但孟超知道,為了疏導從霧神山傾瀉而下的泥石流。
人類預先在霧神山周圍挖掘了很多導流槽。
導流槽的旁邊,都有人員二十四小時值班,觀測洪水的水位和泥石流的沖勢——倘若水位太高,沖勢太猛的話,他們就會引爆臨時水閘和堤壩,將導流槽不斷擴大,最終通向赤龍江的源頭。
所以,只要自己順流直下,一定會被值班人員發現。
值班人員和營地之間,通過橡膠包裹、拳頭粗細的晶纜,進行有線信息互聯,并不受極端天氣和狂暴靈能的干擾。
最糟糕的情況,值班人員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那他也會被一路沖進赤龍江,再漂流到龍城的主城區,被江面上常年游弋的巡邏艇、漁船和裝甲飛艇發現并打撈起來。
這同樣是一個可以接受的選項。
是以,孟超不再上浮,而是一個猛子扎到了泥石流深處,猶如一條受到電流刺激的大魚,瘋狂擺動,疾速前進。
“呂絲雅”判斷出他的意圖。
在他身后發出憤怒的尖嘯。
但無論她的觸手如何揮舞,始終撈不著孟超的半根毫毛。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孟超已經飛流直下,被泥石流沖到了霧神山的山腳。
他這才張開四肢,從掌心和腳底噴出一團團強勁的靈能,試圖浮出水面,大聲呼叫。
然而——
身下忽然傳來莫名的吸力,像是無形的觸手,緊緊纏繞住了他的胸腹。
非但勒得他眼冒金星,喘不過氣。
更將他再次拖曳到了泥石流的最深處。
是“呂絲雅”的“泥漿之龍”。
這頭怪物,還不死心!
孟超咬牙,強忍周身骨骼盡碎,細胞分解,連靈魂都要熊熊燃燒起來的痛楚。
仿佛拔去氣門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縮下去的雙臂,再度點燃了風雷交加的火焰。
用上百記連環重拳,將纏繞周身的“泥漿之龍”統統轟碎。
這次攻擊耗盡了他的最后一滴力量。
他連將靈能附著于鼻粘膜和肺泡之上,過濾并吸收洪水中的氧氣都辦不到。
兩半肺葉都收縮成了干枯的蘋果大小,每次呼吸,鼻腔都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從氣管到肺葉,都充斥著冰冷的淤泥,令他嘗盡了窒息的苦楚。
孟超面露痛苦之色,在泥石流深處發出無聲的吶喊,縱身一躍,想要躍出水面。
但他的腦袋,卻狠狠撞在堅硬如鐵的巖壁上,整個人都被反彈回來,重新卷入泥石流中的漩渦。
“怎么可能?”
孟超大驚失色。
他明明被泥石流沖到了霧神山腳,周圍應該是天坑底部的谷地。
為什么,頭頂和四周都是巖壁,找不到半條縫隙,也看不到半點光明。
就連剛才還星星點點,在地平線上搖曳的營地燈火,都被黑暗徹底吞噬!
“是地下暗河!”
孟超心思電轉,瞬間反應過來。
或許是受太古巨獸“母體”在這里蟄伏和默默生長的影響,又或者是晶石礦脈縱橫,溢散出混亂靈能的關系,霧隱絕域的地底,布滿了犬牙交錯、密密麻麻、環環相扣、如迷宮般規模龐大的地縫和溶洞。
旱季時,這些地縫和溶洞,就是吃人的魔窟。
就算攜帶最先進探礦設備,經驗豐富的探礦師的精英小隊,仍有極大概率,迷失在地窟深處,直到幾十年后,化作一團團枯骨,被后來的迷失者發現。
雨季時,雨水倒灌,地縫又會變成一條條地下暗河。
絕大部分暗河都是死路,仿佛直通地獄的入口。
只有極少數暗河,通過蜿蜒曲折的縫隙,和赤龍江以及虎怒川相連。
問題是,這些縫隙往往極其狹窄,連蛇蟲鼠蟻想要穿過,都要刮擦得遍體鱗傷,根本不是人類可以通過。
孟超不信邪,左突右沖了好幾次,卻是處處碰壁。
他一定早就錯過了地下暗河的入口,被泥石流沖到了地底深處。
入口在他身后。
“呂絲雅”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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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知到身后蛇發女妖的獰笑,孟超意識到,一定是對方控制泥石流的走勢,將自己沖進了地底。
他別無選擇,只能強忍肺泡一個個炸裂的痛楚,繼續前進。
終于——
不知在地下暗河深處,高高凸起的石筍和石柱上碰撞了多少次,幾乎噴出最后一口血液。
在肺葉壓縮得比乒乓球還小之前,孟超浮出水面。
他不顧一切地大口喘息。
耳道、鼻孔和口中都噴出大團淤泥。
雖然地底的空氣同樣腐臭無比。
對死去活來的他而言,卻不吝于最甘甜的清泉,透過肺葉,在五臟六腑和四肢百骸緩緩流轉。
孟超手腳并用,掙扎著上岸,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盡情享受著墜入地獄之前,最后的平靜。
微弱的生命磁場,猶如風中之燭,綻放出幽暗的光芒,緩緩掃描四周。
他發現自己并未,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這里仍是地底。
只不過,是一處空間較大的溶洞而已。
整片溶洞大約有半個足球場大小。
這股泥石流剛剛才被“呂絲雅”引導,透過地底縫隙,朝這口溶洞涌來,暫時還未將它徹底淹沒。
但從洪水的漲勢來看,徹底淹沒這里,也只是時間問題。
孟超的立足之處,原本是溶洞中的一片高臺,就像是一根特別粗壯的石筍,被截去了上半截。
但在洪水包圍下,已經變成一座孤島。
而且,伴隨著泥石流的吞噬,孤島越來越小,很快,就只剩下立錐之地。
他不得不蜷縮身子,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腳,一寸寸沒入黑黢黢的泥漿里。
孟超竭盡所能,釋放生命磁場,試圖在溶洞上方,找到一條出路——哪怕是手指粗細的縫隙。
但無論是近乎凝固的空氣,還是他拼命喊叫后,100%反饋回來的聲音,包括無論他怎么揉搓雙眼,激活超凡視覺,都無法找到的一線光明,都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
前面沒有路了。
這里就是死地。
身后傳來“嘩嘩”的水聲。
“呂絲雅”從黑暗的沼澤中,緩緩浮現出來,漂浮在孟超眼前。
倘若說,最初被怪獸主腦寄生的她,還被允許釋放出一絲絲的真情實感,面對孟超時,存在某種貓捉老鼠的戲謔之意。
現在,周身每一寸肌膚都被綠潮和血紋花包裹,連面孔都被一副邪異至極,恍若青銅鑄造的面具覆蓋,殷紅如血的水晶眼珠,也只透露出非人的冰冷。
這樣的“呂絲雅”,不復人類的意志,完全變成了太古力量的工具。
“嘶嘶,嘶嘶嘶嘶!”
纏繞在她身上的綠色鎧甲微微分解。
一根根分解開來的藤蔓尖端,卻似蟹爪菊般分裂,張開十幾張血盆大口,朝孟超發出了饑腸轆轆的嘶吼。
那就像是從“呂絲雅”的身上,長出了十幾朵食人花。
“呸!”
孟超看都不看食人花一眼。
吐出一口混合了鮮血和泥沙的唾沫。
微微顫抖的雙拳,再次攥緊。
布滿傷口的雙臂,因為血液沸騰,再度溢散出了赤紅色的蒸汽。
就算,被沸騰的鮮血,燒成一具干尸。
就算,干尸涌出火焰,當場灰飛煙滅。
孟超發誓,自己都會在逆轉未來的征途上,戰斗到底!
“呂絲雅”瞇起眼睛。
猩紅的目光中充滿了濃濃的困惑。
似乎,連源自太古的智慧都無法理解——都被逼到這樣的絕境,孟超還有什么理由,要負隅頑抗下去?
她飛快評估著孟超的價值和抵抗意志。
收回食人花,輕輕打了個響指。
溶洞上方,一枚鋒利如末日兇獸獠牙般的鐘乳石,變得越來越長,瘋狂顫動,根部傳來“咔嚓咔嚓”的碎裂聲,隨時都會呼嘯而出。
孟超腫脹滾燙的咽喉,已經發不出半點聲音。
眼底如火山爆發般的光芒,卻代替喉嚨和拳頭,發出了最后的戰吼。
“咔嚓!”
鐘乳石的根部終于碎裂。
如一柄粗壯的投槍,朝孟超風馳電掣而來。
孟超閉上眼睛,揮出最后一擊。
“噗嗤!”
血肉被鐘乳石貫穿的聲音,撕扯著他的耳膜。
但預料中手臂或者胸膛被洞穿的痛苦,卻久久沒有傳來。
孟超一拳揮空,失去平衡,險些朝前栽倒在地。
有些驚訝地睜開眼睛,他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原本應該將他貫穿的鐘乳石,竟然從斜上方穿透了“呂絲雅”的鎧甲和肩胛,將這頭“叢林女妖”牢牢釘在溶洞的巖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