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搭乘升降平臺,緩緩下降。
孟超注意到,這座升降平臺采用純機械結構,除了類似卷揚機的靈能動力系統外,還有一套利用曲柄和踏板的人力控制系統。
整座機械顯得傻大粗黑,極其堅固,確保在靈能干擾嚴重,物質隨時形變的環境中,最大限度保證安全和穩定。
地底空間底部的所有建筑和設施,幾乎都是這樣的風格,笨拙,粗大,沉重,堅固,有大量齒輪,鏈條和縱橫交錯的管道暴露在外面,當不少管道發出尖銳的嘶鳴時,還會有一道道五顏六色的靈氣噴涌而出,令整片空間都沉浸在斑斕的氤氳中。
除了建造風格稍有不同,這里就像是五校聯盟所在的大學城,和龍城江南區軍事基地的結合體。
一座座銀色外殼的硬頂帳篷依次排開,不少帳篷外面都懸掛著畫有閃電、烈焰或者交叉骷髏頭骨,代表“極度危險,嚴禁入內”的標志,里面還傳來類似機械故障、火炮轟鳴和怪獸咆哮……各種古怪的聲音。
在這些銀色帳篷旁邊,孟超還看到不少從地底挖掘出來,稀奇古怪的東西。
有一片遺跡像是傳說中的“劍冢”,密密麻麻插滿了上百把奇形怪狀的刀劍。
盡管這些刀劍已經銹跡斑斑甚至七扭八歪,別說鋒刃,就連表面鐫刻的符文都模糊不清,卻仍舊有一束束殺氣沖天而起,像是縈繞在刀劍之內的無盡冤魂,試圖沖破銹蝕的封印,降臨到今天的龍城。
從這些刀劍的尺寸來看,他們不像是為身高不足兩米的地球人準備的。
倒像是比人類更龐大數倍,太古智慧生命的武裝。
此刻,一些科學家正圍繞著劍冢忙碌著。
他們小心翼翼從太古刀劍上輕輕刮擦下銹蝕的金屬粉末,分析其中的成分,并清理和拓印劍身上的符文。
煉制太古刀劍的金屬成分,能為龍城全新的冷兵器鍛造技術提供幫助,而這些符文,配合晶石的激蕩,則能大幅提升冷兵器的威力和射程。
還有一片遺跡中,掩埋著無數支離破碎的戰爭機械。
從殘骸的形態來看,頗像是龍城制造的六足蟹形符文機械,卻比人類的符文機械更龐大和古拙。
殘骸附帶的劍拔弩張的武器,在歷經千萬年光陰的侵蝕之后,仍舊能令孟超的瞳孔收縮,更別提那股從機械深處散發出來,恍若兇獸般的殺氣。
它就像是……仍舊活著。
深深凝視這具太古戰爭機械的殘骸,孟超耳邊仿佛響起了太古戰爭的轟鳴,恍惚間看到一副比怪獸戰爭更壯麗和慘烈百倍,用鮮血和烈焰描繪而成的畫卷。
“這就是……太古的召喚嗎?”
孟超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將目光投向地底空間的正中央。
卻立刻被另一樣東西,奪去了所有注意力。
地底空間正中央,大約方圓百米的面積內,都沒有設立任何研究設施。
反而在外圍部署了一圈重機槍、高射炮、靈磁線圈、高壓電網和全自動火力堡壘……等等防御性武器。
從里三層,外三層,密不透風的配置來看,簡直比部署在龍城外圍,應對獸潮沖擊的防線更加嚴密。
防線后面,還有一支裝備最先進“黑角戰鎧”的特種部隊,殺氣騰騰,嚴陣以待。
孟超感知到了這些“黑角戰士”們微微顫抖的生命磁場。
顯示他們正處在高度緊張,甚至略微有些恐懼的狀態。
仿佛重重防線的包圍中,地底空間深處,有什么東西會隨時竄上來,將武裝到牙齒的他們屠戮殆盡。
孟超的目光越過黑角戰士和重重防線,看到地底空間的正中央,是一條深不見底的縫隙。
長度七八十米,最寬處大約二三十米,就像一條長滿觸須的丑陋爬蟲,匍匐在地上,一刻不停朝外面噴涌著淡淡的黑氣。
縫隙上方,橫跨著好幾座類似龍門吊的起降機械。
還有吊籃和升降平臺,能將人類或者物資運送到縫隙深處。
縫隙四周,相距十幾米的地方,還豎立著四座高高的鉆井,像是四枚巨大的釘子,深深釘進太古文明的尸骸之中。
“那就是太古遺跡的入口?”
孟超喃喃道,“真……壯觀啊!”
“沒錯,我們所在的這片空間,僅僅是太古遺跡的表面,從這條縫隙往下,還有好幾個斷層,橫向的縫隙和洞穴里,都蘊藏著太古的奧秘,這條垂直向下的縫隙極深,至少我們探測深度的裝備,還遠遠沒能達到它的極限,或許,它并不存在于我們這個空間,一路下降數萬米的話,會穿越到另一片全新的世界呢?”
吳海波介紹道,“現在的太古遺跡,已經比二三十年前冷清太多了,超凡塔剛剛落成時,這里的研究人員和探索者,數量更多十倍,那才叫‘壯觀’呢!”
“是嗎?”
孟超環視四周,看到很多設施搬遷的痕跡,還有不少建筑工程設備完成歷史使命之后,干脆就被廢棄,的確有一股蒼涼的味道,他不由問道,“為什么?”
“因為那些比較容易被發掘和研究出來的太古奧秘,全都被發掘和研究掉了。”
吳海波聳了聳肩道,“很多研究項目都轉移到了地面上,龍城大學、五校聯盟、其余三大研究所還有超級企業的實驗室去進行,誰也不想呆在這個隨時有可能遭遇太古魔物,或者干脆自己就被‘太古的召喚’吸引,變成太古魔物的鬼地方。
“再說,剩下的太古奧秘,既難發掘,又有著高度的危險性,還很難復制和研究,都是沒什么肉,還長滿尖刺的硬骨頭——在已經發掘的太古奧秘,尚未被完全研究透徹之前,沒人想啃這些硬骨頭。”
孟超想到“武神”雷宗超也說過類似的話。
他問吳海波:“原來如此,現在我們對……‘深潛區’的探索,已經停止了嗎?”
“暫停了。”
吳海波嘆了口氣,滿臉遺憾道,“作為一名研究者和探索者,再沒什么比神秘莫測的寶藏就在眼前,只有一門之隔,卻無法開啟大門更加難受的了,畢竟,‘山就在那里’。
“但從龍城的大局出發,我也知道,我們的文明暫時還沒有資格,繼續探索下去。
“龍城人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一群茹毛飲血的原始人,面對豺狼虎豹的強敵環伺,正在命懸一線之際,卻無意間發現了一座塵封萬年,高度先進,以核動力為能源的軍事基地。
“這座軍事基地里,從外向內陳列著各種各樣的武器,生產流水線,研發中心和實驗室。
“既有普通的手槍,步槍,狙擊槍,重機槍。
“也有手雷,地雷,迫擊炮和火箭筒。
“還有坦克裝甲車輛和攻擊無人機。
“當然,也有細菌彈,毒氣彈,燃燒彈,各種化學武器和小型戰術核武器。
“最終,或許還有研發所有武器的資料,包括一切基礎科學的理論教科書,以及維持這一切運轉的核反應堆。
“你覺得,作為原始人的我們,應該在這座軍事基地里,探索到什么程度呢?
“倘若只是手雷,步槍和火箭筒之類用火藥驅動的單兵武器,就算是茹毛飲血,混沌蒙昧的原始人,在付出一定的代價之后,也是有可能熟練掌握的。
“就算出了岔子,頂多用手雷把自己炸死,開槍打死幾名同伴,最多將百十來個同伴炸上天去,對整個原始部落來說,和熱武器的威力相比,這樣的代價完全可以也應該承受。
“坦克裝甲車輛的話……如果采用模塊化設計和傻瓜式的操作方法,也未必不能被原始人熟練掌握。
“原始人未必能搞懂槍械、手雷和主戰坦克的原理,包括其中蘊藏的數學、化學、物理學……各種玄奧繁復的知識。
“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知道,這些會‘呼呼’噴出烈焰和閃電,發出雷霆般的轟鳴,幫他們將豺狼虎豹統統轟個粉碎的東西,是上天或者造物主賜予他們的神器。
“但是,細菌彈,神經毒氣彈,各種化學武器乃至戰術核武器,你覺得原始人應該費盡心思去研究這些東西嗎?
“姑且不論原始人能否搞清楚這些致命武器的使用方法,就算真的搞清楚了,你覺得,讓茹毛飲血的原始人掌握數萬枚一觸即發的神經毒氣彈,對原始部落而言,是一件好事?
“還有最關鍵的,能源。
“能源是一切文明,不,一切生命的起點,沒有能源就沒有一切,掌握了能源就掌握了一切。
“但這并不意味著,原始人就應該在豺狼虎豹還沒消滅干凈,自己也不掌握哪怕初中水準的物理常識的情況下,就貿然去探索和研究驅動整座軍事基地的核反應堆。
“對原始人而言,只要能熟練掌握單兵武器,最多加上坦克裝甲車輛和攻擊無人機,就足以把所有豺狼虎豹都屠戮殆盡或者馴化成家禽家畜了。
“對龍城人而言,已知的太古科技,就足以幫我們將怪獸文明殺個落花流水,把幸存下來的怪獸統統調制成對我們服服帖帖的生化寵獸,暫時,這就夠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