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上去啦。”
“嗯,早點休息。”
于知樂送夏枕月回到她的宿舍樓下,已經快中午一點鐘了,兩點多的時候還要下來集訓。
對于習慣了三個月自由暑假的新生們來說,軍訓的這段日子顯然是不好過的。
在華夏的大學里,軍訓幾乎是每一位大學新生的必修課,意義其實也表現得很清楚,就是讓新生們掌握好自由和紀律的尺度。
于知樂倒也沒覺得多難熬,畢竟喜歡的人在身邊,軍訓的過程算是人生旅途中一次不可多得的自我磨練吧。
回到宿舍,連文山和徐俊智都已經準備午休了。
上午的訓練結束,兩人只想好好的睡一覺,見于知樂才回來,也不由地替他感覺到累。
瞧瞧有對象就這點不好,空閑時間還得陪對象,像咱們單身狗多自由,趁這個時間多睡一會兒不好么。
宿舍開著空調,于知樂進門就感覺到了涼爽。
見連文山和徐俊智準備休息了,于知樂也放輕了自己的動作,轉緊門把手,把門輕輕關上再把門把手輕輕松回去。
在自己的位置上脫掉鞋子襪子,躲掉身上的一身迷彩服,拿衣架掛在床邊的欄桿上,只穿著一條褲衩子,輕輕拉開陽臺門到洗漱臺洗洗臉、擦擦身子。
身上出了不少汗,濕毛巾擦干之后,清爽了許多。
宿舍是上床下桌的構造,于知樂還挺不習慣的,他身材比較高大,爬上爬下的感覺麻煩的要死。
上了床,躺下,閉上眼睛。
宿舍里安安靜靜的,只有空調機的風聲。
訓練了一上午,他也很累了,閉上眼睛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意識中感覺還沒睡多久呢,床頭的手機就嗡地震動起來。
他調了靜音的模式,手機嗡嗡地震動著,連文山兩人倒是沒聽到,但枕邊的他還是被驚醒了。
深吸一口氣,半坐起來身子,拿起手機看了看,上面顯示‘未知來電’
誰的電話啊……
于知樂沒有接通,‘未知來電’這種電話,大部分都是騷擾電話,他反手就給掛了。
然后又躺了下來,一般這種電話掛了就不會再打來了。
才剛躺下來沒多久,手機再次震動著。
依舊是那個顯示‘未知來電’的電話,連電話號碼都沒有。
于知樂無奈,只好輕輕下了床,拿著手機打開陽臺門,到陽臺外面去接聽。
電話接通,那邊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要下大雨了!要下大雨了!楊璇你在宿舍嗎?幫我收一下衣服啊啊啊!”
于知樂一頭霧水,滿臉問號。
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天空,今天雖然是多云的天氣,但也不至于要下大雨吧?
聽聲音像是二十歲左右的姑娘,挺清脆的,隱約似乎有那么一丟丟熟悉感,好似在哪里聽過一樣。
被這樣一通打錯的電話打擾了午休的清夢,于知樂自然沒有好心情。
有些無語地回道:“你打錯電話了吧?”
那邊大概是聽到他的聲音了,沉默了一小會兒,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你是楊璇的男朋友?她手機怎么在你這兒……”
“……不是,你打錯電話了!你打到我這里了!我這兒晴空萬里,沒有雨!”
“……不好意思!打擾了!”
那邊結束了通話,在掛電話之前,于知樂還聽到了她的嘀咕聲‘奇怪啊,是楊璇的電話啊,怎么打錯了……’
迷糊的女孩子怎么這般多?
于知樂也沒在意,算下來他還是第一次被人打錯電話,畢竟現在不比以前,沒幾個人會記住某人的電話號碼了,大部分都是存在了通訊錄里面,除非換了號碼,不然都不會打錯的。
他自己記得的號碼也不多,老爸老媽的,還有夏枕月的,還有表姐的。
翻看通話記錄看了看,上面依舊沒有顯示出剛剛的來電號碼,就四個字‘未知來電’,連數字號碼都沒有的來電。
這點倒是讓于知樂挺好奇的,即便是用虛擬號撥打電話,也會有號碼才對吧。
像這樣掩蓋自己號碼的,很有可能就是騙子。
也許對方裝作打錯電話,然后跟他認識,加他微信,最后介紹他買她爺爺種的茶葉……這套路于知樂熟。
他試著往回撥了一個電話,意料之中的,無法撥出。
現在的騙子真會隱藏自己。
回到宿舍里面,于知樂躺回到了床上,那個奇怪的電話沒有再打來了,他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大半個小時,隨后鬧鈴響起了。
小時候不知道午睡的好,長大了才嫌午睡時間少。
于知樂摁掉鬧鈴,打了個呵欠,從床上爬起來,睡了一覺之后,剛剛那個奇怪的電話也就忘到腦后了。
宿舍樓外已經開始有熱鬧的聲音了,他穿上被空調風吹得重新干爽的迷彩服,來到連文山和徐俊智的床邊喊了喊他們。
“兄弟們,起床了,集訓了。”
“……累。”
連文山和徐俊智兩人也麻溜地起床穿衣服,三人一起把宿舍的內務整理一下。
軍訓時期的內務,一定是大學生涯里的巔峰,內務衛生分也占據軍訓成績的不少比重,有一定的運氣成分,因為對寢室的檢查是抽查,如果抽到了并且合格,那就有加分,如果不合格,就要扣分。
帶上各自的背包和水瓶,三人一起往集訓點趕過去。
夏枕月她們宿舍已經到了,于知樂把背包放在樹頭下,夏枕月也把自己的水瓶放在他的背包旁邊。
“休息好了嗎?”于知樂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問。
“一躺到床上就睡著啦,你呢?”夏枕月笑著拍開他的手。
“還行,被一個電話給吵醒了,后面睡得迷迷糊糊的。”于知樂無奈道。
“誰的電話呀?”
“不知道,一個女的,打錯了吧。”
“……那你要記得,以后電話號碼不能隨便給其他女生。”
夏枕月小聲道:“會打擾你睡覺的!”
“你還吃一個打錯電話的女孩子的醋呢?”
“才沒有!”
于知樂拿出手機看了看,他的微信是可以用手機號搜索到的,如果對方真是賣茶葉的,估計這會兒應該加他微信,同時備注‘相遇既是緣分,加個好友吧’之類的話了。
不過倒是沒人加他微信,估計還真是打錯了。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怎么這么在意,也許是‘未知號碼’顯得比較古怪的緣故?
把手機塞回書包里,拿出單反相機隨意記錄了幾張集訓照片,也塞回到書包里。
“排好隊了,大家。”
于知樂招呼著眾人,他選了個有陰影的地方,舉起手臂,班上同學就看到了他,都過來他這邊排隊集合。
作為文學專業的頂尖班級,班上沒有所謂的刺頭學生,他這個班長當得還是很輕松的,不用他怎么好聲好氣地說話,大家都很自覺地按照上午的隊列排好。
不多時,劉教官也來了,繞著隊伍走了一圈,檢查一下每位同學的穿著。
“報數。”
“一、二、三……十!”
“向左轉!”
“跟我來。”
陰涼地再次沒了,大家心里哀嚎著,跟上劉教,來到空曠的場地訓練。
隊列練習是軍訓里的重頭戲,立正、稍息、停止間轉法、行進、齊步走、正步、跑步、踏步、立定、蹲下、起立、整理著裝、整齊報數、敬禮、禮畢、跨立等等。
每個動作都要機械地重復很多很多遍,直到成為肌肉的記憶,達到整齊劃一。
下午的訓練比上午更磨人得多,一番苦練下來,于知樂覺得自己也有些麻木了。
不能走神,一走神就容易出錯,更不能在心里胡思亂想,不然聽錯了指令,還得被劉教說。
其實算下來,劉教比起其他班的教官算是溫和的了,不過長得比較兇一點,給人的壓迫感還是很足的,畢竟班上七成都是女孩子,于知樂三個男丁也算是吃到了女生福利了。
換做全是男生的班級,不被訓脫一層皮都算好的。
練習齊步走的時候,連文山被逮出來了。
于知樂還挺驚奇呢,平常沒咋注意,看連文山走路也挺正常的,等到大家一起練齊步走,連文山就開始同手同腳了,班上人少,走了沒兩圈,他就被教官逮了出來。
“班長。”
“到!”
“你負責教會他。”
“是!”
劉教官帶了他幾遍,干脆讓于知樂來教他了。
于知樂也很頭疼啊,走路這種事情怎么教,都已經成為本能了。
更頭疼的是連文山,一臉苦澀地看著于知樂,眼神里分明說著‘兄弟,靠你了’
“一二一,一二一……”
“不行啊,文山你別緊張,你這怎么越走越離譜了。”
“我特喵的也不知道啊……”
“左腿右手,右腿左手,這樣你跟著我來,咱們慢慢搞。”
“……兄弟,我感覺我要完了。”
于知樂看了看其他班的訓練,同樣也發現了有其他人被教官逮出來糾正順拐的毛病。
真想完全糾正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就跟有些人走路習慣外八內八一樣,這同樣已經是十多年的肌肉記憶了。
他以前有看過心理書上有描繪過這樣的案例,這類學生大多有些‘反意識強迫癥’,典型表現就是無意識地重復明知道錯誤的思想或者動作,越是去想克服,情況反而越糟糕。
“臥槽,劉教拿棍子來干我了!”
兩人正在練著,劉教官去找了兩根棍子,可把連文山給嚇了一跳,還以為教官是要干他了。
“你用棍子教他,一人握著一頭,保持同步。”
“明白!”
于知樂和連文山只好用上棍子了,他走在前面握著兩根棍子的前頭,連文山走在后面握著兩根棍子的后頭,一步一步地慢慢走慢慢練。
這樣的組合,自然吸引了不少學生的注意,連文山只感覺羞恥到有種暈眩感。
“沒事,文山你放輕松點,只要看不太出來就行,到時候不進分列式就好了,你越緊張就越難走,放空腦袋,不要去想……”
“……我很慚愧,辛苦你了。”
“都是一個宿舍的,說什么辛苦。”
于知樂可是用盡了各種他能想到的辦法,一點一點地糾正連文山走路順拐的問題,順拐并不是什么生理缺陷,放松之后漸漸的就有點效果了。
這邊才剛練出一點效果,那邊就有班上的女孩子犯頭暈了。
“班長。”
“到!”
“你協助一下帶她去休息。”
“是!”
暈倒的是歐陽婷,倒也沒完全暈,就是臉色蒼白的嚇人,額頭直冒虛汗。
于知樂也沒有自己去攙扶,叫上了夏枕月一起。
夏枕月將歐陽婷的手臂搭在肩上,于知樂也幫忙扶扶她,送她到樹頭下的陰涼地方休息。
“歐陽婷,你沒事吧?”
“麻煩班長了……我有點頭暈……”
“我們帶你去醫務室吧。”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平時也有這毛病?”
“有點低血糖……”
聽她這么說,于知樂就去書包里拿糖了,他常備著有糖在身上。
夏枕月也幫忙拿過來歐陽婷的水壺,擰開蓋子給她喝喝水。
“吃兩顆吧,不行就去醫務室了。”
于知樂把糖給夏枕月,夏枕月剝開來喂給她,杜絕了歐陽婷一切關于‘班長喂我喝水’‘班長喂我吃糖’‘班長背我去醫務室’的所有幻想。
兩顆大白兔奶糖含在口中,歐陽婷的臉色漸漸好了很多。
“小月,你也吃。”
“訓練不能吃東西的……”
“沒事,奶糖一會兒就化了。”
于知樂剝了一顆糖,喂給夏枕月。
“甜不甜?”
“甜……”
“你也喝點水吧,喝我的。”
“嗯嗯。”
看著他倆在她面前你儂我儂的喂糖、喝同一壺水,歐陽婷只覺得心臟好像又有點問題了,干脆閉目不看,靠在樹頭上,也不知暈沒暈了……
輔導員董晴下午也過來了一趟集訓點這里,趁著休息的時間,給于知樂交代了一些事情,讓他負責安排一下晚上的活動。
連里的副指導員也來了,讓他通知大家記得交通訊稿或者報名合唱之類的事。
這才軍訓第一天,身為班長的于知樂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瑣事纏身……
好不容易,下午的訓練結束,于知樂才背著書包和夏枕月一起去食堂吃飯。
找了個位子坐下,打好的菜放桌上。
“你先坐著,我去給你打綠豆水。”
“嗯嗯!”
于知樂把書包放下來,夏枕月替他看著書包。
食堂里人來人往的,放眼望去全是綠油油攢動的身影,她就乖巧地坐在位子上等他,看著他在人流中穿梭,拿著兩個碗,擠到水桶旁邊打綠豆水。
女孩子都是感性的生物,同樣是在學校里看著他,但此刻的心境卻和高中時候完全不一樣。
高中的時候,她也喜歡偷看他,但那時候每次看他,她心里總會有些惆悵和失落的感覺,他就像是一個捕捉不到的虛影,不能表白的人只能默默藏在心里。
現在就不一樣了,兩人彼此之間有了親密的聯系,就像是搭建了一座橋梁似的,這一頭是現在,那一頭是未來。
每次關于未來的暢想里面,總會有他的存在,她會好奇和他故事的結尾,會一起畢業、一起結婚、一起變老么?
大概每一個女孩子,都會這樣幻想和喜歡的人的未來吧。
手放在他的書包上面,隔著布料,感受到里面的手機在震動。
夏枕月拉開拉鏈,把他的手機拿了出來,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上面顯示‘未知來電’
她還挺好奇的,沒有顯示手機號碼,也沒有任何來電信息。
夏枕月也沒接通,按了下音量鍵,讓手機靜默著。
于知樂回來了,捧著兩碗綠豆水。
“這食堂也不多弄幾個桶,太多人擠在那里了。”
“知樂,你的電話。”
“誰啊。”
“不知道,顯示未知來電……”
聽夏枕月這么一說,于知樂立刻就想起來中午那個奇怪電話了,訓練了一個下午,他都快把這事兒給忘了,沒想到對方又打了過來。
“這不就是我下午跟你說的那個打錯電話的么,等等啊,我看看她又要搞什么鬼。”
于知樂喝了一口綠豆水,將手機放在桌面上,打開擴音,接通了電話。
依舊是那個清脆的女孩子聲音,不過這次說出來的話差點讓于知樂吐血——
“你在食堂嗎,幫我打包一份上來宿舍唄”
果然,聽完這一句話,夏枕月連看于知樂的眼神都不對勁兒了。
沒等她繼續說話,于知樂連忙道:“我說妹妹,你打錯電話了!已經是第二次了!”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估計也是沒想到接通電話的又是這個男聲。
“……對不起!我打得明明是顧思語的電話啊?”
“事實證明,你打到我這里了,我也不認識什么顧思語,請不要再打到我這里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邊麻溜地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于知樂攤了攤手,一臉無奈。
“小月,你可別誤會,我真不認識這個女的,她估計有點毛病,中午就打錯一次電話了。”
“……她怎么知道你在食堂呀。”
“……只要是學生,這會兒大概率都在食堂吧。”
“哼。”
“又打錯電話了?”
睡在上鋪的那個女孩子放下書,探著身子好奇地問下鋪那個女孩子。
“對啊,我也奇怪呢,中午打給你的時候就打錯了,剛剛打給思語又打錯了。”
她拿著這臺剛買不久的三星A288,無奈地拍打兩下。
打開手機蓋兒,屏幕亮起淺綠色的背景燈,這臺三星A2888可是國內第一款雙屏翻蓋的手機,要不是她這樣的小富婆,都買不起的。
“會不會是你手機被千年蟲入侵了?”
“有可能,我明明打得就是你倆的電話啊,怎么就打到那個人的手機上了……”
她又重新試著打了電話,這次成功地打到了顧思語的手機上。
“喂?”這次她謹慎了很多,小心翼翼地先問了一聲。
“干嘛呀大小姐。”終于這次手機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了。
“呼,暈死,我剛剛給你打電話,打到一個男的手機上了,你都不知道他說話有多兇,也不知道他媽平時怎么教他的。”
“這也能打錯來?找我干嘛呀。”
“幫我和楊璇打飯唄”
“不會讓你的于游哥哥給你打飯啊,我沒有飯票了。”
“他不理我!”
“你倆自己解決,我都快到圖書館了。”
宿舍里的兩名女孩子哀嚎,只好帶上飯票和不銹鋼食盒,穿著拖鞋自己去食堂打飯了。
她們的宿舍很小,沒有奢侈的空調,沒有獨立衛浴,只有一臺新換上的嶄新吊扇,新焊接的架子床上也沒有銹跡,窗戶是老式兩片向外開的四格窗,門是帶一把黑色掛鎖的綠色鐵皮門,地上放著接熱水的紅藍橙色暖瓶,看視頻得用錄像帶,聽歌得用隨身聽,吃飯得買飯票,洗澡大澡堂,宿舍熱死人。
而在男生宿舍,一部畫質模糊的島國動作片或者寫真雜志,便可以換取價值一周的打飯、提水、掃地一周的服務……
這一年,是邵淑華和于游的大四;這一年,張國榮開始了他的世界巡回演唱會;這一年,周杰倫發布了首張專輯《JAY》;這一年,OICQ正式更名為QQ;這一年,到處都是千禧千禧千禧……還有不知所謂的千年蟲。
這里,是2000年的浙大玉泉校區,紫金港校區才剛規劃完畢還沒動工。
雨后的天空很藍,樹葉子也很綠。
愛情,也很單純。
(伏筆章吧,估計你們也忘了,看看126章就好了,上一章也可以翻翻)
(估計是一年多的褪黑素吃得有抗藥性了,失眠一時半會兒沒法子,5.8k,今晚也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