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陵園的臺階,慢慢往下走。夕陽的盡頭,洛琪發現一個身影。看到他,就不難解釋媽媽的墓碑為什么保持的這么干凈了。
那是楚天佑的爸爸,楚興正。距離上次在婚禮上看到他,楚興正的變化很大,此時,他白發蒼蒼,像個走進古稀之年的老者,臉上縱橫的皺紋里寫滿了滄桑。
媽媽一輩子不幸福,全拜他所賜,對于這樣一個人,洛琪實在談不上好感。哪怕現在他每天替媽媽清掃墓碑,那又怎么樣?
媽媽已經死了!
所以,就像面對一個陌生人,她冷著臉與他擦身而過。楚興正怔怔的看著洛琪離去,他踟躕著,過了很久才在背后艱難的叫她的名字。
她長的和媽媽很像,或許,洛琪想,他睹物思人,只是想和她談談。那個人,真的很可憐。聽說,自從媽媽去世,他就斷了一切念想,渾渾噩噩像個活死人。
她可憐他,可是這仍然不能成為洛琪原諒他的理由……
所以,稍做停留后,她還是決定頭也不回的離開。
因為心中裝著事情,這一夜,洛琪翻來覆去都沒怎么睡覺。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她就從床上爬起來,一眼不眨的守在電話旁。
綁匪的電話再次打來是三個小時之后,洛琪沒有選擇報警,一切比她想象的要順利的多。
雖然交易地點換了再換,她和費如風開著車,快把整個海城都兜遍了,在他們快要泄氣的時候,終于談妥了最后的交錢地點。
對方要洛琪把支票放進一座商場指定樓層的垃圾箱里,因為是周末,商場正在搞活動,人頭攢動,川流不息。在這樣的環境下,很難會發現作案者的身影,可以說,對方比他們想象要狡猾和有經驗的多。
“好,我可以按你的要求做。可是,我怎么才能見到我爸爸?”糟雜的電話里,各種聲音紛至沓來,令洛琪一陣陣的心慌。
人群中,她的視線四處亂飛,可是周圍無論哪一張臉,對她來說都那么陌生。
“你把錢放在垃圾箱,然后去十樓,馬上就能見到你爸爸。別耍滑,如果不按我說的做,看到那個天臺了嗎?如果一個人從上面墜下,你說會不會引起轟動?”對方的聲音陰毒無比,看著那個直通商場樓頂的天臺,洛琪脊背一陣陣發涼。
“你別亂來!我會按你說的做!”她朝費如風指指天臺,又比劃了一下十,會意的費如風和張小北立刻乘電梯向十樓沖去。
緊緊捏著那張支票,洛琪一步步向他指定的地點靠近。那里正在進行一場商業活動,高高的臺子上,只穿著比基尼的模特們使勁渾身解數賣弄著風情,舞臺下幾乎匯集了商場所有有男觀眾,不斷的隨著模特的扭動尖叫連連。
而那個垃圾箱,正是離那個舞臺最近的一個垃圾箱。走過去,裝作扔東西,洛琪還不忘謹慎的向周圍看一眼,她想做壞事的人總是心虛的,也許她能發現綁匪的蹤影。
可是,手剛松開。突然臺上的幾個模特沖下來,急匆匆的去后面換衣服。她們嘰嘰喳喳的,把洛琪險些撞了個趄趔,堪堪扶住一側的舞臺才沒有跌倒在地。
等到眼前的模特散去,再看一眼垃圾箱,里面哪還有她剛剛扔進去的支票。
洛琪環顧四周,同樣一片混亂。而距離舞臺最近的電梯門打開,被費如風攙扶著走出電梯的,正是她的爸爸洛長風。
“爸!”洛琪聲音一顫,飛奔而去,和剛出電梯的洛長風抱了個滿懷。
還好,還好,爸爸總算沒有出事。洛琪激動之余,松開爸爸,拉著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雖然衣服有些灰撲撲的,臉色也有些發青,洛長風的整體狀態看上去還不錯,最重要的是,沒有什么外傷,顯然沒吃什么苦頭。
“爸,太好了,你終于回來了,這兩天都嚇死我了!”再一次抱住爸爸,洛琪喜極而泣。
沒有直接回家,洛琪先帶洛長風去醫院做了個全面檢查,確定他真的沒事后,幾個人才驅車趕往公寓。服侍爸爸躺到床上,洛琪把熱水和藥送到他手中,坐在他的身邊。
“琪琪,爸爸讓你擔心了。”洛長風接過藥,服下,握著洛琪瘦弱的小手,心疼的說。
“爸,是女兒不孝,沒能日日夜夜守在你身邊。如果那天我在家……”
“幸好你不在家,不然連我的女兒一起出了事,可怎么辦?”洛長風心有余悸的打斷她的話,透過臥室的門,他向外面望了望,“琪琪,那個姓費的先生,是你新認識的朋友?”
雖然是第一次相見,可是洛長風對這個容貌清俊的男人印象很好。楚天佑的事,雖然是他極力反對,洛琪也和他分開了,可是拆散女兒的姻緣,對父母來說,終究心里會感到內疚。
如果她有一個新的開始,那么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是說費如風?”危機解除,洛琪好不容易松懈下來,洛長風的八卦,令她又緊張起來:“他……他就是我的一個朋友。”
“我被綁匪困在十樓的洗手間里,這位費先生沖上來的時候,那些人就在附近,可以說當時的處境很危險。琪琪,如果一個男人肯為了你,忘記自己的安危,這個人,你應該珍惜……”回憶著之前驚險的一幕,洛長風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洛琪的手。
洛琪臉紅紅的,望著門外那個一路相陪的身影,既感動又內疚,她苦澀的笑了笑:“爸,我知道該怎么做。”
看著洛長風熟睡后,洛琪才關了門從臥室出來,外面,張小北已經離去,只有費如風仍然守在那里。
“洛叔叔怎么樣了?”費如風啞著聲音,指了指里面。
“挺好的,已經睡著了。”費如風清澈的眼睛有些充血,看樣子,也是一夜沒睡,洛琪很過意不去,給他倒了一杯水:“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謝我什么?我的錢你可一分錢沒用上。悲催,我原打算讓你欠我一次,然后我好找個理由吃定你呢。”費如風一臉憂傷,仿佛他真的錯失一次良機一樣。
洛琪噗嗤笑了出來:“你要真這么想,看來,我不用你的錢倒是對了。不然,我豈不得賣身給你。”
“同樣一件事,到你嘴里怎么就那么難聽?難道你不可以說,就當我給你的嫁妝?”
“你忘了,我還沒離婚呢。”洛琪一陣尷尬,她的手指在發燙的杯子邊一圈一圈的摳著,連嘴唇也緊抿著。每當她想拒絕別人卻又無法開口的時候,總是這個模樣。和她接觸這些日子,費如風對她的習慣也看透了一些。
他把她的手拉過來:“傻瓜,跟你開玩笑呢。我知道事情得一步步來,別為難,反正三十年我都等了,也不差再等個一年半載。何況,我們還沒好好戀愛呢。下星期我有演出,你要來看嗎?我讓主辦方給你留最好的位置。”
他總是輕而易舉的化解她的尷尬,他的這份細心和體貼,洛琪心知肚明,卻愈發覺的沉重,她故作輕松的笑了笑:“好啊,那就一言為定。”
只是費如風的演出還沒有看上,洛琪位于洛氏的辦公室里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綁架危機解除后的第三天,也是酒會后洛琪第一次去洛氏。她正翻看著最近歐陽云天簽訂的幾份合同,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楚天佑的母親,霍淑云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
“對不起,洛總,我對霍夫人說過你不見客的……”秘書一見闖了禍,戰戰兢兢的解釋。
洛琪擺擺手:“算了,你出去吧。”
得了特赦般,秘書風一般的溜走了。
“洛——總,呵……”霍淑云上下打量著洛琪,很不恥的將這個字拉的很長,“昔日處處裝可憐的小丫頭,搖身一變竟成了洛總了。洛琪,我只問你,如果沒有天佑,沒有我霍淑云,你認為洛氏的今天真的可以姓洛嗎?”
看架勢,這是興師問罪來了。洛琪深呼吸,什么也沒說,指了指她面前的位置:“霍夫人,先坐吧。”
接著,她又打電話叫秘書送來一杯咖啡,霍淑云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不是潑婦,既然洛琪有耐心,那她更有耐心。
盛氣凌人的坐在洛琪對面,她攪動著面前的咖啡,臉上是比洛琪還像主人的優越感。
“霍夫人,我猜到你會來找我。想說什么就說吧,有些話我們還是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其實洛琪等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別霍夫人長霍夫人短,從法律意義上講,你應該叫我一聲媽!”
手中的咖啡匙一擲,霍淑云一句話令洛琪無比難堪。
她當然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此時的處境,那聲“媽”怎么叫的出口?
“洛琪,我自問待你不薄,天佑對你更是……”霍淑云嘆了口氣:“天佑縱容你,才將他大部分的財產全都劃給了你。楚天國際現在什么狀況,我想你比誰都清楚,這里面有沒有你的一份我懶的計較。我只想告訴你,就算最困難的時期,天佑仍然跟我說,幸好他提前打算了一步,就算有一天楚天國際倒了,至少你還有洛氏,還有一份穩定的事業,不會受他的連累。他對你,該做的,不該做的,全做了。洛琪,你又是怎么對他的?明知道楚夜梟覬覦楚天國際已久,還將手上的股份轉給他?你就是這樣恩將仇報,對待你的丈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