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閣,顧名思義,一擲千金。這樣的地方,尋常人根本就進不去。里面不是達官貴人,就是巨商富豪。
千金閣里,有各種各樣讓人一擲千金的東西—女人,以及一些其他的。譬如賣場里被場主收羅而來的奇珍異寶,,再譬如賭坊里頭各種賭斗。從擲骰子,到牌九,到斗雞斗狗斗蟲斗鳥,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千金閣里沒有的。
每時每刻,在千金閣里一夜暴富的不知凡幾,同樣傾家蕩產的,也是不知凡幾。
千金閣是個不能沾染上的地方。一旦染上了,那就是不能輕易跳脫出來了。千金閣里的紙醉金迷,并非是輕易能夠抵擋的。
顧婉音驚得險些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她萬萬沒想到,顧昌霏竟然是有這樣的膽量。敢踏入千金閣那個地方。顧家雖然家境也不寒酸,可是千金閣那樣的地方,卻還真不是顧昌霏能去得的。
“他在千金閣里做了什么?”壓住了心底的惱怒,可是饒是如此顧婉音的聲音卻仍是有些急切。
張裕盛搖頭道:“千金閣那樣的地方,著實不容易混進去。不過二老爺在里頭呆了有兩個時辰,出來的時候似乎很高興。”
“你們繼續跟著他,看看是個什么情況。”顧婉音咬牙吩咐,指尖幾乎掐進了手心里。心中只覺得顧昌霏十分混賬從她記事起,顧昌霏就沒有做過一件好事!他到底有沒有一個做為父親的自覺?千金閣是什么樣的地方?顧家有多少家產能然他這樣消耗?
張裕盛退下后,顧婉音立刻吩咐丹枝:“你將這話告訴張氏,讓她務必想法子拖住我父親,不許他再去那樣的地方。”
丹枝卻是苦笑搖頭;“若是張氏能拖得住,只怕事情就不會是今日這個樣子了。世子妃難道還不了解他的脾性?”
顧婉音苦笑一聲,渾身似失去了力氣:“我怎么就攤上了這么一個好父親?”最后那三字,竟是說得咬牙切齒。對于顧昌霏,她是真真的沒了半點情誼。這樣的父親,哪里能叫做一個父親?從小對自己的嫡子嫡女不聞不問·只寵愛庶子庶女,這樣也就罷了,如今年歲越來越大,人倒是越來越混賬了!
“不管如何·總要努力試試。....”疲憊的揉了揉眉心,顧婉音只覺得有些焦頭爛額,竟是不知從何下手了。說實話,她真的覺得,顧昌霏若是此時出了一場意外去了才好,或者小時候她們就沒了這個寵妾滅妻的父親,會過得更舒心更快活一些。
“世子妃也不必著急·總會有法子的。”丹枝見了顧婉音這般,忙開口安慰了幾句,只是也說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來,倒是顯得有些干巴局促,蒼白無力。
顧婉音揮手示意丹枝退下去,她則是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想著有沒有一個法子,讓顧昌霏別再做出這樣的混賬事情來。然而又豈是那樣容易想的?顧昌霏若是能輕易扭轉過來·那如今早已經不是現在這個摸樣。顧家二房,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
正在頭疼的時候,周瑞靖卻是回來了·手里捧著一枝開得正好的紅梅,面上隱隱有些笑容:“你可喜歡?”話音剛落便是瞧見了顧婉音面上的愁色,登時收了笑容挑眉問:“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什么不高興的事兒?”
一面說著,一面隨意將手里的紅梅往一只琺瑯瓷細頸描金石榴花瓶里插了,轉而坐在了顧婉音旁邊。大約是有些渴了,便是自顧自的拿起顧婉音方才喝過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有些微涼了,他喝倒是不在意,只是想著顧婉音卻是不能喝,便是放在了自己的手邊。至于顧婉音的,一會讓丫頭重新沏來就是。
“世子爺可知曉千金閣這樣的地方?”顧婉音蹙眉看向周瑞靖·想著周瑞靖見多識廣,或許能給她一些意見。
周瑞靖點點頭:“知道,也進去看過一兩回。里頭的確是擔得起千金閣這樣的名號,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銷金窟。”饒是他這樣的家世,也不由為那地方的奢靡咂舌。那樣的地方,著實是傾家蕩產最好的去處。他親眼看著一個人為了一個舞姬耗費萬金·卻只為讓那舞姬陪他睡上一夜。更有離譜的,一個賭桌上一夜下來,賭資竟是積累上了十萬兩銀子。
這樣花錢的手法,若不是富商巨賈,還真的承受不住。
“我父親最近頻繁進出那里。”顧婉音輕嘆一聲,心中只覺得有些難堪—有這樣的父親,她真覺得有些抬不起頭來。即便是當著周瑞靖的面,她都有些難以啟齒。也不知道周瑞靖知曉他岳父竟是這么一個人,心中會如何作想?
“哦?”周瑞靖卻只是淡淡的一挑眉,也沒有露出過多的詫異,頓了頓后才笑道:“也有進去長見識的。雖說里面花費比外頭高上許多,不過只要不去賭,不去為了什么舞姬伶人一擲千金,卻也并非承受不住。”
這話卻是明顯的在安慰顧婉音了。不過不得不說,周瑞靖這樣的安慰,也著實是讓顧婉音覺得松了一口氣——是了,倒是她太過緊張了,一聽見千金閣這樣的地方,自己就被嚇得有些六神無主了,著實是不應該的。
顧婉音微微一笑,神色當下松快了不少,“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我總擔心——世子爺也知曉顧家是個什么情景,我著實是放心不下。”
“那你想如何?”周瑞靖倒是不見半點不耐煩,反而笑著耐心問她。看這個架勢,他是打算幫忙了。
只是顧婉音哪里有什么法子?當下搖頭嘆息:“我也不知道。”
“若是你實在擔心,不如讓你父親去外地上任?橫豎他現在也是閑職,去外地幾年再回來說不定能謀一個實職。”周瑞靖輕聲言道,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之意無比的明顯。不得不說,周瑞靖這個法子,的確是個好法子。只是,若真如此顧昌霏接下來幾年之后,必然就會辛苦了。
不過,這樣的辛苦算是什么?在顧婉音看來,顧昌霏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心軟半分。只是這個法子雖然好,可也卻有更大的禍患——顧昌霏那樣的性格,根本就是不堪大用,若是有了實職,手中有了權力,只怕更是興風作浪,不得安寧。到時候萬一犯下什么錯,那可怎么得了?
因此,顧婉音搖搖頭,并不好明說她覺得顧昌霏不堪大用,只得言道:“他年紀大了,我祖母身子也不好,他總要留在祖母身邊盡孝的。我已經讓我母親想法子了,若是能勸回來最好,若是勸不回來—到時候再另外想別的法子吧。”
周瑞靖自然是沒有別的異議,當下笑著拉起顧婉音的手道:“你囑托我的事情我已經辦好了,現在你也不必再擔心了。走,去瞧瞧那紅梅用什么瓶子插才好?又放在那里?”其實這些事情,平日里顧婉音也根本就不必親自動手,自然有丫頭們張羅好。不過這會子,為了讓顧婉音不再去想那個有的沒的煩心事,他這才提了起來。
顧婉音聽了這話,何嘗不明白周瑞靖的心思?當下抿唇一笑,起身去瞧那紅梅,口中贊道;“世子爺的眼光倒是極好。這枝梅花著實開得好。”
周瑞靖站在她身后,微微一笑,稍嫌冷硬的面容上竟是無比溫柔的神色:“你喜歡就好。”
顧婉音抿唇一笑,回頭看他一眼,隨后地下頭去,縱然面頰都有些紅了,卻仍是鼓起勇氣言道:“只要是世子爺帶給我的,哪怕是一株雜草,我都是喜歡的。”只要是和他在一起,什么困境她都不怕。只要是他替她做的,她都會覺得幸福。
周瑞靖聽了這話,心中微微一動,幾乎是遏制不住的將她攬住,低頭吻了上去。
顧婉音嚶嚀一聲,有些不好意思,這大白日的,丫頭們隨時都會進來,讓人瞧見了可不是平日那樣了。畢竟平日不過是稍微親昵些,這樣的的情形,她可是不愿意讓人瞧見。
周瑞靖也知道不妥,只淺淺親了一回,便是放開了她。顧婉音滿面通紅,不敢再和他膩在一處,便是忙低頭出去,吩咐丫頭傳飯了。
“外頭又下雪了,今年已經下了好幾場大雪了。”吃罷飯梳洗完畢二人坐在暖爐跟前看書,聽著外頭簌簌的聲音,顧婉音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外頭早已經積了厚厚的雪,看著白皚皚一片雖然漂亮,可是卻也讓人擔憂——雪這樣厚,便是有可能壓塌了房屋,更有可能凍死
“嗯。”周瑞靖面前的書也是久久沒有再翻動,他沉了面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頭輕輕蹙了起來,似乎有什么擔憂的事情。
夫妻二人就這么靜靜坐著,各自想著心中的事情,都是沒有再開口說話。這一爺,竟是難得的靜謐壓抑。而外頭的雪,竟也就這么下了一整夜。及至第二日早上起來,積雪又高了約莫有半寸厚。地上的枯草早已經是看不見一點影蹤,就是那矮小一些的花樹,也是一個個全部都埋了半截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