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顧婉音將白日里的事情說給周瑞靖聽了。//
周瑞靖倒是不怎么在意,面上毫無波瀾,聲音也是沉靜如常:“無妨,不是什么大事。如今我閉門不出,縱然想插手這件事情,也是沒有法子的。不然你以為,那樣多法子可以用來當做處罰,可是圣上偏偏就讓我和二叔閉門思過?”
顧婉音沉吟片刻,便是明白了周瑞靖的意思,當下有些訝然:“你是說,這是圣上對咱們周家的……防備?”因為知道秦王回京,因為知道秦王野心勃勃,因為知道秦王籠絡群臣……所以,圣上才擔心周家也加入秦王的隊伍,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讓周瑞靖閉門思過!表面上看是對周家惱怒,可是實際上,卻是對周家的防備!
“整個京城的動向,還有誰能比圣上更清楚?就是太后······真以為圣上什么都不知道?”周瑞靖沉聲言道,聲音有些凝重:“若我沒猜錯的話,這一次圣上是想試試秦王的勢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而且,還有太后的意思——”
“太后可是圣上的親生母親——”顧婉音愣住,有些說不下去。對親生母親和兒子都這樣防備,到底該活得有多累?而且,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圣上是她的兒子,為了扶持秦,太后難道連圣上都要算計不成?
“坐上了那個位置,自然是要處處防備算計。”周瑞靖沉靜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透著一絲譏諷:“太后縱然是圣上的母親,可也有其他的私心。這些算計里,夾雜了太多家族利益,還有權謀。在這些跟前,在這些上位者面前,親情算什么?夫妻之間都是充滿算計的。”
顧婉音聽著,忽然覺得不寒而栗,不由自主的往周瑞靖懷里縮了縮。
周瑞靖伸手將顧婉音擁緊·輕聲安慰:“你也不必擔心。我們周家沒有心思絞進去,圣上自然能夠看出來。防備縱然防備,可是到底沒有動周家,已經說明圣上心底·到底還是信任周家的。至于顧家,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你大伯和三叔也不糊涂,他們自然有自己的算計。你爹那頭,你若不想他去,我自然能夠想個法子讓他去不了。”
顧婉音思索許久,終于輕輕點頭:“我覺得,他能不去最好。若是能避開京城里這一場風暴·那更是再好不過。”
周瑞靖無聲的將她摟緊;“時辰不早了,睡覺罷。你今兒陪著她們說了一下午的話,也是累了。”
顧婉音閉上眼睛,忽然卻是想起了白日里李氏說的話。她想著是不是告訴周瑞靖?只是嘴巴張了張,卻到底是將話咽下去。周瑞靖已經在她跟前表明態度許多次,她若是這么反復問,反倒是顯得她不夠相信他。她不愿意讓他這樣覺得。
心中喟嘆一聲,顧婉音告訴自己·該來的總會來。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一連著幾日·二老爺都宿在了陶氏的屋里。陶氏每每曲意奉承著,倒是哄得二老爺十分高興。陶氏借機發作了好幾個屋里的丫頭婆子,倒是肅清了二太太放在她屋里的人。只是光是這樣還不夠,陶氏的目的可是不在于這里。
這日,歡好過后,陶氏趴在二老爺的胸膛上,輕聲道:“老爺,你說你連著宿在這里,二太太會不會不高興?早上我過去請安的時候,二太太連面都不曾見我一面了。
我想著·是不是你明兒就別來了?”
提起二太太,二老爺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輕咳一聲道:“好好的提起她做什么?”以往被二太太的強勢壓迫著,二老爺處處束手束腳的,此時難得不必再受二太太轄制,自然是不愿意再過以往那樣的日子。只覺得現在自由自在的·別提有多愜意。而且,想起自己以前對二太太的言聽計從,二老爺只覺得有些面子上掛不住。加上陶氏這樣說,不是就在說,要他對二太太低頭?
二老爺自然是不愿意的,連帶著心中對陶氏也有幾分責怪。覺得和陶氏在一起,不如之前住在府外那樣柔順解意了。以前陶氏可不會說這樣的話,只會幫著他埋怨二太太。
陶氏對二老爺何其了解?自然是知道二老爺的心思的,當下幽幽道:“老爺是不是覺得我不如以前明白你的心思了?”
二老爺哪里能抵擋住陶氏這幅可憐委屈的樣子?當下只覺得心中一片柔軟,幾乎要化作春水,忙摟住陶氏的肩膀,低聲解釋:“你又不是不知曉我不喜歡那母夜叉,怎么的還要提起?聽話,以后可別再提了。”
陶氏卻是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竟是抽噎著落下淚來,看向二老爺的目光也是一陣哀怨:“你當我愿意將你往外推呢?你別忘了,我比誰都不愿意提起她呢。可是如今青哥兒在她手里,我如何敢不低頭?我一想到青哥兒不知在她那兒受了什么委屈,我心里就難受得跟什么似的。難道老爺您就不擔心么?”
二老爺一怔,想起青哥兒那張可愛的臉來,心底閃過一絲愧疚,忙對陶氏道:“我自然也是記掛的。不過我聽說,她對青哥兒是極好的。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陶氏聽了這話,只覺得心都寒了一半,當下眼淚落得越發快:“到底不是親娘,再好又如何?老爺若是真心疼我和青哥兒,想法子替我求求老夫人,將青哥兒要回來可好?老爺不是說,最喜歡教青哥兒背詩的時候我在旁邊看著?將青哥兒要回來,我們——”
“已經放在她名下養著了,連名字都上了族譜,這個事兒如何還能更改?”二老爺露出幾分為難和惱意——陶氏怎么不明白他的難處?如今老太太對他一肚子火氣,見了他連個好言語都沒有,陶氏怎么的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難道老爺就真的放心?”陶氏咬牙問著,一雙妙-目里閃過盈盈的光芒,看著楚楚可憐。以往只要陶氏一露出這樣的神色,二老爺沒有不心軟的。這一次,陶氏自然也覺得是手到擒來。
果然二老爺當下便是軟和了幾分,柔聲安慰道:“這件事情我盡量想想法子,只是一時卻也是急不得。若是你覺得孤單,我們倒是可以……”一面說著,二老爺的手已經是滑進了陶氏的小衣里。
順著滑膩如同羊脂玉的肌膚一路婆娑。
陶氏心中此時哪里有心情如此?可是想著自己的處境,想著青哥兒,陶氏最終還是嚶嚀一聲,強忍著心中的不快,迎合了上去。心中卻是暗暗咬牙——她就不信了,她斗不過那二太太!
就在陶氏和二老爺翻云覆雨的時候,二太太卻是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瞪著床帳上的纏枝芙蓉靜靜的聽著沙漏簌簌的聲音。
“瑞珠,二老爺在陶氏那里歇了幾日了?”二太太驀然出聲,許是因為躺著的緣故,聲音聽起來竟是有些嘶啞,不僅如此,更是透著一股陰寒。
瑞珠嚇了一跳,忙撐起身子認真算了算才應道:“有七八日了。”
“她的小日子快要來了吧?”二太太的聲音響起,似乎帶著一絲隱隱的笑意,只是那嗓音讓人聽著,卻是覺得越發的陰寒可怖。“你告訴甘露,若她真要繼續留在府里,那就抓緊機會罷。若是這次不行,那她就不必留下了。我可不養著閑人!”
瑞珠一顫,心中為甘露嘆了一聲,嘴上卻是恭敬的應了:“甘露想必是準備好了。”
“青哥兒的乳母可還盡心?”二太太又問,聲音越發冷了幾分,似乎要凝出霜花來:“你隨時都問問,可別讓乳母不盡心,委屈了那孩子。既然是正經的少爺,那自然該有少爺的金貴和氣派。”
瑞珠一時之間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半晌才遲疑開口問道:“太太何必對那孩子那樣好?陶氏——”
“他現在在我名下養著呢。和陶氏有什么關系?”二太太冷笑一聲,隨后閉上眼睛,聲音忽然柔和了下去:“小孩子是很容易慣壞的。瑞珠,你可明白我的意思?”青哥兒越懂事越乖巧,將來對她的親生兒子威脅就越大。二老爺已經是靠不住的,她只能另外想辦法。
青哥兒不是陶氏的命根子么?將來陶氏能依靠的,不也是青哥兒么?她就是要,斷了陶氏這最后一個依靠!陶氏縱然現在青春美貌,將二老爺迷惑得團團轉,可是將來呢?她就不信,陶氏沒有個年老色衰的那一天!而且,比起會伺候人,甘露比起陶氏應該還要更強幾分吧?
一絲笑容無聲的在二太太唇邊綻開,如同冬天的霜華,冰冷而無情。
然而在明白二太太的意思之后,瑞珠卻是無聲的打了一個寒戰。她只當二太太對青哥兒那樣好是轉了性子,卻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意思在里頭。怪不得,對青哥兒的吃穿用度和精心上,比起周瑞明他們兄弟還要好些!
二太太的算計,竟是如此可怕!青哥兒的唯一優勢就在于懂事乖巧,若是連這個也沒有了,親生母親陶氏又是那樣的身份······以后青哥兒長大了,該如何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