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慍。”謝瑯華看著那張臉勾唇一笑,她眼中滿是譏諷。
看著這張臉,她只覺得滿心的嘲諷。
什么癡情不悔!什么深情不移,全部都是騙人的。
從前令她感動肺腑的種種溫柔,細心呵護,以命相互,如今在她看來都是天大的笑話。
在他問她可愿隨他一起賞盡春花,閱盡天下美景的時候,她真的心動了,她想這世上有一個人能這樣待她,愿意為她舍棄富貴繁華,愿意為她隱姓埋名,這樣小心翼翼的把她捧在手心,她怎能不動心?
她差一點吐口而出一個字來,好!
愿意舍棄前塵舊恨,與他攜手白頭。
可現實呢?
他何曾對她有過半分坦誠?
他說她不信他?
可他又何曾信過她?
若種種好都是帶著欺騙與隱瞞,又何談真心二字?
“阿瑯,你聽我說,我是有苦衷的。”崔慍臉上全是從未有過的驚慌失措,說出的話都帶著顫抖。
他很早便知曉崔寅的陰謀,只是假裝不知道罷了,一來他沒有與崔寅對抗的實力,二來他也想看看崔寅到底有多絕情,他一面做著大家眼中的浪蕩子,一面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
誰能想到頑劣不羈的崔家六郎,會是讓人聞風喪膽的七夜尊主。
倒在她面前的那個崔慍也不是他,只是他的一個替身罷了,是他趁著她朝方幻云看的間隙,神不知鬼不覺的召喚了替身出來,他怕她察覺,所以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實力,可當時又實在危險,他不得已只能做回閑乘月。
除了崔大與崔二,這個世上知曉他真實身份的唯有王玄了。
他不是沒有想過對她坦誠相告,最開始是不知從何說起,也怕她陷入危險之中,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險,到后來他沒有告訴她,是因為他害怕,她好不容易對他敞開心扉,他怕她怪他,惱他,不理他。
由愛故生怖便是如此。
從天牢出來,知曉她的打算后,他便在謀劃著抽身而出,陪她隱姓埋名浪跡天涯。
他知道崔寅為了以絕后患會對他出手,所以故意演了那么一出,讓崔寅知道她對他來說并不重要,還在秦樓之中安排了替身,為的便是讓崔寅得手,讓世人知曉崔慍已經死了,唯有如此他才能了無牽掛的帶她離開,不給她招惹任何禍患。
他甚至也給閑乘月安排了一出假死的戲,七夜樹大招風,他樹敵頗多,從此以后他只想做她的阿慍。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謝瑯華眉眼一彎,那一笑格外燦爛,她扭頭看著崔慍說道:“我是該叫你崔慍呢?還是閑乘月?”
獵獵寒風之中,崔慍眼中全是謝瑯華的身影,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只想做你的阿慍。”
“呵呵……”謝瑯華輕笑出聲,她眼中一片清明,仿佛冰封一般沒有一點波瀾。
她這副模樣讓崔慍著心驚,崔慍一臉無措喃喃說道:“阿瑯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會害怕。”
“夠了!”謝瑯華一聲低吼。
她雙目帶著一絲殷紅,冷冷推開崔慍,縱身跳下馬背。
“阿瑯!”崔慍跟著她跳下馬背,伸手就要去拉她。
就在那個時候謝瑯華轉過身來,她淡淡的看著崔慍,眼中帶著譏諷,一字一句的說道:“事到如今你還要演戲嗎?”
“不,我沒有。”崔慍慌亂的搖著頭。
就在那個時候身后的刺客追了上來,數把寒光凜冽的劍朝謝瑯華刺了過去。
崔慍眼中滿是足以毀天滅地的怒火,他長劍橫掃,數十個刺客瞬間化作塵埃。
謝瑯華四下掃了一眼,撿起落在地上的面具。
“阿瑯,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嗎?”崔慍一步一步朝她走了過去。
“殺了她!”刺客很快又追了上來。
崔慍扭頭看了一眼緊隨其后的陰面殺手,厲聲吼道:“本尊要他們尸骨無存。”
他的聲音猶如從地獄吹了的風,帶著徹骨的寒意。
謝瑯華伸手把面具遞給了崔慍。
崔慍深深的看著她,沒有伸手接過。
“帶上吧!別人看見了恐有麻煩。”謝瑯華緩緩說道,他雖然欺騙了她,可他數次施以援手,救她與危難之中,終究對她有恩。
崔慍雙眸徒然一亮,臉上滿是喜色,輕聲說道:“好,我聽你的。”
他抬手帶好面具,又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七夜尊主。
“阿瑯,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崔慍伸手去拉謝瑯華。
謝瑯華卻避開了他的手。
黑夜刺客與銀面殺手奮力廝殺著,風中滿是鮮血的味道。
“你告訴我你處心積慮的接近我,究竟圖謀些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給你,你放過我可好?”謝瑯華往后退了一步。
明明他們兩人近在眼前,可就是那一小步無形之間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仿佛隔著形成云海,再也無法靠近彼此。
“阿瑯,我要的從來都只有一個你。”崔慍伸手霸道的把謝瑯華擁入懷中。
他不要她這幅模樣,他情愿她打他,罵他,也好過這樣急著與他劃清關系。
“你放開我。”謝瑯華沒有掙扎,沒有憤怒,也沒有責罵,她很平靜的說道。
崔慍脊背一僵,緩緩的松開了謝瑯華。
謝瑯華從懷中取出貼身放著的錦盒,看都沒看一眼伸手遞給崔慍,她淡淡說道:“你的東西還給你。”
“我送給你了便是你的。”崔慍執意不肯收回。
謝瑯華一把抓過崔慍的手,由不得他拒絕把錦盒放到他手中。
崔慍一瞬不瞬的看著手中的錦盒,漫天星光之下,他眉頭緊鎖深深的看著謝瑯華,苦澀的一笑:“阿瑯,除了不得已隱瞞你閑乘月這個身份,我對你的心,對你的情都是真的,我便這樣不可饒恕嗎?”
他的聲音中滿是蒼涼。
“崔慍,我現在回答你,你問我的那個問題,你回去吧!你生來便似天上的明月,理應那般光彩奪目,依著你的手段,崔家家主之位對你來說不過探囊取物,那才是你該走的路。”謝瑯華凝神看著崔慍。
這便是她給他的答復。
他上王家退婚,也不過是以退為進,將了崔寅一軍罷了,若沒有這么一出,崔寅怎能接回那庶子,如此一來藏在暗處的敵人,便成了明面上的人,崔慍便可掌控主動權,真真好算計。
于他而言她又算的了什么?
她最恨的便是欺騙。
謝瑯華再不看崔慍一眼轉身就走。
“阿瑯,我知道錯了,你不要這樣對我!”崔慍轉過身去,從背后緊緊抱住謝瑯華,不可一世如他字里行間滿是祈求。
“阿瑯,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從此以后在不欺瞞你任何事。”崔慍將頭抵在謝瑯華肩頭,聲音極其苦澀,眼中滿是自責。
若是早知如此,他一定會主動向她坦白這件事。
“崔慍,我沒有生你的氣,也不會記恨于你,你對我的種種好,不管是有目的的也罷,還是單純的好,我都不會忘了你對我的恩情,日后若你有需要,我還會為拼盡全力相助。”謝瑯華緩緩轉過身來,沖著崔慍淡淡一笑。
她臉上全然沒有一點憤怒,有的只是釋然。
是她癡傻了,她亦不能對他坦誠相待,又有什么資格要求他呢!
“阿瑯,你是沒有生氣,你只是不要我了,不要你的阿慍了。”崔慍眼圈泛紅,他聲音沙啞的厲害,帶著難以遮掩的哽咽。
明明他的身影高大如山,足足比謝瑯華高了一個頭還不止,那一刻卻是那樣的落寞無助。
謝瑯華沒有開口,她緩緩垂下眸子,再不看崔慍一眼。
寒風呼嘯而過,謝瑯華猛然抬頭朝夜空看去,風中傳來沙沙的聲音。
崔慍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在他們的注視下,從天而降數個百身穿黑色鎧甲的刺客,與方才的刺客不同,他們黑巾遮面,手中清一色拿著弓弩。
“嗖……”他們人還未至,便有弩箭破風而來。
謝瑯華與崔慍對視一眼,兩人一臉凝重。
不同的是這些人的目標并不是謝瑯華,而是崔慍。
幽光閃動的弩箭一看便知淬了劇毒,讓人不寒而栗。
崔慍上前一步擋在謝瑯華身前,只留給謝瑯華一個背影,他手腕翻飛,長劍帶出令人窒息的滾滾熱浪。
原本那些銀面殺手已經占了上風,可有了這些人的加入,令得他們瞬間落了下風。
“大小姐,你沒事吧!”方幻云和謝家影衛也趕了過來。
崔慍自知此次十分兇險,他抬頭看了方幻云一眼,電光火石之間把謝瑯華推了過去,沖著方幻云吼道:“帶她離開這里。”
趁著他推謝瑯華的間隙,一道極不顯眼的寒光朝他襲了過去。
謝瑯華看的一清二楚,那是一支只有寸長的弩箭,謝瑯華雙目微睜一把推開方幻云,擋在崔慍面前,朝那支弩箭抓了過去。
那支弩箭的軌跡清醒的落入她眼中。
“阿瑯,你瘋了嗎?”崔慍也看見了,他長劍一揮,大聲咆哮道。
“啪……”的一聲,那支寸長的弩箭與崔慍手中的長劍撞擊在一起,驟然落在地上。
崔慍一臉后怕,心有余悸的將謝瑯華擁入懷中,他滿目怒火的吼道:“你瘋了嗎?你可知嚇死我了!”
不等謝瑯華開口。
“哈哈哈……”風中響起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緊接著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他臉上帶著一張猙獰的鬼面,讓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樣,手持一把五寸長的弓弩,將目光落在崔慍身上冷冷笑道:“有誰能想到流連花叢的崔家六郎竟是七夜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