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所有人都沒能等來謝瑯華死而復生的消息。
見到謝瑯華尸身的那瞬間,蕭氏一下子昏了過去。
謝恒與春桃哭的撕心裂肺。
縱然他們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可人死總要入土為安。
因著上有父母長輩,謝瑯華只在家中停放了一日,謝長安便將她安葬了。
出殯的那一日,司馬睿親自來了。
莫良辰也來了。
蕭氏與謝長安身為長輩,并不能親自送謝瑯華的棺槨出城。
謝恒一身白衣,他抱著謝瑯華的牌位走著最前,后面是長長的送葬隊伍。
沒有抓住崔慍,王家與陳氏自然不甘心,他們派人混跡在圍觀的百姓之中,只等著崔慍出現,而后將他一網打盡。
讓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直到將謝瑯華的棺木埋于黃土之中,崔慍都沒有現身。
陳氏不死心甚至派人守在謝瑯華的墓地。
這幾日朝中局勢越發緊張,鎮國公率兵二十萬非但沒有收復失地,反而被司馬予打的潰不成兵,又丟失了一座城池。
南宋那里也吃了敗仗。
接二連三的壞消息,令得司馬睿愁眉不展。
不管是朝中重臣還是百姓皆是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街頭巷尾皆在議論燕國怕是有滅國之禍。
燕京城中一片蕭條再不復往日的繁華。
“還沒有崔慍的蹤跡嗎?”喪子之痛在身無論如何陳氏都不會放過崔慍的,她冷眼看著一旁的影衛,一字一句的說道:“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崔慍給我找出來。”
“諾。”影衛雙手一叉轉身離開。
春天已經來了,寒風卻依舊刺骨。
蕭氏深受打擊,她一病不起,她終日纏綿病榻,不過幾日人便消瘦的厲害。
司馬睿親自下旨讓太醫去給蕭氏診治。
然,人之疾非藥石可醫。
謝家一片愁云慘霧。
便是上元佳節,燕京城中也是冷冷清清的,街上甚少有行人。
戰事越發緊張。
是夜!
司馬睿一個人坐在御書房之中,他眉頭緊鎖,眼中難掩疲憊,直到此刻他依舊不相信她就這樣離開了。
即便親眼看著她下葬,他依舊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忽的,合著的窗戶動了一下。
司馬睿驟然抬頭看了過去。
在他的注視下崔慍緩緩走了進來。
他滿頭白發,眉眼間再不似從前那樣神采飛揚,而是一片死寂,他換下如火如荼的紅衣,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仿佛換了人一樣,在他身上再也找不出從前崔家六郎的模樣。
司馬睿微微一怔,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崔慍。
兩個人視線相交皆沒有開口。
很多時候誰先開口,誰便落了下風。
燭火搖曳,冷風在兩個人之間穿梭。
崔慍抬手將一個包袱拋給司馬睿。
司馬睿一臉戒備的接過,他抬頭看著崔慍說道:“這是什么?”
崔慍淡淡的看著他,他并沒多言:“縱然她沒有說,可我想她也不愿看著百姓為了你們的一己私欲生靈涂炭。”
語罷,崔慍轉身就走。
司馬睿打開那個包袱一看,里面是王晏寫個司馬予的信,還有他與南宋國君來往的信件。
司馬睿驟然抬頭,他一瞬不瞬的看著崔慍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第二日,司馬睿將這些證據公之于眾。
一時之間,燕國所有百姓無不聲討王家。
王家百年聲譽毀于一旦。
從前士族于百姓而言就仿佛高高在上的神祗,何時何地都是需要仰望的。
如今燕京城中所有百姓自發的圍在王家大門。
“王家乃是數百年的清流之家,王晏你身為王家家主竟肆意挑起戰亂,你如何對得起燕國百姓,又如何對得起王家的諸位先祖!你亦是燕國之人,燕國滅國究竟對你有什么好處?你給我們出來!”圍在王家大門口的百姓大聲喊道。
王家的侍衛只敢上前勸阻,并不敢對城中百姓動粗。
“王晏你出來……”他們的喊聲一聲高過一聲,震得大地嗡嗡作響。
王晏面色陰沉的坐在書房之中,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事情竟會發展到今日這個地步。
他一個人的聲譽是小,王家的百年聲譽是大。
王家的諸位長老守在王晏書房之外,他們也等著王晏出來給他們一個說法。
“王晏你給我們出來……”外面的百姓還在不停的叫嚷著。
見王晏久久不肯出來,他們甚至硬闖起來。
“放肆,所有人都退下,否則格殺勿論!”王家的侍衛大聲呵斥道。
對百姓來說沒有什么比流離失所更可怕的了。
他們已經急紅了眼,此刻根本沒有一個人害怕,更沒有一個人后退。
甚至有百姓主動撞上那些侍衛的長劍,鮮血灑落在王家大門口。
王晏始終一言不發的坐在書房中。
有王家的侍衛在,那些百姓自然闖不進來。
已經入了夜,外面的百姓依舊不肯離開。
圍在王晏書房外的長老也不肯離開。
夜深人靜,無人知曉王晏通過密道早已不在王家。
宮燈搖曳,司馬睿一個人坐在御書房。
忽的,宮燈猛地搖晃了幾下。
司馬睿緩緩抬起頭來。
王晏竟從一旁的屏風之后走了出來。
“陛下,說吧!你究竟想要什么?”王晏緩步朝司馬睿走了過來。
司馬睿面上沒有一點意外,崔慍給他的那些證據跌證如山,根本由不得王晏狡辯,此刻全然在他的意料之中。
“王家家主想要的又是什么?”司馬睿漫不經心的看著王晏,兩人旗鼓相當。
夜色如墨,寒風凜冽。
無人知曉兩個人說了些什么。
第二日,鎮國公那里傳來捷報,司馬予潰不成兵,已經死在鎮國公的劍下,丟失的城池皆已收復。
司馬睿親自下旨昭告天下,關于王晏通敵叛國的種種證據皆是南宋國故意偽造的,目的在于
挑起王室與士族的戰爭,而后趁亂吞并燕國。
又過了幾日南宋兵敗。
舉國上下一片歡騰。
誰也不知道司馬睿到底與王晏達成怎樣的協議。
一切回到往日的寧靜,燕京城繁華如昔。
時光穿梭,又過了十幾日。
蕭氏的病越發重了,連人都人不清楚了。
謝長安心急如焚,他親自入宮老淚縱橫的與司馬睿辭別,想帶著蕭氏與謝恒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司馬睿思及過往種種,他并沒有阻攔,他固執的保留了謝長安的侯爵之位。
與司馬睿辭別之后。
第二日,謝長安便收拾好一切,帶著蕭氏與謝恒出發了。
春桃與方幻云自然與他們隨行。
陳氏不死心,她派人跟蹤著謝長安的行蹤,想要找出崔慍來。
怎料崔慍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司馬睿也派人注意著謝長安的蹤跡。
一日,兩日,三日……
一個月之后,他們徹底失去了謝長安的行蹤。
誰也不知道謝長安帶著蕭氏與謝恒去哪里了!
煙花三月,春光正好。
燕國與西涼邊陲的一個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的小鎮上。
“阿姐,阿姐,你快出來,春桃和方姑姑已經扎好紙鳶了,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去放紙鳶嗎?”孩子的聲音很是歡快。
“來了!”一襲藕荷色長裙的少女從房中走來出來。
慢慢日光之下,她笑容恬靜,眉眼間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大小姐。”春桃與方幻云對著她盈盈一福。
謝瑯華輕輕的撫摸著謝恒的頭笑著說道:“我們去放紙鳶吧!”
無人知曉她修煉長生訣,無論多重的傷都可以自然愈合,那一日,她提前服下了龜息丸,故意營造出身死的假象,為的是從是是非非之中抽身而出。
春桃伸手把紙鳶遞給謝瑯華。
謝恒的紙鳶是一只振翅高飛的雄鷹,而謝瑯華的紙鳶是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都是春桃和方幻云做的。
“你們早些回來。”謝長安上山打獵去了,蕭氏從屋里探出頭來看著他們說道。
“母親,知道了。”謝恒與謝瑯華扭頭看著蕭氏說道。
春桃與方幻云陪在謝瑯華左右。
眼見就要出了院子,春桃笑盈盈的看著謝瑯華說道:“大小姐,聽動靜我們隔壁的房子也有人住了,就是不知道是些什么人!”
謝瑯華淡淡一笑:“無論什么也與我們無關。”
方幻云上前推開了門。
謝瑯華牽著謝恒的手,兩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只紙鳶,姐弟兩人笑盈盈的走了出去。
“姑娘有禮!”一道溫潤如玉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時之間所有人皆抬頭尋聲望去。
屢屢日光之下,一個月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所有人眼中。
除了謝瑯華神色如常,其他人皆是一臉震驚!
那人眉眼溫潤,容色冠絕天下,縱然缺失了左臂,但一點都不影響他的氣度。
他對著謝瑯華微微頷首:“在下王玄,日后便要與姑娘比鄰而居了,還請姑娘多多照拂!”
春桃滿目震驚的看著他結結巴巴的說道:“王,王家七郎,你沒有死?”
方幻云與謝恒雖沒有開口,但臉上也滿是震驚。
王玄聲音一落,謝瑯華忍不住睜大了雙眼,她凝神看著王玄,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紙鳶一下掉在地上,她聲音帶著幾分哽咽:“你還活著!只是我不記得你了。”
王玄嘴角一彎,他幾步走到謝瑯華跟前,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說道:“無妨,我們還有余生,我會讓你從新認識我的。”
風景如畫,歲月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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