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東方泛白,見謝瑯華已無恙,方幻云才轉身離開。
她輕輕的推開門,隨意的一掃,崔慍驟然躍入她眼中。
東方吐白,霧氣甚濃,崔慍一襲瀲滟的紅袍連狐裘都沒有穿,他一動不動的站在謝瑯華窗外,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方幻云微微一怔,她不由得扭頭看了一眼榻上安睡的謝瑯華。
崔慍也看到了她。
方幻云嘴邊微張,剛準備開口說話。
怎料崔慍一句話也不說,他一個瀟灑的轉身足尖一點消失在方幻云眼前。
“哎!”方幻云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這幾日司馬睿滿腹疑云,每每都是批閱奏折到三更半夜,早上天不亮不用大監喚他,他便早早的起來了。
他總覺得王玄與謝瑯華之間籠罩著一層疑云,讓他看不清摸不透。
如今王權與士族之間越發劍拔弩張,若是能從王玄身上入手,令得他與崔慍失合,那么他便可以坐收漁利。
王玄隱疾究竟是真是假呢?
若是真的,那日他又是如何解毒的呢?
聯想到謝瑯華已非完璧之身,司馬睿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極為大膽的想法,會不會是她為王玄解毒的呢?
故而她不能答應崔慍。
也正是因為如此王玄才會上定遠侯提親,而王晏與陳氏還不得不同意,才有了今天這局面!
只是很快他便推翻了這個想法,王玄若有隱疾近不得天下所有婦人,自然也無法親近與她,可她并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子,怎會突然失了貞潔?
無論如何司馬睿也想不通這些事。
忽的,他眼中一亮,他隨即喚來影衛,讓影衛去查王玄新納的那兩個姬妾,說不定能從身上探聽到什么消息。
阿荷與阿碧心中十分不滿,明面上郎君雖然把她們收做妾室,可從未召見過她們一次,還不如做婢女的時候,日日還能見著郎君。
兩個人整日被關在后院,時時刻刻都有人守著她們,都不準她們隨意踏出院子,她們如籠中之鳥一樣沒有一點自由。
崔慍回去之后未在飲酒,也未曾流連秦樓楚館。
崔大與崔二皆以為他轉了性子,連崔錦也是十分高興。
謝瑯華一直睡到午后才睜開了眼,早上的時候蕭氏來看過她,方幻云依著她所言,告訴蕭氏她著涼了,又請來大夫給她開了一些藥,不過開的藥并不是什么治療風寒的,而是補氣養血的。
春桃正守在她榻前趕制新衣,見她醒來春桃一臉驚喜的說道:“大小姐你醒了!”
她轉身放下手中的東西將謝瑯華扶了起來。
“大小姐。”聽著春桃的聲音,方幻云匆忙走了進來,見謝瑯華醒了,她總算松了一口氣。
謝瑯華一臉虛弱的看著她們淡淡一笑:“讓你們擔憂了。”
“我去告訴夫人大小姐醒了,免得夫人擔憂。”春桃看著謝瑯華說道。
謝瑯華微微頷首。
春桃轉身跑了出去。
炭火上煨著參湯,方幻云轉身給謝瑯華盛了一碗,她伸手遞給謝瑯華之后,欲言又止的看著謝瑯華。
謝瑯華喝了一口參湯,她看著方幻云說道:“方姑姑,有什么話便說吧!”
方幻云不相瞞著謝瑯華,她如實說道:“昨天晚上,崔家郎君在窗外站了一夜。”
看著他們兩個人這樣,方幻云著實替他們難過。
明明是兩個有情之人,卻偏偏不能在一起。
謝瑯華握著湯匙的手微微一顫,她緩緩垂下眸子,一句話都沒有說。
無論如何他們都回不到從前了。
蕭氏很快來了,她陪著謝瑯華說了好一會的話,看著她吃了一碗粥才離開。
天越來越冷了。
司馬睿的影衛辦事效率極高。
下了早朝之后,司馬睿正在批閱奏折,一個影衛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司馬睿跟前,看著他拱手說道:“陛下,屬下已經查明,王玄雖然納了兩個妾室,卻從未召見過她們,還有屬下買通了王玄別院守門的一個侍衛,他說王玄中毒那一晚,謝家大小姐去過王玄別院,這件事極為隱秘知道的沒有幾個人,那一晚正是他守夜,此乃他親眼所見。”
司馬睿握著毛筆的驟然一僵,一滴墨落在奏折之上。
果真是她為王玄解毒的嗎?
若王玄當真有此隱疾,如何能親近于她?若是王玄沒有隱疾,何故偏偏是她為他解毒?
司馬睿并沒有撥云見日之感,他心中更為疑惑。
他揮手遣退了那個影衛,一個人久久的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他冥思苦想,一個念頭飛快的從他腦海中閃過。
若王玄當真有此隱疾,近不得其他的女子,獨獨能親近她呢?若是這樣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來人啊!”司馬睿眸光一凝,他沉聲說道。
便是他心中有這個疑惑,也無需他親自去解惑,眼下就有一個現成的人,他查不到的事卻難不倒他。
“陛下,有何吩咐?”那個影衛去而復返,他拱手看著司馬睿。
司馬睿揮手示意他近前一步,他附身對著那個影衛低語了幾句。
那個影衛拱手說道:“屬下這就去辦!”
下午街頭巷尾便多了一個流言。
王玄隱疾之事再度別人提了起來,這一次更為離譜的是,說王玄近不得天下婦人,卻獨獨能親近謝家大小姐,故而王晏與陳氏才會同意他上定遠侯府提親。
謝瑯華知道這個流言的時候,這個流言已經傳得一發不可收拾,在想遮掩已是不能了。
“大小姐這可如何是好?”方幻云凝神看著謝瑯華,她眼中滿是擔憂。
如今崔家郎君正在氣頭之上,流言來得如此及時,豈非故意挑撥他與王家七郎,以他的能力,加上七夜的勢力,想要查清這件事并不難。
謝瑯華心中擔憂的也正是如此。
她都知曉了,他如何能不知道。
流言之事果然已經傳入崔慍耳中,崔慍聽了久久沒言語,他揮手遣退崔大與崔二,他獨自坐在房中,緩緩的閉上了眼。
這些事都是真的嗎?
他一遍又一遍不停的想著,想的腦袋都快裂開了。
忽的,他猛地睜開了眼,他雙眼格外的幽深,他開口說道:“崔大。”
“郎君有何吩咐?”崔大推門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