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女當嫁

第五十四章 心如刀絞

(貓撲中文)

空氣仿若一瞬凝滯,曹玉難以置信的雙眼圓睜,懊惱、后悔、自責、焦急等情緒瞬息閃過,他用僅存的理智關緊背后格扇,低聲斥道:“放開他!我讓你離開!”

“我可信不過你。”偽裝后的聲音是屬于少年的低潤沙啞。

曹玉急了:“你待如何!”

“不如何。”

蔣嫵輕笑,悠閑自得,仿若逃與不逃都無所謂,左手拿住霍十九脈門,右臂斜橫,以染血的箭尖抵住他頸部動脈,冰冷鋒利在他修長脖頸留下一道劃痕,鮮血滲入雪白交領,染出一朵妖嬈血花。

“住手!你若殺了他你也走不了!”曹玉心急如焚,雙眼赤紅死瞪著“刺客”,只見他劍眉下雙眸冷芒綻射,殺氣森森,如地獄走出的煞神一般令人周身發寒。曹玉知道,若非霍十九的性命對此人有用,他會毫不猶豫的下殺手。因為收割性命對他這種嗜血魔頭來說比砍瓜切菜還要容易。

霍十九安撫的對曹玉眨眼,低聲道:“他說的不錯。殺了我,你走不了。”

蔣嫵無所畏懼,淡然道:“你我同去,黃泉路上也有人叫我練手,且也算為民除害,何樂而不為?”

霍十九哂然一笑,又道:“現在我開口,必定會有人來。”

“那就要看他們來的快還是我手上的家伙快了。”箭尖又入皮肉一些,鮮血涌出更多。

曹玉厲目低呼:“住手!你若傷他半分,我定將你千刀萬剮!”

“你大可試試看!”蔣嫵輕笑,令聽者都感到她快意恩仇的灑脫。

“你!”曹玉急的面紅耳赤。

霍十九似被刺客的豪情感染。語氣中多了幾分敬佩:“這位壯士,其實你當知曉。就算現下我們不開口喚人,英國公既留了我。也定會讓人來伺候茶點宵夜,且下人應該很快就到了。”

“我知道。”蔣嫵輕快的道:“反正我若被發現,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無賴!真真無賴!

曹玉咬牙切齒,恨不能立即拗斷她的脖子。

霍十九卻依舊面色平靜,淡淡看著曹玉。

就在此刻,曹玉與蔣嫵眼神同時一凝。

曹玉挑釁道:“已有人來,你現在逃走還來得及。”

面巾下的紅唇勾起淺笑,此時的蔣嫵已與前世的小五合二為一,生死無懼。

霍十九聞得到身后的血腥氣越來越濃。便勸道:“壯士身上也有傷吧?你這會子逃走,好生裹傷才是要緊。你也知道留下也是死路一條,識時務者為俊杰,現在喪命于此,豈不窩囊?”

蔣嫵依舊不言語,亦不動作。好似肩頭不斷流下濕潤半邊肩膀的血不是她的。

兩廂僵持。

刺客如此無所畏懼,曹玉當真束手無策。他心內尚存一線希望,只盼刺客終究是怕的,會在下人進來時自行逃走。

然而吱嘎一聲格扇被推開時。刺客依舊沒動。

那小廝端了黑漆茶盤,進門還未開口,見此場面就呆愣住,隨即驚呼。手一軟,丟了茶盤就要喚人。

霍十九秀麗眼中冷芒閃爍。

曹玉立即會意,掠身上前一手端住茶盤。另一手捂住小廝的嘴,隨即臂膀用力。“咔”的微弱聲響后,那小廝的脖頸以不正常的角度歪著。雙眼圓睜倒地不起。而黑漆茶盤上的兩碗茶只略灑出一些,被他輕放在旁矮幾之上。

書房中,英國公端著雨過天青的精致描金蓋碗,其中熱茶已經變冷,他依舊沒吃一口,只愣愣望著多寶閣上的紅珊瑚出神。

方才在天香閣那嗜血的一幕幕,到此時此刻依舊令他心頭生寒。他并非沒見過殺戮,手上也非干干凈凈,只是方才那個殺手連自身生死都不顧的狠勁兒,著實是他今生所遇之人中唯一僅見。

他不禁膽寒,若是方才侍衛沒有發現他呢?若是他的匕首命中了他呢?再或者他此刻就潛伏在某處,預備伺機而動奪他性命呢!

英國公額頭上便有豆大的汗珠子滾了下來。

“國公爺。”

“啊!”突然的聲音唬的英國公一驚,手一抖,險些扔了蓋碗,豁然起身抹汗罵道:“混蛋!幾時進來竟也不吭一聲!”

“國公爺恕罪!”隨從不敢辯駁,其實他已在一旁叫了英國公四五聲了,只道:“全府里都搜過了,并未發現刺客蹤跡。”

“蠢材,真真蠢材!”英國公怒火攻心,厲色罵道:“你們那么些人,連個小小刺客都抓不住,要你們何用!”

“國公爺息怒。”隨從跪地垂首。

英國公深吸口氣,強作鎮定的問:“霍英呢?”

“回國公爺,指揮使大人和隨從在屋內吃茶。”

“沒有旁的動作?”

“并無旁的動作,一直在吃茶。”

英國公松了口氣,道:“罷了,天色已晚,你去告訴霍英自便吧。將府里給我圍嚴實了,再搜!那刺客受了箭傷,就不信他還插上翅膀飛了!”

“是!”隨從叩頭,起身退下。

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駛離什剎海附近的國公府,穿街過巷,最后停在德勝門前。

此即已是丑正,萬籟俱寂,就連巡城的兵士或都懶得再動。合論那馬車上明亮的氣死風燈上還有碩大一個“霍”字,誰又敢上前詢問?

曹玉丟下馬鞭一躍而下。

隨即,霍十九在蒙面刺客的挾持下下了車。

方才,他們放刺客換上小廝衣裳離去,又將小廝的尸體沉入池塘。隨后告辭,駕車離開。

誰知越走越覺得不對,怎么馬車似比平日里都沉重一些?

尚未出英國公府,霍十九掀開窗簾往后查看的時候,已脫掉小廝服侍一身黑衣的少年竄身一躍,竟從狹窄車窗投身而入,隨即以半截箭矢的尖銳一端又一次抵住他的脖頸。

那少年當時還頑皮的沖著他眨眼,戲謔笑道:“指揮使,又見面了。”他當時動作的流暢,竟讓人看不出鮮血已染濕了他左臂衣袖。

曹玉氣急敗壞,奈何投鼠忌器,只得帶他離開國公府重重侍衛的包圍和阻攔,將馬車駕至此處。

如今眼看霍十九又在那人轄制之下,曹玉心念飛轉,已開始計劃稍后當如何拿下此人,面上卻很平靜,“放了大人,你就可以離開了。”

仰頭望著城墻,又看緊閉的城門和四周空曠之地,“壯士武功蓋世,要出城也容易吧?”

蔣嫵劍眉一挑,面色鎮定,實則已感覺到曹玉身上散發出的濃重殺氣,比方才任何一刻都來的強烈。

左肩的傷不嚴重,可失血的她已漸漸趕到體力不支。可如此情狀,偏偏要緊繃每一根神經,以應對面前勁敵。

蔣嫵深知曹玉的厲害,方才在英國公府天香閣被侍衛圍攻時,她雖也感覺到殺氣,可那種殺氣只會激發她嗜血的本性,令她熱血沸騰,狂刀飲血。

如今只曹玉一人強壓怒氣的殺意,卻如密實的網,將她緊緊禁錮在內,背脊禁不住浸透了汗。

她毫不懷疑,只要她放開霍十九,曹玉必定立即飛身上前,奪她性命。

她全盛之時尚且斗不過曹玉,合論如今受了傷,已體力不支?!

她是特工,也是殺人的工具,習慣促使她飛速計算得失,就在她尚未來得及猶豫之時,高度緊張下緊繃的身體已做出動作。

曹玉本已計劃與刺客談判,誘他放手后立即一舉將之拿下,誰料他竟高舉半截箭矢,直奔霍十九喉嚨扎去!

“爺!”

曹玉驚呼,飛身掠上,只來得及伸手阻擋。那可那箭矢卻在千鈞一發之際繞過他的手,豎著直扎進霍十九左前胸。

鮮血暈染,霍十九悶哼,曹玉接住霍十九軟倒的身體,捂著他的胸口,然而血卻不停涌出。

“爺,我帶你去找大夫,你定沒事的!堅持住!”曹玉再也顧不得捉拿刺客,手忙腳亂將霍十九放上馬車,揚鞭而去。

此時的蔣嫵卻是望著遠去的馬車,不可置信的瞪著杏眼,冷汗涔涔落下,濕了她的面龐。

他是大奸臣,是大燕朝的毒瘤禍害。

他不做好事,被千夫所指,他是死有余辜的!

對,對,她那般下手,是為民除害!是為民除害!

蔣嫵捂著左肩,入手冰冷濕粘的血液,與方才霍十九涌出的血液觸感截然相反。

低頭,借月光望著染血的手,那沾染霍十九血液之處,似被灼傷了一般的疼,痛感傳入血液,流向心臟。

她不知為何,不過是殺個奸臣罷了,心口為何會如刀絞一般的疼痛。比她前世第一次出任務時候還疼。

所以大帥才說不要與獵物相處太多,否則即便是貓,也會舍不得對老鼠下口嗎?

蔣嫵這時,似將附體在她身上那個身為特工的小五剝離開,又變作今生有家,有親人,有朋友的她。

夏風吹來,她感覺到冷。

垂眸,收起眼中憂色,她面色又變的淡然堅毅,捂著傷口飛快離開,尋找最近的水源清洗,偷了件晾在民居外忘記收起的粗布衣裳穿,再想法去醫館弄了金瘡藥來涂。

回到蔣家時,她身上穿的已不是夜行衣,而是件半新不舊的粗布襖子。

除了她臉色略有蒼白外,睡眼朦朧不知打了幾盹兒的冰松絲毫看不出蔣嫵有何不同。

“姑娘,您可算回來了,您怎么換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