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幾時開始,每每汐瑤將祁云澈弄得惱怒,聽到他切齒又無可奈何的聲音,她就心花怒放,歡快得很。
或許,這就是所謂‘在乎’。
今世不可同前生而語。那只先前還被他拽住的手腕,在聽到她識出他,又洋洋得意的輕笑之后,也主動放開了。
騎在他身上,她卻沒有替他揭開那蓋住他腦袋的被褥一角。
“想悶死我嗎?”那顆腦袋出聲以示不滿琬。
“我只著了單衣,王爺,你想趁人之危?”
別說,祁云澈還真的想。但他不說話。
汐瑤自是明白他默然的意思,隔著被子橫了他一眼,望著那片起起伏伏的胸口,她將匕首在那方比劃著,漫不經心的審問,“你來做什么?藤”
聽聽她這語氣……
“不想我來?”莫不是他自作多情了?
嗅著他話語里那陣酸味兒,汐瑤抿著唇忍笑,非還激他道,“我要是說‘不想’,你是不是馬上走啊?”
被遮住的腦袋沉默了下,不難察覺在做思索,半響后非常有技巧的回答道,“你不起身本王怎么走?”
挑了挑眉,汐瑤當即就要起身。卻在她剛有動作時,一雙大掌穩穩的扶上她的素腰,將她牢牢牽制的同時,更無恥的順著她的曲線往上摸了摸。
“這叫只著了單衣?”祁云澈每個字音里都是滿滿的質疑。
已3gnovel.cn看最快更新經入秋許多日了,就是按宮中侍婢的常服來算,少說也有四、五層,他便是這般隨手一摸,毫無觸感可言,這丫頭怕是和衣而枕的吧?
算她有幾分戒心。
見他肆無忌憚,又出言戲謔,汐瑤好氣又好笑,“我都說了你還要親自動手,顯然不信我。占了我的便宜還振振有詞,堂堂云王殿下真是個沒臉沒皮的!”
帶火的大掌漫不經心的捏著她纖纖細腰,人再順口答來,“對你何須臉皮?”
難道不可以是聽到她那樣說了,才想趁機占個便宜的么?
如此想來,祁云澈還覺得自己有些虧。
他連臉皮都不要了,汐瑤自己的臉面都快被他一并扯下,簡直……無話可說!
俯身貼靠下去,拉開薄被,一張與她期待中毫無偏差的臉容赫然于眼前。
夜靜得出奇,早已適應了屋中暗色光線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打量著他的臉皮。
面前這個男人有一副足以令女子傾心的容貌,那是一種屬于男子才有的魅力和美感。
俊美但毫不妖艷,分明的輪廓中,每一條曲線都似老天親自用雙手塑造,剛柔并濟,風流不羈。
他慵懶的平躺在床榻上,將自己擺成予取予求的姿勢。深邃的眼眸中被別樣意味的暗光所縈繞,微微揚起精雕細琢的下巴,淺抿成線的薄唇勾出一絲輕描淡寫的弧度,那弧度,對汐瑤來說更像是眸中邀請。
“滿意嗎?”容她看了一會兒,祁云澈輕輕一瞇眼,挑丨逗般的問道。
這話無疑讓姿勢上絕對占優勢的人兒感到心花怒放。
將那把被手緊握得都有些發燙的匕首放在一邊,汐瑤直接覆上他的薄唇,蜻蜓點水的一吻,表以心情。
柔軟的唇觸碰在一起,冰冰涼涼的觸感,只得眨眼的瞬間,又拉開少許距離。
“就這樣?”也不知他是在抱怨她對自己的‘滿意’只有這么點,還是這個吻敷衍得太讓人傷心。
總之,祁云澈覺得大老遠跑這一趟實在是——不劃算。
“那你還想怎樣?”癟嘴,自上次在璞麟殿投懷送抱被拒絕,汐瑤始終耿耿于懷。
不待祁云澈多言,她又湊上去吻了吻他,這一次,她將小舌頭伸了出去,不費吹灰之力的探入他口中。
他微有一怔,繼而那對少許晃動的深眸很快平靜下來,只將她凝望住,看她到底想要如何。
誠然對于這個男人,汐瑤并不陌生,也許她并不太懂他的心,但對于他的身體……
沁香的舌尖肆無忌憚的纏繞著他的,輾轉啃啄,唇間若有似無的廝磨,罷了,再探出來描繪他薄而優美的唇形。
濕滑柔軟的觸碰,是他無法抵抗,甘愿任其入侵五臟六腑的毒藥。
她才發現自己是最容不得他挑釁的。
若他質疑一絲一毫,她必定親自身體力行,讓他甘拜下風。
纏綿悱惻的一吻罷了,她已將雙手放在他頭的兩側,上半身幾乎與他完全貼合在一起,騎跨的姿勢曖昧無比。
彼此的鼻息相互交替,汐瑤輕聲問,“你有沒有想我?”
那一場戲,演得她身心疲憊,膽戰心驚。
即便做了無數暗示,多到她認為他必定能心領(第五文學”,全.文.字)神會,更有大把機會暗中安排,也只有此時此刻,見到了他,她才真正松一口氣。
彎起眼眸,祁云澈意猶未盡道,“我喜歡你記掛我多一些。”
這情情愛愛的,三言兩語哪里能夠輕易說清楚?
事到如今他也掂量出來了,誰在乎得多,誰便落了下風。他想拴住她的心,自然要讓她總是想著。
“是嗎?”汐瑤也覺出他話中真正的味兒來了,不甘心的轉了轉眼珠子,“那你何必要來呢?你不來的話,沒準我在河黍呆兩天就自個兒跑回來了呢。”
“此話當真?”
“你不信?”
說時,她已經支起半身,直挺挺的坐在他身上,看他的神情眼色無不居高臨下,充滿占有。
眼角眉梢帶著挑丨逗,隨著她輕輕沉身下壓,彼此最敏感的部位瞬間如著了火一般,祁云澈陡然一僵,蹙起俊眉訝異非常的用視線將她釘住!
身下在她慢條斯理的摩挲下迅速起了反映,那么快!連帶額角的青筋都跟著隱隱跳動起來。
若不是她這樣,他都忘了自己忍了多久多難受!
“慕汐瑤——”
才時隔不久,又聽到他壓抑狂躁的警告。那聲音就只得兩個意思:要么把她撕碎拍死,要么將她就地正法。
可是前一種,他舍不得。而后面那件,天時地利人和三樣都沒占……
汐瑤勝利的咯咯笑了起來,再度傾身下去靠近他,四目相接,沒有半點遮掩。
之于他,她早已將身上的刺悉數拔掉。待那笑容散去后,汐瑤的面上便只有靜淡的恬然之色,“這回信了嗎?”
包括上一次,倘若那時祁云澈沒有自持的話,他要她,她定然是給的。
夜那么靜,那么直白,讓人連謊都沒法再去圓說。
末了,不知那對視持續了多久,祁云澈將她抱進懷里,側過身,再把那顆小小的卻執著的腦袋按進胸口,才是安心的笑了笑,以相同的平靜回應她說,“我信了,傻丫頭。”
沉啞的聲線傳入她的耳中,貼靠在他寬闊溫暖的胸膛,伴隨著陣陣心跳,她回抱于他,乖順的閉上眼,小心翼翼的呼吸。
祁云澈有細數過汐瑤給自己的暗示。
那句道出他同樣身不由己,受父皇擺布的事實。之后莫名主動讓他欣喜的投懷送抱。還有她離開璞麟殿,還有她夜里去攀山……
與他的話語里字句都是無奈。
他知道身邊有眼線,可那樣的暗示多了他便開始懷疑,難道是她不信自己?
直到昨日望見她頭上的玉笈子,祁云澈總算徹悟,原是這只小狐貍害怕了。
明明說著無情無義的話,連眼皮都不眨半下。
那時那景,面對的皆是大祁舉足輕重的人物,看似面不改色,實則那心里不知道有多慌張……
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了不起了。
他怎舍得在如此時候要了她的身子,讓她帶多一分不安只身前往張家的虎穴?
一番思緒,祁云澈再埋首去望懷里的小東西,才發覺她將腦袋完全埋進他的胸口,那雙小手也將他(“六夜言情”看的腰纏得緊緊的,像是想把自己融進他身體一樣。
而后單薄的肩頭,隨著微不可查的抽泣聲,有一下沒一下的顫動著。
“怎么哭了?”祁云澈怔怔然,連忙琢磨著他沒有欺負她吧?
聞聲,汐瑤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確實是在哭的,眼淚交錯縱橫,滿臉都是,襯得那雙純黑的眼睛在暗色里尤其明顯,直與他投來的視線晶瑩閃爍,讓他手足無措。
他見過許多次她哭的模樣,可是沒有一次如今日這般委屈純粹!
許是察覺祁云澈臉上的訝異,汐瑤自覺不對勁。
這輩子本她就是個好強的,寧可吃悶虧也不退讓半步,嘴上更不饒人,她亦并非刻意哭給他看,故作姿態。想想,便離了他一些,想背過身去。
豈料才剛有所動作,祁云澈驀地收緊雙臂,將她完全摟抱住,繼而揚起一抹淡而溫和的笑,說道,“想哭便哭罷,我還看不得了?”
他又不會笑話她。
聞言,汐瑤抬頭來淚眼模糊的望了望他,再吸了吸鼻子,像是在確定他有沒有故意使壞唬她,接著淺淺一眨眼,淚如斷線珠。
她這個樣子,祁云澈當真沒有見過!
滿身防備卸下,丟了堅硬的外殼,露出柔軟且布滿傷痕的身軀,她哭,是因為她痛。
一直以來,他總是想看到她真正的模樣,威逼利誘,不惜巧設計謀,讓她不得不呆在自己身邊。
可是真正到了她愿意對他展丨露無遺時,不想他見到的是一個軟弱無助,神色里只有茫然和不安的慕汐瑤。
祁云澈措手不及,甚至立刻反悔不該讓她一個人,任何時候。
將一只手與她做枕,寬厚的手掌順著她的背脊輕撫,他沉聲寬慰道,“別怕,還有我在。”
到底是心軟了,哪怕她說一句話,把頭點一下,他都會帶她走的。
“與我說說,哪個欺負你了?”
兀自亂抹了兩把眼淚,汐瑤甕聲甕氣的回他道,“我不怕,也沒有誰敢欺負我。”
她是多么的厲害,連初次見面的華容老太君都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連皇上想要殺她,都再三而殺不得。
“我只是才將得知,原來爹爹的死和張家有關。”她慢慢的說,凝眉露出苦笑,隨之,那笑一點一滴的化作恨意。
聽她說及此,祁云澈才了然她為何這樣傷心,細細回想了一番,他便問,“莫非當日張文軒拖延軍務?”
“不止。”將白日里在馬車上從慕汐靈口中撬出來的道與他聽,汐瑤才是含淚憤恨嘆息,“張家狼子野心,二叔鬼迷心竅,為何要搭上我武安侯府,還有爹爹的性命?我好不甘心,我好恨!”
那雙曲于祁云澈胸前的小手都緊拽成拳,圓潤小巧的骨節繃得發白,濕潤的眼眸盈滿仇恨。
溫熱的掌心將她的臉抬起來,面對自己,祁云澈對她勾唇而笑,滿目都是柔情。
“若不甘心,就讓他們一嘗這滋味。若恨,就去報復。待他們都死了,你心里的怨恨便能散去了。”
平靜的口吻,直敘的語氣,連情緒都不參雜半分,卻讓汐瑤不可置信,這話竟然是從祁云澈口中說出!
“你是這樣想的?”無需誰說,她也會這樣做,只是……
“不然呢?”
端詳著她神情閃爍的面孔,祁云澈也不知她到底在顧忌什么。
他當然不會知道,不管前世的她有多么盲目愚蠢,可至少在云昭皇帝的心目中,慕汐瑤心無城府,擁有一顆不會算計,不會害人,單純而清澈的心。
今生與他再續前緣,縱使全然不同,她總免不了因此苦惱。
越與前世的所有不同,她越是能體會他的苦衷和無奈,她甚至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也許對于上輩子的祁云澈來說,慕汐瑤是他尋獲安寧的所在。
見她不語,只用一種復雜得難以言語的表情看自己,那當中無法自拔的矛盾,祁云澈竟然看明白了。
“一開始你不是做得很好么?”
對她露出融融暖色的笑,再將環住她的雙臂收了收,他對她坦然道,“對付張氏,如愿分家。你早就明白仇人不會對你心慈手軟,如今只差最后一步,汐瑤,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幫你。”
“你不討厭不擇手段的我?”汐瑤問,認真的神情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傻氣。
“比起不擇手段的你,我更擔心會為慕汐靈滑胎自責介懷的你。”
相較之下,祁云澈自然是寧可這女子對人狠一些,哪怕是毒辣,只要能保護好自己,畢竟他不可能時時都在她身邊。他身為皇族,自小到大身邊少不得爾虞我詐,勾心斗角,見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單說那皇位,至高無上的權利面前,言何手足之情?
沉默。
汐瑤直勾勾的盯著他望了會兒,總算曉得了。
與前世的她無關,與祁云澈如何看她無關,只那深宮,眼前的時局,不允許善良過頭的蠢人存在。
饒是祁璟軒都有幾重不易外露的心思,說起張家時思路清晰,私下早就有幾番動作了,唯獨她慕汐瑤,犯下三兩件惡事,竟還真的往心里去。
在那懷里掙了掙,她轉身背對他,小聲的自嘲嘟囔,“原是又犯了老丨毛病,這世道真真無惡不成活。”
聽她自顧說教,祁云澈悶悶的笑了兩聲,往她后背貼靠了上去,道,“并非讓你時時都兇神惡煞,也不會讓你時時提心吊膽,只要在我這兒是真正的慕汐瑤,以后只哭給我一個人看就好。”
她沒事哭來作甚?
側頭白他一眼,她嫌惡,“以后再不在你面前哭,免得你覺得我好欺。”
要不是身在巫峽關,想起爹爹當日所遭受的一切苦楚,又在她最是期盼時見到祁云澈,她怎會真的不小心露出軟弱,給他看。
不過說起這件來,汐瑤又想起一事。
“我在城墻上詐過張清曜的話,他跟我說爹爹的死不止與張家有關,我不明白這句話是何意思。還有當日皇上陪太后返鄉乃機要絕密,曉得的人只有幾個,為何南疆王會突然領兵來犯?你覺得,可會是宮中有細作?”
她說罷,祁云澈臉色沉了一沉,分明都依照她所言在做思索,卻倏的轉笑道,“你怎不問我為何在此?”
汐瑤憑反映干脆回他,“難道不是專誠來看我的么?不過我倒是好奇,你不是請命去接胡狄王子?”
昨日,祁云澈離開爭輝閣時還未過午時,聽他所言,胡狄王子和其使節勇士已至城外三十里,可他今夜的此時卻在自己身邊,這三十里實在太長了些。
“你不怕在皇上那兒露陷?”
在她額角落下一吻,祁云澈輕聲答道,“是專誠來看你的。”因為他放心不下。
“看我之余,可還有舉手順便之事?”汐瑤扭頭與他相望,掉了幾滴眼淚,仿佛是看得更清晰了?
她住的這件廂房有兩扇窗,一道對著里園,一道正對客棧后院。
后院有重兵把守,從外面進來不易,所以要見她,最直接的法子便是守株待兔。
來客棧時,見那掌柜的對張清曜甚是熟悉,想必他每次都會在這里落腳。這點并不難查。
今日除了他們之外,客棧里先有一隊要往南疆苗域的商隊住了進來,據說一行十幾人,自北境長城之外來的。
而夜色深深,汐瑤這才發現祁云澈穿著與平時不同,雖都是玄黑色,卻有動物的皮毛做裝飾,不小心還會撓得她癢癢的。
這般想來,商隊應當就是來覲見皇上的胡狄王子一行。想必他們不止這些人馬,剩余的應分散在其他客棧里,掩人耳目。
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猛地反映過來,汐瑤轉身面對祁云澈,擰眉問道,“你要去南疆么?”
她不允許!!
見汐瑤面露急色,神情也變得霸道蠻橫,祁云澈瞇了瞇狹長的眼眸,道,“本王眼睜睜看著你只身前往河黍實在不痛快,機會難得,何以你不多期待一些,南疆王不是當日害死武安侯的罪魁禍首么?”
本來殺他只是與了胡狄王子的方便,不過聽這人兒一說,祁云澈還真不能讓那人活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