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

那抹柔情,最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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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袁洛星與慕容嫣有說有笑,親密無間的行入云王府,好些別府的貴女公子們,都差點將眼珠子瞪出來!

“旁人都覺假,就她們好得跟打一娘胎里出來似的,造作得慌!”

汐瑤緩步行到慕家姐妹面前,就聽汐嬋不恥道丫。大文學

她人是淡然一笑,“你最瞧不起人家的,恰恰是她們最厲害之處。”

說著也掃眼望那沒入正門的一雙背影,心道這袁洛星應該得了祁煜風指點,總算不再仗著袁家勢大,莽撞行事了么媲?

恍恍然,汐瑤就想起自己曾經也傻乎乎的將袁洛星當至親姐妹,對她挖心掏肺,結果反被利用。

上輩子的凄慘下場,不提也罷。

可慕容嫣就不同了,她們利益關系明確非常,如今聯合起來,第一個要對付的應該是自己吧……

想罷,汐嬋的憂慮也隨之而起,“大姐姐,她二人在一起準沒好事!你可要小心些!”

“放心吧,今日璟王辰宴,又是在云王府中辦,弄不好就會得罪兩位王爺,這風險她們還冒不起。”

汐瑤從從容容的說著,收回視線時,不經意落了少許在慕汐靈身上,四目交接那剎,慕汐靈極快的移開投向自己的眸光,像是有心避其鋒芒般,迅速將頭低了下去。

她神色表情間雖無怯弱,但從前的戾氣已經沒了。

加之她本就生得一張柔弱的美人臉,那低垂的眉眼絲絲透著才將喪母的凄楚,更惹人憐惜。

汐瑤看在眼里,覺得她這反映倒不似假裝,可是……

“大姐姐,靈兒她——”

“我都明白的。”

慕汐嬋是個心熱的,張恩慈死得這般慘,任誰都會動容,慕汐靈忽然沒了依靠,但好在身份也高了些,只要她在慕家安分守己,想來蘇氏也不會真的刻薄她到哪里去。

汐瑤對她二人寬厚的笑道,“一家人,少不得磕碰摩擦,那些過了不提也罷,晚了,我們進去吧。”

她柔色的眸里沒有半點偏見,這讓慕汐靈對她回以感激之色,而汐嬋在旁看著,心里也默默高興。

誰不想安穩的過太平又舒心的日子?

罷了,慕家的三姐妹一同跨進云王府。

慕汐靈行得略靠后些,經此一番,她暗自打量著慕汐瑤的背影,眼角眉梢間流露出一抹難以釋懷的情緒。

她防備著她,她還不是照樣悄然將她關注?

單這三言兩語,就讓她知曉了慕汐瑤的厲害。

母親說得對,往日她的偽裝都太過淺顯,連蘇氏都瞞不過,怎能與武安侯府的嫡長女為敵?

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往后的每一步,她都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行……

因為璟王的辰宴,被京城百姓私下稱作‘鬼宅’的王府,這天可謂生機勃勃。

據說祁璟軒也覺得自家七哥的府邸太陰森,故而他命慶安逛遍整個燕華城,請了足足八個不同類型的班子來表演。

有唱戲的,有曲藝的,有弦樂的,還有雜耍……

走進這駭人聽聞的云王府,耳朵立刻被那熱鬧的聲音塞滿。

加上此前汐瑤按照璟王爺喜好做的喜慶布置,滿目鮮艷的色彩,讓人一個不留神間,還以為今日過的是上元節。大文學

想必往后十年,不會再有如此熱鬧的機會了。

剛入未時,天還早,男賓與女客是分開著玩兒的。

除了壽星之外,王爺們已經到齊了,這會兒大多在錦木院飲酒賞歌舞,也有跟著冷世子在火璃臺設擂比試的,圖的就是痛快盡興。

早先宮里的王福公公來宣了賞,更傳圣上口諭,皇上和淑妃今兒個都不打算來了,有他們在,怕這些毛崽子們玩鬧不開,只道明日一早璟王進宮陪膳便可。

領著兩個妹妹在王府里走馬觀花的逛了一陣,汐瑤她們才去到女眷們聚集的碧水閣。

此時,這水閣早就被布置成另一番模樣。

當日汐瑤站在水閣前哭得傷心傷情的四方空地上,臨時擺放了多張紅木精雕八仙桌,桌上都是女兒家最喜歡吃的小點心,而那些玉釀也是適合女子飲的。

周圍多有鎏金的暖爐,里面燃的是祁璟軒專門入宮同淑妃娘娘討來的貢碳,人近坐在此,絲毫不覺熏嗆。

更有前半夜才從花都運送來的百花做點綴,遠遠的還沒走進,先是嗅到一陣芬芳。

女眷們多坐在此處,由剛大婚不久的平寧公主領著行酒令,不時就爆發出悅耳的笑聲,歡樂不斷。

汐瑤才走近,立刻引平寧拿她說笑來,“瞧瞧,我們這都行了一圈酒令,慕小姐姍姍來遲,你們說可該罰她三杯?”

此言一出,坐在她左側的秒人兒就跟著打趣道,“是慕小姐自個兒喝三杯,還是與我們一人喝三杯?”

開口女子正是翰林院大學士賈晟之女,名喚賈婧芝。

她今年已有十六,乃京城小有名氣的才女,據說為人清高,國子監是從來不去的,更不喜外出結交,按說今兒個不應在此。

不過轉念一想,她爹爹賈晟在崇文館教授皇子公主們,她與平寧相熟些到也沒什么了。

而最讓汐瑤在意的,是此女在她的前世,那可是當仁不讓的定南王妃。

當初把主意打到冷緋玉頭上去時,汐瑤就刻意忽略了這人的存在,今日總算面對面的碰上,算一算,亦是明年初夏,冷世子就該迎娶賈府大學士之女了。

以前她總覺得自己能改變些什么,而今卻有些訕訕然。

大哥哥照樣尚了平寧,冷緋玉早晚也會將賈婧芝娶過門,逃不過的是宿命,那么她呢?

來不及想這些,走到眾女眷跟前,汐瑤對那與自己發難的女子癟嘴道,“嫂嫂大婚時,我可沒有去鬧洞房,今日不過是來得晚了些,況且這會兒天色尚早,你們聯合起來把我灌醉也罷了,別真應了外頭傳的云王府有進無出,讓云王殿下難做。”

此話頓時引得笑語連連,這里除了平寧和汐瑤之外,其他女子都是第一次來這諸多外傳的云王府。

自來祁云澈本身就帶著些許神秘色彩。

他外表俊美,性格冷漠,偶爾在適當的場合恰到好處的顯露一人所不能,最吸引京中貴女私下熱議。

不是才有傳,南巡之后,東郊馬場那風起云涌的一小戰,最后是云王堪稱絕妙的一箭,定了輸贏。

像別的親王,如祁煜風、祁明夏,包括祁永晨都姬妾無數,可偏從沒聽誰說他收了哪個女子。

是他潔身自好,還是……不能人事?

總算沾璟王的光,得入此地一探究竟,除了那辰宴該有的熱鬧勁之外,不難看出真正的云王府,簡單得可謂乏味。大文學

由是如此,一眾貴女們更加好奇,這祁云澈到底是個怎樣的男子。

誰能擄獲他的心去?

難道是……慕汐瑤嗎?

提起不久前的大婚,平寧的雙頰登時緋紅起來,壓低了聲音佯嗔她道,“你這丫頭就是嘴上不饒人,將我和七哥哥一并都編排去!好了好了,這酒不喝也罷,我在府上悶得不行,你改日多來與我做伴,否則再有這樣的事,我可不幫你了。”

汐瑤眉開眼笑的應聲,這邊賈婧芝已經起身來,將自己的位置讓與她坐。

看她待人處事不像那難說話的,京城里向來以訛傳訛的多了去了,汐瑤落落大方的謝過之后,便入了座。

也是坐下后,她才得閑大致看了看這一桌的人。

除了袁洛星、慕容嫣之外,還有四位平時點頭之交的大臣之女,但望見平寧右側的兩個女子卻都是生面孔。

挨著平寧坐的,大抵與自己年歲相當,模樣那真是一等一。

富貴逼人的穿戴,竟不顯庸俗,反而與人一種大氣雍容的感覺,那眉心點著牡丹花鈿,襯出她一點隱隱叢生的媚態,更是明艷動人。

只叫人看一眼便在心中認定了是個美人胚子,看第二眼,便覺此女長大后,必能傾國傾城。

相比之下,她右側的女子就顯得遜色些,可她也有自己的特點,若單單欣賞的話,也能贊一個嬌俏。

誰都有愛美之心,環視一圈后,汐瑤的視線自然而然的移回這桌最美的那個身上。

平寧看出她在端詳那女子,神色間不乏欣賞,便樂和著笑調侃她,“這位美人兒,你可不認識了吧?”

“總覺得有些眼熟,可我這記性真是……”

汐瑤自責般的蹙了下眉,那美人嫣然一笑,接過話來,“怨不得慕小姐,清雅和小妹隨家兄自河黍來,初到京城寶地,莫說清雅自己識得的人不多,要人人都識得我,豈不是強人所難了。”

一聽‘河黍’二字,汐瑤霎時明了。

是說這女子眼熟,那眉眼間與慕汐靈竟有幾分肖似,不正是聲名遠播的璃雅郡主么?

張恩慈去時,張家涼薄得只有張悅廉的一紙書信,寥寥數字,將所有都交由慕堅去操辦了。

眼下聽張清雅的話,她家三兄妹都來了,為的是什么?

汐瑤想不在意都難!

而此時心中比她起伏更甚的,卻另有其人!

慕家三姊妹一道來,汐瑤坐到了平寧身邊,慕汐嬋在她們打趣那會兒就尋了素日在國子監要好的伙伴,到別桌說笑去了。

獨獨剩下慕汐靈,呆呆的僵立了會兒,才發現處事之難!

她自然是想與汐瑤坐在一起的,那緣由不言而明,更甚她還識出了本家的堂姐妹在座上!

可見她們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全將她忽略得干脆,甚至張清雅連看都未曾多看自己一眼!

不由的,想到母親慘死,外祖父和張家的態度,她那藏在袖中的雙手,狠狠的捏成了拳頭。

“這位是靈兒妹妹吧?”

正在她暗中飲恨時,張清雅終于向她遞來一眼。

“你母親的事我與哥哥早已悉知,只昨日半夜才入京,沒來得及去慕府探望你,今個兒在這里見到,我心也安了些,改日我們再好好一敘。”

話雖如此說,更讓聽得人都覺大方得體,可那當中更多的是臺面上的禮數。

張清雅說完之后,她右邊那笑容十分喜慶的女子也站了起來,主動道,“靈兒妹妹,我是你清影姐姐,我可比你長了足足一個月,你定要喚我姐姐才行!來,到我這里來坐。”

得張家姐妹和慕汐靈說話,汐瑤才意識到不小心忽略了她。

卻想這張清影剛讓出位,慕汐靈也正往那處走,忽得旁邊一個看似教養嬤嬤的老婆子低聲道,“三小姐怎能隨便與人讓座!”

言罷眾人都是一愣,這奴才莫不是在訓斥主子?

稀奇的是張清穎還真憋了小嘴,露出一臉只能聽命的委屈模樣。

再看張清雅,臉容顯得頗為尷尬,卻是反駁不得。

苦了慕汐靈,進退不是,還要受著眾人看向自己的各色目光,流光四溢的美目倏的就發了紅。

她這會兒倒硬氣,憑那眼淚不停的打著轉,就是死死忍著!

張恩慈去得凄慘,留下她沒了依附,怪是可憐的,遠處慕汐嬋見了這幕都替她不平,急得站起就打算過來將她拉走。

如何都是她家的妹妹,斷不能讓人在大庭廣眾下欺了去!

“都是自家姐妹,還讓來讓去的作甚?”

關鍵時刻,汐瑤隨和的說道,罷了也不等人反映,回身對后面的丫鬟吩咐道,“給這里再添張小凳,天冷了,擠擠暖和,靈兒,來與我一起。”

“是啊,這禮數多了怪見外的!”平寧嗅出幾絲不和諧,也跟著道。

得汐瑤解了圍,慕汐靈總算有了一席之地,氣氛沒過多久又熱鬧了起來。

聽張清雅所言,原來張家兄妹此次入京,特地為送小妹入道觀修行,替張家積福積德。

自來祁國佛教與道教并存,除了東北境多信道,其他地方,包括京城皇族,信奉的都是佛教。

也因為此,自太祖皇帝開國后,佛教便漸漸興盛,而被前朝視為國教的道教,便漸漸呈沒落之勢。

此番張家請旨入京,送小妹入祁國最大的紫霄觀出家三年,今日受邀來璟王的辰宴,只是湊巧而已。

也正是得此,汐瑤忽然留心到這一點。

大祁皇族信佛,張家崇道,莫非這正是張家造反的真正根源?

畢竟宗教信仰的力量,自來都不容人小視啊……

驀地!!

汐瑤腦海里閃過慕府二叔從不讓人進入的小書房!

那里面有成堆的道家典籍,墻壁上更掛起供奉道派真人的畫像……

那還是幼時嬋兒貪玩,不小心闖入才使得她匆匆一瞥,為此,二叔大發雷霆,一巴掌將嬋兒打得破了嘴皮,流出鮮血來!

實難想象平日性情平和的二叔會對親生女兒動手,他兇神惡煞的癲癡表情,給與汐瑤的震撼太強烈!以至過了許久,她回避的強制自己忘卻此事,而今忽然憶起,非但歷歷在目,更讓她周身至寒,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

真的是這樣么?!!

真的是這樣么……

所以慕家真的參與了云昭五年的造反?

所以祁云澈才會廢了她的皇后之位,將她貶為庶民,更抄斬了她全家?!

所以他沒有……冤枉她?!

“汐瑤?”

忽的,身旁一個極其近,卻又似隔世之遙的聲音喚自己,汐瑤驚醒!詫異至極的看向平寧。

平寧好似也被她的表情嚇著了,一時僵僵的說不出話來,只睜大了眼睛與她對望。

坐在對面的慕容嫣恍若無事般淡聲提醒道,“該慕小姐行酒令了。”

酒令……

汐瑤總算回神,整個人已是一身冷汗,沁濕了背脊,該她行酒令了。

呵……真是天下太平!

入夜,賓客們把酒言歡,喜不自勝。

也是此時,有心人才得見璟親王的真正實力。

這并非限于朝堂爭斗,單是周圍趕來賀璟王束發之年的領國來使都有十幾個!當中,蒙國第一王爺的小兒子更親自帶著侍從喬裝而來!

看著祁璟軒對眾人舉杯,侃侃而談,雖那臉容中的稚氣一如往昔,但到底是有不同了。

他說他想做儲君,更要做將來的大祁天子,他便向著那高階上的皇權寶座一步步的靠近,連祁煜風和祁明夏都感到越來越威脅。

可是啊,可是……

這一切統統都是假象!

他越在眾人眼前顯露自己卓越的一面,所能成就的,是祁云澈那坦蕩無阻的帝王之路。

到頭來,還是為他人做嫁衣。

汐瑤始終不明白,為何將來君臨天下的,是云王,是她前世的夫君?

為何,他明明可以連她一起殺死,卻又只廢了她,將她貶為庶民,趕出深宮。

難道真的只想饒她一命?

那么為何,他要給她那些美好的蜜語和柔情,更要親手粉碎,連她腹中的孩兒都不放過……

他說愛,那到底何謂‘愛’?

離了筵席,汐瑤忽然生出逃離的念頭。

逃出京城,立刻就走!快馬加鞭,再也不用管任何人,任何事……

天涯海角,去她想去的地方。

可是走出喧鬧的廳堂,得一陣涼風迎面襲來,她霎時清醒,再見眼前熟悉的景致,恍然自己置身在云王府……

不知前路。

“姑娘可是乏了?”就在此時,那阿鬼不知打哪兒鉆了出來,躬身到汐瑤身側,難得貼著心窩關切問道。

側眸望得他一眼,人還是一樣的人,景還是相同的景。

她笑,似有凄凄然。

這世間,仿佛唯獨只有她變了……

說罷,也不管身后的人訝色爬滿了那張詭異的臉,汐瑤便自顧邁步遠去了。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