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雙腳已經結結實實的踏在了天津港的地面上,朱高燧依舊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雙手緊緊的抓住鄭和的胳膊,朱高燧的臉色有些蒼白:“你扶著本王,本王總覺得這地在晃。”
盡管幾次出海,面對這種從登岸的情況要適應的多,然后身子同樣有些晃悠的鄭和也是萬般無奈:“王爺,這不是地在晃,而是咱們剛從船上下來的事兒,緩一兩天就好了。”
朱高燧惱羞成怒,喝道:“本王知道!可是本王就是覺得這地在晃!”
緩了好半天,終于覺得地面晃得有些輕了,朱高燧才想起來船上還有兩個比較特殊的人物:“江鑫龍和那個蠻子呢?”
鄭和伸手指了指旁邊,悶聲道:“正在那兒丟人現眼呢。”
朱高燧順著鄭和的手指看過去,卻見江鑫龍正站著發呆,而那個自稱為格格巫的蠻子正跪在地上瘋狂的磕頭,嘴里還嗚嗚喳喳的叫喚著一大堆聽不懂的話。
向著江鑫龍勾了勾手指,朱高燧好奇的問道:“那蠻子在那里叫喚什么呢?”
江鑫龍向著朱高燧的方向走了兩步,啪的一聲摔倒在地又掙扎著爬起來,又摔倒又爬起,如是再三之后才到了朱高燧的方向:“回殿下,那蠻子說終于來到了傳說中遍地黃金的神秘東方,他在感謝他們的神。”
朱高燧瞧了瞧依舊跪在地上鬼叫的格格巫,冷哼一聲道:“去告訴他,讓他別在這里丟人現眼,要丟人也等到了順天府之后再丟人,在天津衛丟人算怎么回事兒!”
江鑫龍又勉強晃悠著回到了格格巫的身邊,開口道:“王子殿下說,這里僅僅是一個港口,讓你別在這里跪拜,就算是要跪拜,也要等到了大明的京城覲見皇帝的時候再跪。
另外,你已經學了一路的漢語,抓緊時間多學一些,對你是有好處的,明白么?”
格格巫抬起頭,打量了一眼遠處若隱若現的天津衛城墻,又看了看身后的寶船,傻傻的問道:“這里還不是契丹的王都?該死的意大利豬玀,他怎么沒有寫清楚!”
江鑫龍的臉色頓時黑了起來:“聽著,你這個該死的蠢貨,這里是大明,這個國家叫做大明,而不是契丹,契丹已經被宋和金聯手滅掉,而大宋和金國又被大元滅掉,金帳汗國你應該是知道的,那就是大元的一個附屬汗國,而大元,又被大明滅掉了,懂?”
當江鑫龍的嘴里說出來金帳汗國這個詞的時候,格格巫的眼中閃過一絲畏懼,當聽到金帳汗國從屬于大元,而大元又被大明滅掉之后,格格巫便瘋狂的點頭:“是的,我明白了,這里是大明。”
然而讓江鑫龍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格格巫竟然又開始了瘋狂的親吻腳下的土地,并且瘋狂的笑了起來:“天吶,我馬上就要馬為強大的大明帝國的公民,讓那該死的格利高伯爵去下地獄吧,這個瘋子居然想要抓捕大明的公民,真不知道他是有多么的想不開!”
江鑫龍的臉色忍不住變得更黑了:“聽著,你要學習大明的官話,你不可能指望著我一直替你翻譯。
還有,王子殿下說,等到給你辦理完入籍手續,你要記得把海圖和那個來福手札的藏匿地點說出來,否則他會把你一刀刀的切碎了喂狗。
相信我,王子殿下既然這么說了,如果你不說出來的話,那么他肯定會把你切碎了喂狗,這個酷刑在大明有一個充滿藝術的名字,叫做凌遲。”
“凌?遲?”
格格巫的舌頭有些打結,別別扭扭的模仿著江鑫龍的發音:“凌遲?”
江鑫龍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就是把魚網套在你的身上,把凸出來的肉一塊塊的割掉然后喂狗,同時要保證在三千刀割完之前你還會活著,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在割肉的過程中會有人給你喂藥,讓你能活著割完最后一刀。”
格格巫頓時打了個寒顫,從地上站起來之后瘋狂的搖頭,叫道:“不,我只要成為大明帝國的公民,那個份海圖和萊夫航海日記對我來說沒有半點兒用處,等我成為了大明帝國的公民,我就說出來那些東西藏在哪里!”
說完之后,格格巫忍不住問道:“遠處的那座大城還不是大明帝國的首都嗎?那已經是人間的奇跡了!”
江鑫龍道:“清醒一點兒,那里只是一座很小的城池,等到了皇城,你會見識到什么是真正的奇跡!”
江鑫龍實在想不出來天津衛的城池有什么資格被稱之為奇跡。
順天府皇城的規模比之金陵皇城的規模還要大上一些,而在格格巫眼中已經雄壯無比的天津衛和順天府皇城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個小孩子跟成年壯漢站在一起比較誰更高一樣可笑。
而當格格巫真正的見識到了順天府皇城之后,整個人都變得傻愣愣的:“我的神啊,我看到了神跡,這絕對是神的杰作!”
江鑫龍用關愛智障的目光瞧著格格巫,皺眉道:“聽著,一會兒我們就要進入皇城,王子殿下要去拜見他的父親,也就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帝王,同時我會帶你去辦理大明帝國的入籍,讓你從此成為大明帝國的百姓,等到明天,王子殿下會帶我們去城外見一位天底下最聰慧的智者。
聽著,以后不再要說什么好運來福了,相信我,他絕對沒有你更好運。實際上,你比他更好運——很多人想要成為大明帝國的百姓,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而你,僅僅憑著那個來福的海圖和手札就可以,你才是真正好運的那個幸運兒。”
望著朱高燧等人的身影,格格巫瘋狂的點頭道:“沒錯,沒錯,我才是最幸運的,神一向眷顧著幸運的格格巫!讓該死的格利高伯爵去見鬼吧!”
甄儀很頭疼。
正所謂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別看順天府的知府要比其他的知府高一級,但是順天府這個職位要承擔的風險也比其他州府高上無數倍——不僅在都察院和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京城里的牛鬼蛇神也多如牛毛,誰也不知道哪個人就能和哪路權貴攀上關系。
套用楊癲瘋的話來說,大概就是隨手扔塊磚頭砸死十個人,九個都他娘的是權貴的親戚,剩下一個還可能就是權貴本人。
更惡心人的是,順天府知府要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哪怕下面還有一大堆的同知和判官能幫著分擔一些,可是該順天府知府本人處理的事情也絕對比其他知府多無數倍!
尤其是趙王殿下吩咐下來的這件事情,就是惡心他媽給惡心開門,惡心到家了——長得金發碧眼的蠻子,跑來順天府要求歸化入籍?
當老子這順天府是什么地方?
而且這他娘的是戶籍,又不是隨便其他的什么東西,安排了戶籍就要分配土地,萬一這蠻子是個光棍,老子這個順天府知府還得替他操心娶個媳婦!
問題是,誰家好人家愿意把女兒嫁給蠻子!就算是從良的姐兒也未必愿意啊!
彼其娘之!
強忍著一把把薅頭發的沖動,甄儀黑著臉道:“兀那蠻子,姓甚名誰?仙鄉何處,為何而來大明,憑何入籍?”
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格格巫,江鑫龍拱手道:“回府臺的話,此人名喚格格巫,來自極西歐羅巴之地,因治死了他們當地格利高伯爵的兒子,不得已才背井離鄉,憑著一份極為重要的海圖和手札,得了漢王殿下和鄭和公公青眼,這才安排此人入籍。”
其他一句沒聽懂,就聽懂了格格巫三個字,跪在地上的格格巫頓時瘋狂點頭,嘴里又嘰哩呱啦的鬼叫起來:“沒錯,我是理發師,同時還是個醫生,我會治病!”
江鑫龍道:“他說他會治病,是個大夫。”
甄儀有些來了興致——雖然治死了一個伯爵的兒子,但是能被伯爵請去治病的,想來也是有幾分醫術的?
伸出手腕,甄儀笑著道:“來,你給本官把把脈。”
依舊跪在地上的格格巫一臉懵逼的瞧著伸出手腕的甄儀,有些想不通甄儀的意思,而江鑫龍卻趕忙拱手道:“回府臺,這蠻子的醫術與我大明不同,乃是看病放血的治法。”
仔細斟酌了一番,江鑫龍才道:“所謂看病放血,便是手上有病便在手上劃個口子放血,腳上有病便在腳上劃個口子放血。”
“哪里有病就在哪里放血?”
甄儀奇道:“那豈不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好不好的全看運氣?”
江鑫龍訕笑著道:“正是如此,那格利高伯爵的兒子便是頭痛,被他放血給放死了。
不過,他手里的海圖和手札對于大明來說極為重要,一旦被證實,便無疑于開疆擴土,大明可憑空得到一大片的土地,故而還望府臺能高抬貴手,安排這蠻子入籍。”
如同被蛇咬了一口,甄儀趕忙縮回手,咳了一聲道:“本府這便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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